拥抱的温度,还残留在彼此的衣料上。
此筠靠在缪斯不算宽阔但足够坚实的肩膀上,
感受着那份失而复得的、独属于“柊羽”的气息,
三个月来第一次,感觉自己那根因孤独和绝望而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彻底松懈了下来。
她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疲惫的候鸟,
只想沉溺在这片刻的安宁里,直到地老天荒。
但她不能。
因为她清楚,这座灰色的牢笼不会给她们片刻的喘息。
“泰坦”的阴影依旧笼罩着整座城市。
而那个在现实世界里等待着她的、真正的挑战,
也才刚刚开始。
她缓缓地、有些不舍地,从缪斯的怀中直起身。
那双刚刚还因泪水而显得朦胧湿润的翡翠色眼眸,
在短短数秒之内,重新凝聚起了属于科学家的、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那份柔软和脆弱,被她迅速地、毫不留情地重新锁回了心底最深处。
她擦干脸颊上最后的泪痕,抬起头,
用一种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冷静到近乎不近人情的语气,
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缪斯说:
“好了,哭也哭完了。”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如何指挥这场‘交响乐’吧。”
这突兀的转变让缪斯愣了一下,
随即,她看着此筠那张重新变得严肃而专注的脸,不禁莞尔一笑。
她喜欢这种转变,
喜欢这团火焰在感性与理性之间自由切换时,所迸发出的那种独特的、矛盾的美感。
“乐意效劳,我尊敬的指挥家小姐。”
缪斯也收起了那份温情,用一种带着些许俏皮的语气回应道。
此筠没有再多言,
她径直走到房间中央那片最空旷的区域,将自己的手机放在地上,
熟练地调出了全息投影模式。
“嗡——”
一瞬间,一张巨大的、由无数蓝色光点和线条构成的、复杂无比的立体网络拓扑图,如同一张倒悬的星图,铺满了整个房间。
“哇……”
仅在那小方屏幕见过数据文字的缪斯惊呆了。
那些闪烁的节点是城市的服务器,那些流动的数据流是城市的血脉。
整张图精密、高效、冰冷,如同最高效的中央处理器。
充满了属于“泰坦”的、令人窒息的几何学美感。
“这是‘逻辑之城’的乐谱,”
此筠指着这张巨大的“星图”,眼神明亮得可怕,
她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缪斯。
“而现在,我需要你这位作曲家,为我提供足以颠覆整首乐曲的——‘弹药’。”
“哦?”
缪斯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指挥家小姐,你想要的是能颠覆世界的曲子,”
“可你知道创作这种曲子,需要什么样的‘乐器’和‘灵感’吗?”
“我当然知道,”
此筠的嘴角,第一次勾起了一抹自信甚至可以说是狂妄的弧度,
“我不需要你最美的作品,柊羽。”
“美,对于一台没有审美能力的机器来说,毫无意义。”
她走到缪斯面前,伸出手指,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她的指令。
“我需要的是‘冲突’。”
“我需要一首能让听到它的人,身体会不受控制地、想要违反‘泰坦’最优步态算法去起舞的歌;”
“我需要一幅能让看到它的人,内心会产生剧烈的情感共鸣,导致心率和激素水平瞬间‘异常’的画;”
“我甚至需要一句能让读到它的人,会停下脚步,开始质疑‘我是谁’、‘我为何在此’这种最根本逻辑的诗。”
“简而言之,”
此筠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我需要你创作出最纯粹、最浓烈、最不讲道理的‘情感’本身。”
“然后,由我,将它变成足以让‘泰坦’整个系统都为之崩溃的——”
“逻辑炸弹。”
……
“噗……”
缪斯偏过头去,拿手捂住嘴角。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
“怎、怎么啦!我讲的有什么问题吗?”
此筠出言反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缪斯捂着肚子不受控制地大笑着,根本没有听那娇小少女的反驳。
擦擦眼角挤出的泪花,缪斯拍了拍此筠的脑袋。
“没有啦,我的小指挥家。”
“但是以后和我说话,可以不用特意学我的。”
此筠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说话方式有多么好笑。
一抹红色瞬间爬上此筠的脸蛋。
“把它忘掉!把它忘掉!”
此筠急切地上蹿下跳,
但被缪斯按着脑袋,只能做出没什么用的摇手动作。
看着此筠那副快要羞得冒烟的样子,缪斯终于止住了笑声。
她伸出双手,轻轻捏了捏此筠气鼓鼓的脸颊,
用一种哄小猫似的、温柔又带着笑意的语气说:
“好啦好啦,不笑了不笑了。”
“不过,我承认,你刚才的样子……确实很有‘指挥家’的气势。”
她顿了顿,紫色的眼眸重新变得认真起来,里面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那么,说真的,指挥家小姐。”
“你想要的‘情感炸弹’,我大概知道该用什么来谱写了。”
“我曾经有过类似的计划,但仅凭我自己一个人无法做到。”
“你的到来,让我有了重启它们的想法。”
“但是,我需要一些……材料。”
########
听完缪斯介绍的所有材料,此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在“泰坦”的监管下,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目标。
但,那是击败“泰坦”所需的必要条件。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此筠喃喃自语,重新将注意力投向了那张巨大的网络拓扑图。
她手指轻点,将一个单位的详细模型调取了出来,
放大,投射在两人中间。
那是一个银色的、篮球大小的悬浮球体,
表面光滑如镜,只有一个巨大的、发出淡蓝色光芒的中央镜头——
正是她们不久前才打过交道的【眼】。
它们是‘泰坦’的视觉神经末梢,是数量最多、分布最广的侦察单位。
这是她们的第一麻烦。
“柊羽,【眼】还有其他型号吗?”
看着眼前【眼】工作的全息影像,此筠问缪斯。
“哇……”
缪斯对全息投影下那颗【眼】发出惊叹。
“这么真实…就像它真的又飞到我面前了一样。”
然后那颗【眼】的镜面机身就伸出了一双小手。
“羽,看我看我。”
此筠摇手,镜面上的小手挥动起来。
“啊啊,怎么啦。”
缪斯把注意力移回此筠。
“我是不是很可爱?”
“笨蛋。”
此筠失望地垂下手臂。
“噗……你这个人真是……”
缪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恶作剧逗笑了,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我是问…它们还有没有其他型号。”
“应该…没有了。”
缪斯回答。
“我见过的所有【眼】,都如你所造的这奇迹投影一般。”
“它们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像悬浮在城市上空的无数面镜子。”
“但它们映照的不是天空,而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
“它们在寻找我们心中那些不合规的、名为‘情感’的裂痕。”
得到缪斯的回答,此筠转向那颗圆球中间的摄像头。
那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要把此筠一起吞噬。
就像那天晚上,它用满含信息的光束击穿此筠的大脑一般。
“切,再厉害的镜子,也就是个能被扫地机器人打爆的东西。”
此筠不屑道。
########
挥挥手扫开面前的球体,此筠面前浮现了第二个单位。
瘦高的未知躯体,如同尺子与圆规构成的修长四肢。
和连接它们的,完美球体。
“【尺】。”
这次,没等此筠提问,缪斯就主动说出了它的名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
全息模型中,那台修长的机器人正模拟着它的标准执法动作。
它以一种反物理的流畅姿态滑行,
手臂瞬间伸长,末端的电击棍弹出,
对着空无一人的地面狠狠砸下,
“滋啦”一声,一道虚拟的电弧在空中爆开。
这直来直去的执法单位确实符合【尺】这一称号。
“‘规则’的执行者,吗。”
此筠低语着,回忆起自己被那恐怖的后坐力震得发麻的手腕。
“我很少见到它。”
“但每次见到它,天上总飘着几颗【眼】。”
“那意味着,有人的‘思想’越界了。”
缪斯的声音有些发冷。
“我曾亲眼见过,它把一个只是因为哼了一段旧时代歌谣的男人拖走。”
“那根电棍……能把人最珍贵的记忆烧成一片空白。”
想起那根高高举起的、冒出“呲呲”电火花的棍棒。
此筠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比单纯的物理伤害更可怕。
“但我们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它嘛。”
看到此筠害怕的样子,缪斯笑了笑。
她指了指全息模型上那个被此筠用红圈标记出来的、脆弱的球形关节,
“它可是你的手下败将哦。”
“……只是侥幸而已。”
此筠嘴上这么说,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点了点头,将这个可怕的“规则执行者”也划到了一边。
########
然后此筠的眼前出现了一大片黑色。
此筠把它缩小,但那片黑色看着毫无变化。
她下意识地以为是投影系统出了故障,
但当此筠重复了好几遍缩小的动作,她终于看见它的全貌。
此筠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它不像【眼】和【尺】那样有明确的形态,
它就是一面墙。
一面由无数块可以自由活动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六边形甲片构成的,
巨大的、移动的灰黑色墙壁。
高约三米,厚重无比。
底部的重型履带碾过虚拟的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那粗犷的履带、和如同镜面一般的墙裙,一同昭示了它的移动方式。
“这是什么东西……”
此筠的语气透露着一丝恐惧。
这东西超出了她对“机器人”的常规理解,
它更像是一种移动的、用于碾压一切的攻城器械。
此筠尝试着在系统中输入了“启动封锁模式”的模拟指令。
下一秒,全息模型中的那【墙】突然“活”了过来。
它表面的六边形甲片如鳞片般迅速延展、组合,
在短短三秒内,就向两侧扩张了数十米,
瞬间形成了一道天衣无缝的、巨大的金属屏障,
将整个“绿洲”据点的虚拟空间彻底封死。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低沉的“波浪”从模型中散开。
虽然那只是模拟的可视图,但当那“波浪”直接接触到此筠时。
此筠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像被针扎一样刺痛。
“我见过它。”
缪斯的语气不受控制地放低了。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是在‘中央广场’,”
“有一次,几百个市民因为系统错误,同时接收到了一段旧时代的音乐,”
“他们……只是愣在了原地。然后,这东西就出现了。”
“它碾碎了沿途的所有障碍物,宛如…移动的墙面。”
“来到街口后,它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安静地立在那里,”
“发出了一种让人头疼欲裂的、无形的‘波浪’。”
“然后,整个街区都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脸上的表情消失了,眼神也变得空洞,”
“最后……像木偶一样,安静地散开了。”
“没有任何情绪,甚至几近没有任何心跳”
缪斯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仿佛想抵御那份回忆带来的寒意。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安静,而是……灵魂层面的死寂。”
听着缪斯的话,此筠沉默了。
她看着系统资料上显示的、这个单位的正式代号——
【墙】。
“重装突击与隔离单位……”
她轻声念道,
“那‘波浪’不是物理攻击,而是大范围的‘逻辑抑制场’。”
“它是次声波。”
“强制压制生物大脑的非理性活动……简直就是移动的‘情感优化’基站。”
她的手指在全息屏幕上飞速滑动,调出【墙】的内部结构图和能量消耗曲线。
“不,它不是无敌的!”
几秒后,此筠的眼中重新亮起了锐利的光芒。
她指着结构图上一个发着红光的区域,
“羽,看这里,它的能量核心在启动抑制场时会严重过载,必须开启散热口。”
“而且,它的能量消耗是【尺】的五十倍以上,无法长时间维持高功率运作。”
此筠沉稳地看着缪斯。
“它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但同时也是一座……油料有限的移动监狱?”
缪斯惊讶于此筠如此快就可以掌握它的弱点。
此筠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只要我们能耗尽它的‘油料’,或者在它‘开窗换气’的时候,送一份‘大礼’进去,”
“这座墙……自己就会崩塌。”
########
划去了这堵城墙,此筠看向了最后一个目标。
它,不像【墙】一般庞大,也不像【尺】一般瘦高。
但也能轻易占满一个卧房。
那金属螳螂的形态,
和此筠世界里那著名的节肢捕猎者完全一致。
它的通体也如【墙】一般漆黑,哑光的涂层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拥有六条锋利如刀刃的节肢。
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纯粹的、为猎杀而生的气息。
此筠的眉头紧锁,
她能感觉到,这东西和之前所有的单位,在“设计哲学”上就完全不同。
她伸出手指,尝试输入“模拟运行”的指令。
然而,这一次,全息模型没有任何反应。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鲜红的、带着最高警报等级的弹窗,瞬间占据了整个视野:
【权限不足,您的操作已被记录。请输入7位数动态校验码。】
此筠愣住了。
她现在使用的,是【眼】的最高管理员权限,足以调动和模拟城市里99%的单位。
但在这个单位面前,她的权限……
竟然连“看一眼它如何移动”的资格都没有。
她立刻开始尝试破解,手指在空中化作残影,无数代码流涌向那个红色的窗口。
但结果让她心底一沉——
她所有的破解尝试,都如同泥牛入海,
被一层她无法理解的、仿佛来自未来的加密算法瞬间吞噬、消解,
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我好像,没有见过它。”
缪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和恐惧,她没有走近,只是远远地指着那具金属螳螂的模型。
“但是,我能‘看到’……它的线条。”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飘忽,像在梦呓,
“【眼】的线条是‘窥探’,”
“【尺】的线条是‘规训’,”
“【墙】的线条是‘禁锢’……”
“它们都是冰冷的几何学,是‘泰坦’的语言。”
“但它……”
缪斯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节肢机甲那镰刀般的前肢,
“……它的线条里,没有逻辑,只有‘终结’。”
“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划上句号。”
缪斯打了个冷战,仿佛那冰冷的线条已经划过了她的皮肤。
“它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一道没有声音的、只为了切断一切而存在的、绝对的闪电。”
“也许,它在追猎时,空气都会为之哀鸣。”
缪斯的瞳孔剧烈收缩。
“我画不出来,”
缪斯摇着头,
声音里充满了艺术家面对无法理解之物时的敬畏与恐惧,
“任何画笔都捕捉不到它的轨迹,”
“因为在看到它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看着全息投影里那颗对着自己的、仿佛深渊般的复眼,
此筠突然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仿佛对方也在透过这层数据的帷幕,冷冷地回望着她。
她猛地挥手,强行关闭了它的全息投影,
但那种如芒在背的“被锁定感”,却并没有随之消失。
此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在屏幕的角落,
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代表未知进程的、像素大小的红色光点,
正以一种极低的频率,固执地闪烁着。
她立刻尝试追踪和删除这个进程,
但它像一个跗骨之蛆,无论她用什么方法,都暂时无法撼动分毫。
“……‘泰坦’在标记我。”
一个冰冷的念头,浮上了此筠的心头。
########
此筠使用了浑身解数,
甚至几近掏空她作为顶级“幽灵”的所有知识储备。
这和【眼】那僵化的内部网络完全不同。
它的构成,犹如最强大最可怖的“巨塔”。
其核心节点,被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动态的、自我修复式的防火墙保护着。
“什么,【逻辑节点防御】?”
复述了投影跃出的信息,此筠感到鞭长莫及。
任何常规的攻击都会被吸收、分析、然后转化为防御系统的一部分。
直接攻击等于给对方“喂食”。
让它用此筠自己的手法,来抵御自己的攻击。
此筠现在的能力,只能暂时压制它,令其不至于彻底锁定自己。
但,压制的时间,连她也说不清楚。
此筠烦躁地在全息地图上划来划去,试图找到一条能绕过这铜墙铁壁的路径,
但所有的可能性,最终都指向了那个被“逻辑奇点防御”守护的、坚不可摧的核心。
她第一次,感到了纯粹技术层面的无力。
这就像一个最顶级的锁匠,面对了一把不存在钥匙孔的锁。
“……不行,算不出来。”
她有些泄气地靠在背后的软垫上,揉着发痛的太阳穴,
“它的防御体系是自洽且闭环的,”
“任何从外部网络发起的攻击,都会被视为系统的一部分,然后被同化。”
“除非……我们能从内部引爆它。”
“内部?”
缪斯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此刻她好奇地凑了过来,
“可我们怎么进去呢?‘泰坦’的核心,应该比这座城市任何一个地方都守卫森严吧。”
“我不知道。”此筠摇了摇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她指着地图上那个如太阳般耀眼的核心节点,
“这里,就是‘泰坦’所在的区域,而我们,甚至是个连大门都摸不到的凡人。”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挫败感。
缪斯看着她那副少有的、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的样子,
又看了看那张充满了冰冷线条和数据点的地图,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她的关注点,和此筠完全不同。
她没有去看那些代表着服务器和数据流的、密密麻麻的光点,
而是被地图上一个建筑物的轮廓吸引了。
在由无数个完美的正方形和圆形构成的城市规划中,
唯独这个地方,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充满艺术感的流线型。
“这里……”
缪斯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了那个特殊的建筑轮廓上,
“‘泰坦’讨厌不规则,它把所有不符合它几何学美感的建筑都拆除了。”
“但它唯独保留了这里……你不觉得奇怪吗?”
此筠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系统信息立刻浮现出来。
【区域编号:G-0,状态:已废弃,名称:旧时代艺术展览馆】
“一个废弃的美术馆?”此筠皱起了眉头,
“这能有什么用?它的所有网络接口,肯定早就被‘泰坦’物理切断了。”
“不,不对。”
缪斯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她仿佛看到了一丝别人看不到的色彩,
“‘泰坦’是用逻辑来理解世界的。”
“在它的计算里,这座建筑的结构‘在城市引力流和空间配比上达到了最优解’,所以它保留了建筑的‘壳’。”
“但它无法理解,也无法计算……这座建筑真正的‘灵魂’。”
她看着一脸困惑的此筠,用一种近乎分享秘密的、带着兴奋的语气说:
“我小时候为了躲避追捕,曾在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这座美术馆的地下,埋着一条为了保护那些脆弱的、旧时代的艺术品而修建的特殊通道。”
“而在通道的最深处,有一根光缆。”
“那是一条旧时代的、不合逻辑的、纯粹为了艺术品跨国数据传输而铺设的‘模拟信号光缆’。”
“模拟信号光缆……”
此筠的瞳孔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猛地收缩!
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像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那陷入僵局的大脑!
“泰坦”的网络是纯粹的“数字”世界,
它的防火墙也只能识别和吸收“数字”信号的攻击。”
“而“模拟”信号……对于一个只懂0和1的机器来说,”
“那就像一种无法被解析的、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语言”!
它不属于“泰坦”的网络体系。
它甚至不属于“泰坦”的认知范畴!
但它,就像一条等待火星的导火索,可以从内部引爆这座城市!
“它……它还连接着吗?”
此筠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不知道,”
缪斯摇了摇头,
“但我猜,‘泰坦’根本就没发现它的存在。”
“因为它在设计图纸上,被标注为……‘备用排水管道’。”
此筠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她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到全息地图前。
她不需要正面攻击,不需要破解那该死的“逻辑奇点防御”。
她们可以利用这条被“泰坦”当成“排水管”的、被世界所遗忘的艺术光缆,
将她们那枚充满了“非理性”色彩的“情感病毒”,
像一个最完美的“特洛伊木马”,
绕过所有的城墙和卫兵,
直接送到“泰坦”那颗冰冷的、数字化的心脏里!
“……我明白了。”
此筠抬起头,
那双翡翠色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疯狂的火焰。
她看着缪斯,看着这位用艺术家的直觉,
为她找到了唯一“彩色裂痕”的盟友,
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充满欣赏的笑容。
她伸出手,
在巨大的全息地图上,用手指画出了一条明亮的、彩色的攻击路线。
那条线,
从她们脚下的“绿洲”出发,
蜿蜒着潜入地下的“美术馆”,
最终,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
精准地、狠狠地,刺向了地图中央那个代表着“泰坦”的、耀眼的太阳。
“那么,作曲家柊羽小姐,”
她转过身,对着缪斯,用一种近乎舞台剧般的、庄重的语气说道,
“我们的第一支舞,现在……”
“开始排练吧。”
缪斯看着她眼中那份足以点燃整个世界的光芒,
也回以一个同样灿烂的、充满信心的微笑。
在她们的身后,
那条彩色的攻击路线,
如同钢笔在灰色的五线谱上,
划下的第一道、也是最决绝的一道——
革命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