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匕首刺入。
没有预兆。
只有一声沉闷、湿滑的“噗嗤”。
此筠刚刚握住阿羽的手，那份微凉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
她甚至看到了阿羽抬起头时，那双紫色眼眸里重新泛起的一丝微光，和那句即将出口的 “谢谢”。
但那句“谢谢”，永远也无法说出口了。
然后，那丝微光碎了。
此筠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那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如何从阴影中窜出，如何没入阿羽毫无防备的后腰。
她看到阿羽洁白的工作服，如同被血液迅速污染，像一朵深红色的花，从匕首刺入的地方疯狂地晕染开来。
她看到阿羽脸上那丝脆弱的微笑，瞬间凝固，然后在一瞬间崩塌，转为不敢置信的痛苦。阿羽喉咙里那声被剧痛与震惊扼住的抽气声；
匕首刀柄与骨骼碰撞时那令人牙酸的闷响；
以及“断指”那张此刻因得手而扭曲成极致贪婪与得意的脸……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那片刚刚才从超频计算中冷却下来的大脑里，
被刻上了永不磨灭的烙印。
计算……失败。
守护……失败。
阿羽……血……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她刚刚才为了守护而跨越了杀戮的底线，她刚刚才承受了灵魂被撕裂的痛苦。
她刚刚才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试图去拉起这个她发誓要保护的人！
所有的一切，在这最卑劣、最肮脏、最无法被任何逻辑所计算的一刀面前，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荒谬到足以将她整个存在都彻底否定的笑话！
“断指”没有立刻拔出匕首。
他享受着猎物在痛苦中挣扎的模样，享受着那份掌控他人生命的快感。他甚至还带着一丝炫耀的意味，用力地将匕首——
又向里，捅深了一寸！
“呃啊——！”
阿羽再也无法压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呻吟。
她的身体猛地一弓，所有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
身体一软，开始不受控制地向着冰冷的地面滑落。
这声呻吟，
成为了点燃此筠整个灵魂的火星。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胸腔里炸开。
不是比喻。
是物理上的。
一股滚烫的东西从她的心脏泵出，冲向大脑，烧断了每一根名为“理性”的神经线路。
所有的无力、所有的绝望、所有的愧疚、所有的疲惫……
都在这一瞬间，
被一股足以焚毁整个世界的愤怒所取代！
上一秒还空洞死寂的翡翠色眼眸，
在这一刻，被地狱最深处的业火——
彻底填满。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声尖啸不似人类。
它从白井此筠的喉咙深处挤出，
充满了纯粹的杀意。
她没有去捡地上的任何武器。
那些需要瞄准、需要思考的“工具”太慢了。
她的身体骤然压低，四肢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发力，
整个人带着一道尖啸的破风声射了出去。
“断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
他完全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已经虚脱的女孩会爆发出如此恐怖的速度。
他刚想拔出匕首去应对，
一道黑影便已狠狠撞入他的怀中。
此筠的目标不是他的要害。
她完好的右手五指并拢成爪，没有去抓，
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用指甲狠狠戳向了他的眼睛！
“啊啊啊——！”
剧痛让“断指”发出一声惨叫，
他下意识地松开匕首，
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此筠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她张开嘴，露出无比狰狞的牙齿，
对准他捂住眼睛的那只手的手腕，
狠狠咬了下去！
她用尽了撕咬的力气，
像野兽啃食猎物般扭动着脖颈。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可辨。
“断指”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
身体因剧痛而失去平衡，向后踉跄。
他另一只手胡乱地挥舞，一拳砸在此筠的肩膀上。
剧痛传来，但此筠没有松口。
她反而咬得更深，直到牙齿磕碰到坚硬的腕骨。
“断指”彻底疯了，他抬起膝盖，狠狠撞向此筠的腹部。
“砰！”
此筠被巨大的力道顶得向后一仰，
靛蓝色的长发乱七八糟地披散在脸上，
嘴里满是腥甜的血肉，
但她没有倒下。
她借着后仰的势头，身体在空中拧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左臂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喷涌而出，
但她感觉不到。
她的眼中只有那个正在哀嚎的男人。
“断指”因剧痛和一只眼睛的暂时失明而陷入了混乱，
他胡乱地挥舞着拳头，试图将这个疯子从自己身上赶走。
但他的所有动作，在此筠眼中都变得缓慢而笨拙。
此筠的身体如同鬼魅般贴着他的攻击滑步。
她躲开一记挥来的老拳，身体顺势下沉。
趁机夺过了那把还插在阿羽身上的、沾满鲜血的匕首。
冰冷的触感传来，杀意在瞬间凝固。
她没有丝毫犹豫。
欺身而上。
“断指”只看到一道黑影再次扑来，他惊恐地试图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
此筠的动作快得像一道幻影。
她没有选择任何常规的攻击部位。
她反手握住匕首，用最直接、最省力、也最残忍的姿势，
将那截冰冷的钢铁，从下往上，
狠狠捅进了他的下颌。
刀尖没至柄部，从他的口腔中穿出，将他的舌头死死钉住。
“嗬……嗬……”
“断指”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垂死般的漏气声。
他的双手徒劳地抓挠着此筠的肩膀和手臂，
指甲在她的作战服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但那力量正在迅速流逝。
此筠没有停下。
她松开牙齿，
吐掉了嘴里那块血肉。
她用那只完好的右手，
紧紧握住匕首的刀柄。
然后，她将锋利的刀刃——
横向一拉。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没有怒吼，没有咒骂。
只有冰冷的——以“停止其生命活动”为唯一目的的——杀戮。
“断指”的身体软了下去，
那双充满了贪婪与怨毒的眼睛，迅速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变得浑浊不堪。
整个过程可能只持续了不到三十秒。
当一切结束时，储藏室内再次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幸存的病人们蜷缩在角落，用看怪物般的眼神，
惊恐地看着那个骑在尸体上、浑身浴血的身影。
此筠再次抬起了匕首，对准地下那早已死成一堆垃圾的“断指”再扎下去！
再扎下去！
再次扎下去！
“噗呲”
他的心脏被此筠挖出，
“噗呲”
他的肠子被此筠挑开，
“噗呲”
他的眼球被此筠刺碎，
“噗呲”
他的舌头被此筠搅烂，
“噗呲”
他的血液在此筠的身下汇聚成一汪来自地狱的泉水。
此筠的动作变得无比缓慢。
她松开手中那把已经因过度用力而有些弯曲的匕首，
“咣当”
匕首顺着地心引力摔向地面，溅起一阵血花。
她从那具早已不成人形的尸体上，缓缓站起。
敌人的鲜血、阿羽的鲜血、她自己的鲜血，
已经将她彻底浸透。
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她的指尖、她的下颌、她的发梢，一滴滴地落在地面上，汇入那片由她亲手制造的血泊之中。
她像一个刚刚从血池中爬出的恶鬼，身上散发着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她僵硬地转过身。
她看到了。
看到了躺在不远处血泊中的阿羽。
阿羽还没有死。
她正用最后一点力气，侧过头，
看着她。
那眼神，
混合着恐惧、悲伤，
和一丝怜悯，
躺在血泊的阿羽，
与此筠记忆里为她挡下轿车碎片的妈妈重合，
那血与火的记忆再一次在她的眼前上演，
这一次，她还是和上次一样，
什么都做不到。
看着这个为了保护自己而化身修罗的女孩。
徒劳的胜利。
换来的，只是与至爱之人最后的对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