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跃迁器的主传送台上,那道幽蓝色的时空涟漪正在急速衰退。
没有了往日那种平滑的着陆感。
这一次,空间通道的关闭显得格外粗暴,就像是某种巨大的力量粗鲁地切断了连接,将那个瘦小的身影狠狠地“吐”了出来。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主控大厅内炸响。
白井此筠的膝盖重重地砸在了冰冷的合金地板上。
巨大的惯性并没有随着传送的结束而消散,反而将她整个人向前掀翻。
她试图用手支撑,但平日里那双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软得像两根面条。
肩膀着地,紧接着是侧脸。
细腻的皮肤在传送台蹭过,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哐当——”
那把伴随她走过无数个世界的黑色反器材步枪,脱离了她的掌控。
沉重的枪身滑过地板,撞在远处的控制台边缘,发出一声巨大的金属颤音。
那是战士丢盔弃甲的声音。
但此筠顾不上那个。
或者说,她现在的感官世界里,已经容不下这声巨响了。
“呃……”
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她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她蜷缩起身子,双手死死地抱住脑袋,指甲无意识地抠进了头皮里,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惨厉的青白。
痛。
不是那种被子弹击穿肉体的锐痛,也不是骨骼断裂的钝痛。
这种痛感,就像是有人掀开了她的天灵盖,把一勺滚烫的铁水直接浇进了那团灰白色的大脑皮层里。
无数个神经突触在高温中尖叫着蜷曲、烧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幻听。
不,那不是幻听。
“……我现在走了,和把他们亲手推回给‘泰坦’有什么区别?!……”
“……没能……让你看到一个……更好的……世界……”
“……我还没到极限,还没结束!!”
声音。
无数个声音。
它们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毫无征兆地从她的大脑深处涌了出来,在颅腔这个狭小的回音室里疯狂撞击。
此筠猛地睁开眼,试图用视觉来锚定现实。
但她失败了。
视网膜上并没有熟悉的基地穹顶,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疯狂闪烁的噪点和色块。
现实世界的物理法则在她眼中崩解了。
她看到面前那冰冷的地板正在像沙子一样流动,瞬间变成了废土世界那滚烫的黄色荒漠。
灼热的风夹杂着锈蚀废铁扑面而来,呛得她无法呼吸。
她下意识地想要咳嗽,却发现在那一瞬间,荒漠又变成了“逻辑之城”那永远阴沉的灰色天空。
巨大的【墙】横亘在头顶,简直要把她整个压垮;无数只【眼】冷漠地注视着她,发出低频的嗡鸣,震得她心脏狂跳。
“滚开……”
她咬着牙,试图从喉咙里挤出驱逐的指令。
但就在她张嘴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涌上舌尖。
那不是血,那是“钟摆城”崩解时洒落的光雨的味道。
无数个光点在她眼前炸开,绚烂得令人眩晕。
她看到羽依站在天台上,绝望地向她伸出手,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她的脸颊。
那触感带着某种冰凉,仿佛是——
尸体的指尖。
“不……不对……”
此筠在混乱的感官风暴中,死死抓住最后一丝理性的缆绳。
这不是现实。
基地没有沙子。
基地没有光雨。
这是……记忆的回流。
是那颗名为“大脑”的容器,终于承载不住五万次轮回所积压的庞大信息量,开始从内部崩裂了。
【警告!观测者精神阈值已突破临界点!】
【警告!检测到严重的精神熵增反应!强制冷却程序启动中……】
量子计算机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像是从极其遥远的水面上传来,带着失真的回响。
红色的警报灯光开始在整个大厅内旋转。
那刺眼的红色光芒与此筠眼中的幻觉重叠在一起,将整个世界染成了一片令人作呕的血色。
此筠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溶解。
她的左手明明按在地板上,却感觉像是插进了那个被她亲手埋葬的阿羽的胸膛里,温热的血液、湿滑的心脏、甚至还在微微跳动。
她的右手明明抓着自己的头发,却感觉像是握着那把从老约翰手里接过的左轮手枪,黑洞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灼热得简直要烙下一个印记;只要扣下扳机,就能一枪打穿自己的大脑。
太多的记忆,太多的触感,太多的死亡。
它们不属于同一个时空,此刻却被强行压缩在同一个瞬间爆发。
就像是灵魂被撕成了无数张碎片,然后被塞进了不同世界的碎纸机里,同时绞碎。
“哈……哈啊……”
此筠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那件作战服,紧紧地贴在脊背上,带走体表最后一丝温度。
她想要呕吐,胃部剧烈地痉挛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这就是代价吗?
这就是那个“未来的我”,在留下的U盘里轻描淡写的“磨损”吗?
原来,“磨损”这个词是如此的轻浮。
这根本不是磨损。
这是凌迟。
是对一个妄图挑战时间法则的凡人,最残酷的刑罚。
“不可以……晕过去……”
此筠的牙齿因为剧烈的颤抖而发出咯咯的响声,但她的眼神却在涣散中透出令人胆寒的狠劲。
她不能在这里倒下。
如果意识在这一刻断线,那些疯狂涌出的记忆碎片很可能会彻底冲垮她的人格防线。
等她再次醒来,她可能就不再是“白井此筠”了,而是一个塞满了几近五万个死人记忆的疯子。
哪怕是为了柊羽……
哪怕是为了那个还在等她的、不知在何处的柊羽……
“抑制剂……”
她颤抖着松开抱头的右手,指尖在冰冷的地板上抓挠,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凭着最后一点肌肉记忆,摸索向腰间的战术腰带。
那里,有一个硬质的金属小盒。
那是未来的她为这一天准备的最后一道保险。
手指触碰到了冰凉的金属。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抠开了那个卡扣。
“嗤——”
一支装着淡蓝色液体的气压注射器弹了出来,滚落在手边。
此筠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起它,对着自己的颈侧静脉,狠狠地扎了下去。
高浓度的神经营养剂伴随着强效镇静成分,在气压的推动下,瞬间冲进了那沸腾的血液循环之中。
“……”
那就像是把一块烧红的烙铁直接扔进了液氮里。
脑海中那些尖叫的声音、眼前那些重叠的幻象,在这股强大的药力镇压下,开始迅速退潮。
逻辑之城的灰暗、废土的黄沙、钟摆城的蓝光,像被抽水马桶卷走一样,旋转着消失在视野的边缘。
几秒钟后。
世界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银白色的穹顶,冰冷的合金地板,远处还在闪烁的红色警报灯。
还有那把孤零零躺在远处的黑色步枪。
“哈……”
此筠仰面躺在地板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的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那一排排散热格栅,瞳孔虽然还有些涣散,但焦距正在一点点重新聚合。
那股足以逼疯任何人的剧痛虽然消退了,但却留下了如同骨髓被抽干般的空虚感。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纤细的手掌。
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不受控制。
“这就是……极限吗?”
她用沙哑得像是吞了把沙子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声音很轻,在空旷的大厅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没有恐惧,没有退缩,甚至没有太多的悲伤。
那语气里,只有科学家面对实验失败数据时冷酷的评估。
她缓缓闭上眼,将那一丝即将溢出眼角的生理性泪水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再睁开眼时,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混乱与脆弱。
取而代之的,是一潭死寂的寒潭。
那是理性的回归。
也是某种更为疯狂的决意的开始。
########
药效开始全面接管神经系统。
那种冰冷感正顺着血管爬满全身。
此筠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从剧烈的过速状态,被强制压低到极沉稳的频率。
“咚……咚……咚……”
每一次搏动都缓慢有力。
她扶着控制台的边缘,试图从地板上把自己撑起来。
手臂依然在发软,那种骨髓被抽干的虚弱感并没有消失,只是被药物带来的麻痹感覆盖了。
就像是一台已经报废的机器,被强行注入了润滑油,正重新开始运转。
“滴答。”
一滴冷汗顺着她的鼻尖,滴落在控制台那光洁如镜的黑色面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她盯着那滴水渍中倒映出的自己。
那个倒影有着一张惨白如纸的脸,眼窝深陷,原本灵动的翡翠色瞳孔此刻像是一潭死水,眼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那是刚才在幻觉中咬破嘴唇留下的。
这就是现在的白井此筠。
一个快要坏掉的人偶。
一个只会用枪和杀戮来掩饰无能的暴力机器。
“真丑陋啊……”
她对着倒影,轻声吐出一句评价。
没有任何自怜,只是客观地陈述一个事实。
如果让自己的柊羽看到现在的自己,大概会被吓哭吧?
那个会因为解开一道超难物理题而兴奋得手舞足蹈的白井此筠,那个会趴在柊羽背上撒娇耍赖的白井此筠……
究竟是在第几千次轮回里,被自己亲手杀死了呢?
此筠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肺里的浊气排空。
她松开抓着控制台的手,摇晃了两下,最终稳稳地站住了。
她没有走向那个闪烁着红光的主控屏幕,而是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房间里的整备区。
那里有一面更衣镜。
此筠站在镜子前,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指尖搭在战术背心的卡扣上。
“咔哒。”
清脆的解锁声。
那件伴随她在“钟摆城”枪林弹雨中穿梭、早已布满弹痕和焦黑、甚至还带着干涸血腥味的凯夫拉重型防弹衣,从她瘦弱的肩膀上滑落。
沉重的装备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接着是那些挂满弹夹和手雷的战术腰带、绑在大腿外侧的格斗匕首、满是泥泞的合金战靴……
一件接一件。
直到最后,镜子里只剩下一具穿着单薄内衣的躯体。
苍白,瘦骨嶙峋。
那原本光洁的皮肤上,如今布满了无数道细小的伤疤。
那是五万次时空乱流留下的吻痕,是她对抗命运的勋章,也是代价。
此筠静静地注视着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片刻,然后弯下腰,从旁边的储物柜里,取出了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不是什么高科技防护服。
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衬衫,和一条深蓝色的百褶裙。
是她高中制服的款式。
也是她最初的样子。
布料摩擦的轻响声中,白衬衫穿上了身。
此筠低下头,那双因为握枪而长满老茧的手,笨拙却认真地系着扣子。
一颗,两颗,三颗。
每一个扣子扣上的瞬间,她眼中的那种属于野兽的凶光就褪去一分。
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如深渊般不可见底的冷静。
当最后一颗领扣被系好,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镜子。
上次穿上这件衣服已经是两个月前了。
或者说——已经是五万次轮回之前了。
那个只会用蛮力撞墙的疯子不见了。
站在那里的,是那个曾在那间充满了阳光的教室里,能够仅凭一只粉笔就在黑板上推导出平行宇宙存在可能性的天才少女。
“暴力是最低效的解法。”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道。
声音虽然依旧沙哑,但那种属于科学家的绝对自信终于回归了。
“如果用五万次的死亡都无法撞开那扇门,那就说明……门的锁芯根本就不在那里。”
“我不需要变成只会杀人的兵器。”
“我需要的……是解开这道题。”
她转过身,白衬衫的衣角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那个摔在地上的反器材步枪被她留在了原地。
她径直走向了控制台中心那张巨大的转椅。
坐下。
十指搭在悬浮的全息键盘上。
这种触感,比握着冰冷的枪械要熟悉一万倍,也亲切一万倍。
“主控,接管系统。”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指令确认。】
基地AI的声音响起,似乎也因为这久违的冷静指令而变得顺畅了几分。
“把前51111次轮回的所有任务日志全部调出来。包括所有的环境参数、物理常数、以及那些被系统判定为‘噪音’的冗余数据。”
此筠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屏幕,双手开始在键盘上飞舞。
“还有……”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个从“钟摆城”带回来的数据储存芯片,插进了读取槽。
“深度解析这串代码:Observer Node - 735。”
“不管它藏得多深,不管它伪装成什么样子……”
“我要把它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
随着她的指令,巨大的全息屏幕瞬间被绿色的数据瀑布淹没。
无数个世界的残影在数据流中闪烁、重组。
此筠的瞳孔中倒映着那些疯狂跳动的字符,属于捕食者的光芒再次点燃。
只不过这一次,她捕猎的武器不再是子弹。
而是名为“逻辑”的利刃。
“好了,【父】……”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让我们来看看,你究竟在这五万个‘箱庭’里,藏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
全息屏幕上的数据流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映照在白井此筠那双死寂的瞳孔里。
空气中只剩下键盘敲击时发出的密集脆响,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弹雨。
“检索算法……编译完成。”
此筠的手指在回车键上重重敲下。
“以代码片段‘Observer Node - 735’为核心特征值,对前51111次跃迁记录进行全量逆向扫描。”
“开始。”
巨大的全息星图在她面前展开。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光点,每一个都代表着她曾经涉足过的平行宇宙。
每一个光点背后,都埋葬着一段关于寻找、失望与死亡的记忆。
在过去,这些光点在她眼中是混乱的、无序的,像是上帝随手撒在宇宙画布上的一把沙砾。
但现在,随着进度条的推进,这张星图开始发生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滴——”
一声尖锐的警报声响起。
星图的边缘,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光点突然变成了刺眼的猩红。
那是第324次轮回,一个早已被遗忘的蒸汽朋克世界。
“匹配度:28%。发现底层逻辑冗余。”
此筠的眉毛微微一挑。
还没等她细看,第二声警报紧接着炸响。
“滴——”
第1567次轮回,深海文明世界。
“匹配度:31%。发现未知信号波段残留。”
紧接着是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
原本死寂的主控室里,瞬间被此起彼伏的警报声淹没。
全息星图上,那些原本孤立无援的世界,一个接一个地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此筠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控制台上,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不可能……”
她调出了其中一个红点的详细日志。
【逻辑之城】。
屏幕上,那个曾经统治一切的超级AI【泰坦】的核心代码被层层解剖。
在那段曾被她利用来发动EMP攻击的“逻辑漏洞”深处,一段极其隐蔽的乱码被提取了出来,
经过解码重组:
【Project: Cradle (摇篮计划)】
【Observer Node - 157 (观测节点-157)】
【Status: Terminated (状态:已终止)】
赫然是【摇篮计划】的大名!
“原来如此……”
此筠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声音里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那根本不是什么逻辑漏洞,也不是系统Bug。”
“那是……后门。”
她迅速切换画面。
第23次轮回,【赛博世界】。
那个被各方势力争夺、被奉为神迹的“战前遗迹”中央服务器。
当时她只觉得那个服务器的加密方式过于超前,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同一个作者的手笔!
甚至……
此筠的手指颤抖着点开了第4265次轮回。
那是一个纯粹的【高魔位面】,那里没有科技,只有魔法与巨龙。
但在对“魔力流动规则”的底层解析图中,她依然看到了那个像幽灵一样盘踞在世界法则深处的波段签名。
物理常数可以变,文明形态可以变,甚至连基本法则都可以变。
但【摇篮计划】这个签名,从未改变。
“哈……”
此筠退后半步,跌坐在椅子上。
她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
不是恐惧,也不是悲伤。
而是被愚弄到了极致后的愤怒,
以及……
终于看清了对手底牌后的狂喜。
“时空指纹。”
她从指缝中挤出这四个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
“这就好比一个蹩脚的画家,非要在每一幅画的角落里留下自己的签名。”
“又或者是一个自大的程序员,在每一个系统里都留下了只有自己能进出的后门。”
这五万多个平行世界,根本就不是什么自然演化的多元宇宙。
它们是被制造出来的。
是被精心设计、调试、运行的……“培养皿”。
而那个一直以来只敢躲在匿名邮件背后的【父】……
他根本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不是什么命运的代行者。
他就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记录本,游走在这些培养皿之间,冷漠地记录着每一个实验体生老病死数据的……
观察员。
“原来你一直都在。”
此筠猛地抬起头,那双翡翠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满屏幕猩红的警告点。
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屏幕,穿透了这五万次的时空壁垒,看到了一双一直悬在头顶的眼睛。
“……五万次轮回……”
“每一次我和柊羽的相遇,每一次生离死别,每一次痛彻心扉的哭喊……”
“在你眼里,是不是都只是一串跳动的数据?”
“是不是只要实验结果不满意,你就可以像在钟摆城做的那样,随手按下那个‘重启’键?”
愤怒在燃烧,但理智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此筠坐直了身体,双手再次从键盘上拂过。
既然找到了指纹,既然知道了这是一个人造的系统……
那么,它就不再是不可战胜的“命运”。
它是系统,就有漏洞。
它是网络,就有路径。
“链接所有高匹配度节点。”
“构建反向追踪模型。”
“给我找出……这个信号源的发射塔。”
屏幕上的红点开始移动、变形。
它们不再是孤立的点,而是在算法的牵引下,连成了一条条错综复杂的线。
无数条红线在虚空中交织、汇聚,最终指向了星图最深处,一片被迷雾笼罩的黑暗区域。
那里,有一个信号强度极高、却一直处于“隐身”状态的坐标。
它就像一只潜伏在深海的巨兽,一直静静地趴在那里,通过这些无形的触手,操控着五万个世界的悲欢离合。
“滴——”
【目标锁定。】
【坐标解析完成。信号源特征:Undefined (未定义)。】
【警告:该区域存在高强度逻辑防火墙,危险等级:极高。】
看着那个终于显形的终极坐标,此筠脸上的表情彻底平静了下来。
那种平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海面上最后的一丝死寂。
“未定义吗?”
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
“没关系,很快,我就会给你一个定义的。”
她站起身,转身走向了那个已经冷却完毕的传送台。
“捉迷藏结束了,【父】。”
她站在传送台中央,看着周围亮起的猩红色光芒。
那不再是漫无目的的随机传送。
那是一把已经被拉开弓弦、箭头直指心脏的利箭。
“这一次……”
“换我来找你。”
“我会把你从那个高高在上的观察席上,硬生生地拽下来。”
“然后……”
“让你也尝尝,身为‘实验品’的滋味。”
“轰——!!!”
红光冲天而起。
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与杀意,瞬间撕裂了时空夹缝的宁静。
主控室重归死寂。
只剩下那张全息星图上,那个被红线死死锁定的坐标,还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像是一只惊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