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星

作者:Charli不会冲浪 更新时间:2025/8/12 21:47:50 字数:4308

霓虹灯跳跃在高耸入云的大楼上,那一幢幢连成片的大楼,连起来构成一幅奇妙的夜景。穿梭在大楼之间的,是一条条黑暗可怖的小巷,黑暗到一丝光芒都无从下脚。

文明闪烁在天际,而黑暗则填斥着地面上的垃圾桶。宛如活尸一样的人们穿行在黑暗里,四处搜罗残羹剩饭,来为渺茫的明天谋食。

剩饭,剩菜,泔水,垃圾,病毒,细菌,痛苦,绝望。

以一种绝对的不可一世横扫着如毛细血管一般的小巷。

那些有钱人的大楼摞的越高,巷子里的角落就越黑,那些显贵们的大厦建的越多,这样的小巷子就越多。

“不过我相信,凭借我持之以恒的努力,我一定能走出脚下的黑暗。”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抬头望着一线的夜空,自言自语道。

他如猫儿一般灵活地跳跃在巷子与巷子之间,以一种与年龄嫉妒不相称的机敏抢在所有经验丰富的乞丐之前寻到有价值之物,再加上一点泯灭了人性的果敢,那是他在同猫狗的口中争食学到的宝贵经验。这一切的一切,足够让他在巷子里立足,并且是吃了上顿有下顿的那种富足的生活,要知道,巷子里每天因饥饿死去的人像遍地的野猫野狗一样多。

“各位市民们,一天舟车劳顿后的夜生活还开心吗?现在你在哪?让我猜猜,肯定是在酒吧小酌,等等,还是在街边的小摊贩那里感悟人间烟火?不对?那就是和你的伴侣享受我们这美好的良辰了。请原谅我打断你们的安逸,允许我插上一嘴,公布我们伟大市长的崭新计划:《能源企业拓展法案》,市政府高深莫测的文笔我们自然是无法理解的,那就让我为你们概括一下吧!我们的企业可以合规合法地并购其他的企业了,能源企业的商业联盟必然会给我们带来便利的生活,据说你的个人飞船喝的油将会降价%20哦,你可别说是我跟你说的……”

胡子上洒着奢华香水的主持人正在水晶制作的荧幕中唾沫横飞,无数个水晶荧幕组成的铁幕反射着城市五颜六色的霓虹,霓虹笼罩的,是新市长的竞选海报。

少年是听不懂这些的,因为小巷子与外界长期隔绝,他们甚至形成了一套特别的语言,进而地,衍生出复杂的“小巷子”政治体系。一位市民曾经打趣道:“想体验异域风情吗?钻进巷子里就行啦!”虽然如此,他应该不想再屈尊遁入这无尽的黑暗中。

把视角转回少年,他今天晚上收获颇丰:一块相当完整的剩面包并半只炸鸡,上面刷着辣酱,这营养均衡的一餐让他食指大动,他吃的满嘴流油红光锃亮,当他撕扯下炸鸡上最后一只鸡腿时,分明听到一声呜咽,那声音既年轻又苍老,一如即将失去生命的呱呱坠地的婴儿。寻声而去,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蜷缩在角落里,闪着两抹暗黄色的光,这光在偶有霓虹渗入的巷子里显得十分显眼。那光里折射出对鸡腿深深地渴望,照射着时断时续的悲鸣。

按理说,以他的那种泯灭人性的果敢与坚决,是不会把这样一只无关紧要的小黑猫放在眼里的,可不知为何,那小猫叫一声,他的心就疼一丝,那哀恸的号叫,唤醒了他早已无处可寻的良心与人性。

“给你啦!小饿死鬼,别叫啦!”男孩将鸡腿扔给小猫,那两抹光明亮了不少,夹着鸡腿离开了这里,“好好活下去。”男孩祝福它。

男孩离开了,回到了他巷子里的家,那小窝并没有他的一丝善心温暖些许,他突然有一些后悔,食物本不好得的,很可能这最后的施舍变成灵魂路上的祭品。冰冷坚硬的残破褥子捂不化他坚冰般的内心,富人旧衣服叠成的枕头无法软化他僵化的头颅。

他就是“穷人”,不可接触者,老爷们眼里蟑螂一般的存在,靠着些许怜悯的渣滓幸存于世。他死了,不会有人知道,只是单纯地从这世间被抹去,先是尸体被吃干,然后是灵魂被抹净。他不是特例,他是巷子的群像。

男孩抬着头,费力地汲取巷子罅隙间老爷们施舍下的光芒。那微小的光芒重叠在一起,照亮他身后墙壁上的“freedom”,那是最初住进巷子里的人的杰作,可男孩至今仍未参悟那几个小小字母的含义,他用手比划着,“f-r-e-e-d-o-m”,把他印在自己的手心里。“也许会带来好运呢!”

……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一天不见想我了吗?我不管你们想不想我,我可是想死你们了!但今天我们闲话休提言归正传!我们参选市长的爆爆爆爆爆爆炸性新闻!他精心策划的《城市规划与调整法案》,怎么一回事呢?看看我们大厦之间的那些小巷子吧!阴暗,潮湿,黑暗,狭窄,比监狱干净不了多少。那里面的猫狗极其凶悍,更别提还有不通人性的流浪汉。我那好邻居非要省那几千块钱物业费去巷子里自己丢垃圾,结果连骨头油都没找着!我想大家也一定受够潜藏在我们身边的小小梦魇了,可是!我们伟大的市长!将会铲除这一切!让我们再次为即将到来的美好未来欢呼!”

男孩还是听不懂这些,他还在为他的明天谋食,他不知道他的末日即将到来。当他好不容易搜罗到一个馊了的苹果,正欲下口之际,熟悉的悲鸣又传来了,他像角落瞥去,是熟悉的两抹黄色的光。

“小饿死鬼,我今天晚上恐怕也要成饿死鬼啦!”男孩无奈的笑了笑,俯下身子来拍拍小猫的头以示安慰。可小猫本意不在吃食,它咬了咬男孩的裤脚,使劲地往那巷子深处拖拽。

“你要我跟你走吗?”男孩很疑惑,但还是跟着小猫进去了。他听一些老乞丐说过,巷子深处通常是更为恐怖的存在,如果说外面是天堂,巷子是炼狱,那么巷子深处就是有重兵把守的地狱了。不过,男孩对于生命的概念近乎薄弱,毕竟在这里,生存是以小时为单位的。

巷子深处并未男孩想的那般可怖,遍地的野猫野狗,还有另一群流浪汉,他们聚在一起——这也是闻所未闻的,生存的压力那般大,今日的仇人竟然出离地团结在一起了。微弱的霓虹灯光笼罩起蠕动的生物们,压抑的嘶吼与凄厉的哭泣交织在一起,一个单薄的男人拿着一根同样单薄的木棒,走向了男孩。

“拿着。”男人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想活下去吗?”

“这是…?”男孩不解,男人只是笑着。

“你看,咱们和猫狗一条心了,我们本来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一点光。我们被文明挤到宇宙的边缘,现在,文明要过来绞杀我们了。”

“不给文明点颜色看看,他们以为你一辈子都只是一只老鼠,一只臭虫。”

“我们得活着。”

男孩很聪明,他想到那主持人说的东西了,外面的人要赶他们走。

“那么,我们开干吧,朋友们!”

随着一声吆喝,形形色色的流浪者与大小不一的流浪猫狗一齐从巷子里杀出,无数影子从男孩的眼前略过,他被潮流带出去了,光明的路灯刺进他的双眼,一时间,他什么也看不清。

絮絮叨叨的主持人,猫狗的号叫,流浪者的叫骂,还有外面的人的尖叫,一时间,男孩的天地间抽象出简单的几部分声音。

不过,他们并未过多伤及外面的人,只是殴打那些荧幕,撕扯下新市长的发光海报,这些闪着光的碎片折射着城里的霓虹,再伴着一些跳跃的鲜血,水晶绽放在路面上。

“f-r-e-e-d-o-m.”男孩想着,也思考着眼前的一切,直到警笛声将他唤醒。“这不是一般的事件了,必须出重拳!”警察挥舞着警棍,打杀一切目所能及的活物,男孩由于太矮,侥幸在这场浩劫中逃过一劫,不过,在事后清扫的时候,他被关进了监狱。

……

“I’d be a hammer than a nail,yes I could,if l only could.”监狱里,一个男人倚着墙,自顾自地唱着歌。男孩听不懂他在唱什么,但他显然表现出了无限地趣味。

“好美。”男孩用巷子里的话说,男人停止了歌唱,将脑袋转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男孩。

“巷子里的?”男人用巷子里的话问,男孩点了点头。

“因为什么进来的?”

男孩想了好久,他不知如何回答,突然他想起了昨夜的盛况,他们冲出了禁锢他们许久的一隅天地,第一次看见了大片大片的光芒。

“f-r-e-e-d-o-m.”男孩最后这样回答。

男人突然哈哈大笑,直到他咳嗽个没完,“因为‘自由’吗?”

……

“先生,我讲完了,就这些。”男人看着我,我正在监狱的探望室同他交谈。这里是飞云星,因为一幢幢的摩天大楼连成置入苍天的柱子而得名。这里一直都是高精尖的代言词,人类最顶尖的智慧凝结在这里,我一直以为在这里,会有新奇的人类智慧供我记录,我想了很多那智慧的来源:政要、名流、贵族……没想到,我最后在监狱遇到了愿意给我提供故事的人。

“那男孩还在吗?”我问他。

“离开监狱了,”男人顿了一顿,“不管怎么说,那次暴动还是有成果的,新市长妥协了,他新建了不少简陋的公寓,把流浪汉们塞了进去。”

“猫狗呢?”

“死了吧,可能。”男人充满期待的看着我,“怎么样,我的‘智慧故事’您满意吗?您答应过我,只要故事够好,就给我交保释金。”

我示意狱警过来,给他手里塞了一笔钱,告诉他我的意图,他点了点头,去向典狱长申请许可,过了一会,典狱长满脸堆笑地冲我握手,嘘寒问暖,并问我为什么不去采访别人,例如新市长。

“他的架子很高,”我笑了笑,“这男人犯的罪很轻,我想这些保释金足够了吧,典狱长先生。”典狱长也不愿再与我搭话,与狱警耳语了一句,冲我略微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走吧。”闸门开启,男人大踏步走了出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

“怎么样,freedom的感觉?”

“太棒了!太棒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进来了!”男人笑着,“谢谢您。”

“能不能带我去所谓的巷子看看,我想亲自探访一下。”

“这……”男人犯了难,“我劝您还是……”

“你这个原住民都不想再进去吗?那我可是更想一探究竟了,不用劳烦您带我进去,只要带我到那里就行了。”

男人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但还是示意跟他走。飞云星的“盛况”确实名副其实,那夸张的楼间距,肥胖的人估计勉勉通过,我不敢想象这里“人”是怎么生存下去的。我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包身工》,在此刻具象化了。那传说中的巷子,就是这楼间距里最宽的,借助阳光,我的能见度也只有五米左右,还都被垃圾隔断开,只有一个小口可以观察内部。

“您看吧,这种地方……”男人耸了耸肩,“我一回到这里,就感觉有无数亡魂把我的灵魂往里拽。”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借助小口往里瞟,虽然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但我还是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想一探究竟,直到我看见角落里两抹暗黄色的光,我想到那故事里的小猫,也同样心生一丝怜悯,便发出动静,想引那小猫出来。

“先生,我劝您别和那些大号老鼠打交道,先不提干净卫生,您会被抓伤的。”

“你在监狱里唱的歌,是<山鹰之歌>对不对?”

“您真是博学,这都知道。”

“我起初不觉得你的故事有什么出众之处,无非是一个老套的压迫与反抗的故事,直到我看见了这只黑猫还有里面墙上的‘freedom’。”我抚摸这脚下那只小黑猫,它确实脏兮兮的,不过眼睛那么有神,“我相信,这里虽然平静,但至少真的发生过反抗。我不能做什么,我只能记下他们的斗争,并衷心祝愿他们的自由,当然,还有祝贺你的自由,这笔钱我认为花的非常值,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我收养了小黑猫,给他取名叫“神鹰”,因为男人唱的《山鹰之歌》,洗净小黑猫身上的脏东西,它的皮毛黑的发亮,目光也格外有神。我在回程的路上,它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睡了一路。

“One day, I’d rather sail away, like a swan, then here and gone. A man get tied up to the ground, he give the world , it’s saddest song.”

我唱着《山鹰之歌》回到了家,虹夏喜欢这只小猫,和它玩的很投机,我也庆幸在压抑了天空的钢铁森林中,看到了一排山鹰搏击那可望不可及的天空。他们来过,他们飞过,他们被我们记录过。

我歌唱每一位解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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