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各位有没有亲眼目睹过所谓的死亡。
想到本是活着的生物变成无法动弹的尸体,肯定会感到毛骨悚然吧。
可假如死去的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无论如何都不想忘记的人,那会作何感想?应该说对这种随记忆逝去借由死亡这一事实带走回忆的对象,痛苦是在所难免的,会感到懊悔,也会感到无奈,并在内心深深痛斥自己的无能。
毕竟作为生者无法体验死去的触感,光是联想到这一事实都会感到恐怖。
我曾经目睹自己的暗恋对象从面前死去。
看着对方在生与死间徘徊,说实话很痛苦,可我明白更痛苦的是那即将面临死亡的她才对。自己根本无能为力阻止对方从这个世界消失这一事实。
高中毕业升上大学,直到现在。
樱井美和子的身影依旧会在脑海中若影若现。
即使是白月光一般的存在,也无法让我再次跟已经阴阳两隔的人再次相见。
除非,自己也经历一遍死亡才行。
* * *
大学毕业后我误打误撞进入了一家编辑部上班,高强度工作状态下,薪水却少得可怜,每天回到家身体宛如被掏空。
但好在周末可以休息,一开始我会在闲暇之余出门走走,比如去电影院看看最近有没有上映自己喜欢的电影,或者去附近商城逛逛漫展,累了就拿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前往人少的便利店办公或休息。
不知不觉中,惬意的时光慢慢流逝,习以为常后的眷恋便是无感。
从一个月前开始,我便没再出门。
一个人逛街很没意思,从前往来过的朋友也在毕业后断开了联系,没有人联系的生活很无聊,孤寂伴随一个人过久会得病。
因此在周末前一天晚上回来,我都会带几瓶啤酒回到自己的出租屋,用过年时家里人送的冰箱冷藏,好保证周末的酒精摄入量。
【有没有什么可以抹除记忆的方法?】
【喝酒就好啦!】
这是前段时间上网求助得到的回答。
其实还有更简单的办法,除了购入需要提供复杂医疗证明手续的药物,那就是了结自己的生命便足矣。
即使知晓这个道理,可在想死和准备去死之间却相隔着巨大鸿沟。
没有勇气何来实践?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死去。
因此在得到回答的两周后我便辞去了工作,想着消除一个人活下去的基础,想必距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一个月后,我发现自己还是太小巧了人类的生命力。
人体会在即将面临死亡前作出本能的求生欲望,即使下定决心不吃东西,也会在三到六个小时后进食,即使自掐脖子,也会在即将断气时恢复呼吸,神经系统会强制让躯体留在这个世界。
起初我认为是自己太懦弱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悲惨程度对于已经死去的人不过是冰山一角。
积蓄花光后便是暑假。
今年也是一个人过,交完这个月房租后手中的存款终于变成了两位数。
我在内心感慨起下个月可以了结自己可能性的同时,久违地打算外出走走。
* * *
路过马路等待交通灯,眼前的斑马线被一道道车子碾压,想象着自己成为斑马线的话,地面上的白色条纹肯定会是血红,可那样的结果过于痛苦,懦弱的自己根本不会选择被车撞死的死法。
想到这,双腿却尝试跨过红灯时的斑马线。
“那位先生等下!现在可是红灯!请不要违反交通秩序,谢谢配合!”
但被远处的交警拦了下来。
“抱歉......我没看到。”
没想到会被人阻止,捡回了一条命真是可喜可贺。
正当我暗自庆幸的时候,红灯转绿,我如实踏出不违反秩序步伐跟随人流涌动。
“看那里!”
这时,后方忽然有人大叫,人群开始躁动,回过头寻声而去,发现在马路的另一头有一辆横冲直撞的车子正朝这边飞速驶来。
人们开始四处逃串,都不想自己成为肉酱。
“各位注意脚下!都往这边来!快!”
刚才的交警依旧操办着自己的岗位。
看着那辆车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我停下脚步。
等待周围人流逐渐消失后,那辆车子以足以击垮巨石的码力冲过斑马线。
随着空气与衣袖摩擦,本会经由痛楚导致休克的结果并未发生。
回过神来,自己依旧站在原地,周围人流不见踪迹。
而车子撞到了另一个路口引起了一阵小规模爆炸,并未伤身体分毫。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这天夜晚,我再次摄取酒精,好让麻痹神经,脑海中没有逃过一劫这般像是如梦初醒的感觉。
运气真好呢,好得不是时候。
对于普通人来讲,这家伙肯定是个神经病吧。
* * *
在寻死无果后,我开始尝试恢复原本的生活,纵使明白自己的作为并没有大到足以举世闻名——但是呢,假如没有目标一个人是无法忍受孤独的。
在寻找工作的日子里,接触过各类甲方,交涉起表面功夫的语言,然后回到家。往返覆辙的同时,内心一直在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
这天晚上喝酒时,我在手机相册里不经意间翻到一张高中时期拍摄的照片。
照片上站着三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尘封的记忆再次划过脑海,双手拉大照片上唯一的女性,憔悴面容下留存着最清晰的坚强——关于这个人的一切,内心有着说不尽的文字,拼凑成的言语在无地自容的当下也只能化为虚无。
樱井美和子——我曾暗恋的女孩子永远地止步于高三那年。
无法跟她见面的痛楚,无法阻止她死亡的懊悔,无法看清她内心的自责......等等负面情感再度席卷而来。
明明早就是一具尸体了,却能够阻扰一个人这般长久。
假如当初没参加社团,没跟她相识,没喜欢上她就好了。
了结痛楚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忘却——也就是死亡。
“真奇怪,为什么像我这种人还能继续活着呢?”
即使明白现在死了也无济于事。
毕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才配称作奇迹。
但是。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算是几分钟,几秒钟,一下下也好。
“如果能再见她一面该多好呢......”
忽然,像是在回应我的低喃那般。房屋开始剧烈摇晃,桌上的酒杯掉到地上发出剧烈声响,瞬间让体内酒意清醒了一些。
地震了吗?
来到桌下等待地震结束时,在昏暗的卧室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光芒。
就像是神明下凡那般,我不敢出声半句,大概过了半分钟,房屋停止摇晃。从桌子底下出来后,挪步到卧室,有些狼狈地推开房门。
“......”
迎面而来的——是朝思暮想的奇迹。
“咦?我这是打赢复活赛了吗?!”
那位散发粒子光芒的女孩身着制服,以鸭子坐的姿势乖巧地坐在床铺上,双马尾下的苍白脸庞流露出对于陌生环境的迷惘。
这一天,我的暗恋对象死而复生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