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婆的小院里，此刻已然成为了风暴中心唯一的避风港。炉子上架着一口小锅，里面翻滚着喷香的米粥，蒸汽逐渐模糊了冰冷的现实。
阿加莎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失魂落魄的林知衡带到这里。林知衡脸色惨白，嘴唇哆嗦。阿加莎则紧抿嘴唇，围巾裹得严实，展现出一种超越外表的冷静。
“孩子，坐。”陈婆婆没多问，只是把两碗热腾腾的姜茶塞到他们手里。
热茶的温度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林知衡些许的寒意。他捧着碗，挑能说的部分说了，重点强调了萤可能遭遇危险，需要立刻找到她。
小院里的气氛瞬间凝重，就连正在小桌旁的砚秋（来陈婆婆家做客）都停下了动作，眉头紧锁。
在接到电话后，林小雨也火急火燎赶来，头发随意扎着，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精细打扮。
“什么？萤酱不见了？”林小雨的声音都变了调，“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报警了吗？”
“报了，警察说成年人失踪不足24小时，让先找找熟人可能去的地方……可是……她没什么熟人！除了我们……”
“熟人？”一直沉默的砚秋突然开口。他站起身，走到他那间堆满旧书的偏房门口，示意大家稍等。片刻后，他拿着一卷颜色发黄的旧图纸走了出来，上面是早已面目全非的疁城市老工业区地图。
砚秋枯瘦的手指圈起地图上的区域：“城北，老机械厂区，大部分废弃了。那孩子……上周来店里翻过这张图。指着这片厂区……说，‘结构有趣’。”
“结构有趣？”林知衡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但随即又陷入焦躁中，“那片厂区废弃多少年了？地方那么大……”他习惯性地想，如果有全市监控权限或者手机信号定位就好了……
“结构有趣……对她来说，‘结构有趣’的地方，可能意味着……隐蔽、不容易被找到。甚至是……适合藏身的地方。”
她抬起头，看向砚秋，语气里带着恳切：“砚秋老师，谢谢您，这对我们很重要。”
砚秋微微颔首，没再多言，只是默默把那壶姜茶又往林知衡面前推了推。
“藏身？萤酱为什么要藏起来？”林小雨脸色更白了，猛地掏出手机，“不行！光靠我们不行！得让更多人知道！”
“小雨你……”
“顾不了那么多了！”林小雨打断他，眼神坚定，“萤酱的安全最重要！”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状态，点开了直播按钮。
几秒钟后，“小雨伞”直播间亮起。镜头前的林小雨素面朝天，眼睛还有些红肿，但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焦急。
“家人们！紧急求助！十万火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吐字清晰有力，“今天不是美妆！不是测评！是我的好朋友，星野萤，她不见了！”
她把手机里一张萤的照片（还是林知衡偷拍的）怼到镜头前：“她叫星野萤！大概这么高！最大的特征是总背着一个兔耳造型的背包，特别显眼！昨天晚上在XX区附近失联了！最后一次出现可能是在城北老工业区方向！”
弹幕瞬间爆炸：
【萤酱？那个超可爱的小不点？】
【小雨伞别急！发生什么事了？】
【兔耳包！记住了！出门留意！】
林小雨语速飞快：“已经报警了！警察在找！但时间紧迫！求求疁城市本地的家人们，特别是城北方向的家人们！出门买菜、遛弯、上下班的时候，多留意一下附近！有没有这样一个小姑娘！她可能……可能很害怕，不想被人发现！但请一定帮帮她！有任何线索，立刻私信我！或者打这个电话……”
【收到！马上出门溜达！】
【我在城西，也转发给城北的亲友。】
【小雨伞别哭！萤酱一定没事的！】
【大家动起来啊！找人！】
【炒作吧？美妆博主改行寻人了？】
【剧本？新流量密码？】
林小雨的怒火“噌”地一下冒了出来，虽说平日里她不怎么管黑粉的发言，但在此刻朋友的危难时刻，她心中多日积累的不满与愤懑一下子找到了井喷口。
她对着镜头，声音不像往日那般甜美，声音拔高，带着一股狠劲：“闭嘴！谁拿朋友失踪炒作？我朋友丢了！她需要帮助！有线索的说话！没线索帮忙转发的我谢谢您！捣乱的有多远滚多远！听见没？”
这番真情流露的暴怒反而赢得了更多粉丝的支持，弹幕被【保护】【支持小雨伞】【找人要紧】刷屏。
“谢谢……谢谢大家！”林小雨声音哽咽，头一次感受到互联网的温情，“拜托了！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小雨伞’在这里给大家鞠躬了！”她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暂时把手机放在支架上，让粉丝们自发行动。
就在这时，院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正是小张。他此时圆脸上全是汗，眼镜片都蒙上了雾气。
“人……人呢？找……找到了吗？”小张上气不接下气，把沉重的保温袋往小桌上一放。他拉开拉链，里面是满满的纸杯奶茶和炸鸡，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还没……小张你这是？”
“找……找人不得补充体力啊！”小张抹了把汗，抓起一杯奶茶塞给最近的林小雨，又拿起一杯塞给还在看地图的阿加莎。
小张最后抓起一块炸鸡腿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搜！分头搜！我负责……呃……体力活！公园！小巷子！我熟！”他三两口啃完鸡腿，一副随时准备冲锋的架势。
阿加莎捧着温热的奶茶，看着小张斗志昂扬的脸……一言难尽。
她走到门口，看见一个穿着便利店制服的年轻店员路过给隔壁送货。店员看到门口聚集的几人，特别是林小雨手机支架上的直播画面，好奇地停了下来。
店员小哥仔细看了一眼林小雨手机屏幕上定格的萤的照片，突然“咦”了一声：“哎？这小姑娘……看着有点眼熟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你见过她？”林知衡一个箭步冲过去。
店员小哥被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呃……就……就上个月吧？我们店里收银的POS机突然中病毒了，瘫痪了大半天，流水全乱，店长差点把我开了！急死我了！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好了！后台记录显示‘下次别乱插U盘’。我一直怀疑……是不是这小姑娘？那天她正好来买过能量饮料，就……就背着这么个大包！看着……看着就不太一样！”
线索！虽然模糊，但多少有用！
“便利店……POS机病毒……”
“谢谢！谢谢你！”林小雨赶紧对着店员小哥道谢。
店员小哥挠挠头：“不客气！希望她没事！我送完这单也留意着！”说完骑上车匆匆走了。
没过多久，又一位头发花白的独居老奶奶，颤巍巍地走到门口。她是被邻居告知这里在找人的。
老奶奶眯着眼，努力看清林小雨手机上的照片，眼睛里泛起一丝泪光：“陈妹子……那闺女……心善啊……菩萨保佑她。前阵子……总有些电话……说我中奖了……要交钱……后来……后来那些烦人电话……就没了……老头子托梦说……是个背大包的小闺女帮的……是不是她啊？”
陈婆婆温和地拍着老奶奶的手背：“是她，老姐姐。别担心，会找到的。”
阿加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随后走到林知衡身边，声音不高：“看到了吗？”
“不用你那些复杂的算法。人心，自然知道方向。萤帮过的人，心都向着她。大家的心，此刻都连在一起，指向同一个地方——找到她，这就是‘理’。”
林知衡浑身一震，下意识地看向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砸键盘时的疼痛和冰凉屏幕的触感。他猛地攥紧了拳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就在这时，林小雨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有了！”
她指着一条刚刚收到的粉丝私信，声音激动：“有粉丝说！大概一个小时前！在城北废弃的‘红星机械厂’附近那条断头路的路口！看到一个背着巨大橘色兔耳包的娇小身影！低着头，走得很快，拐进厂区后面那条小路了！位置……位置和砚秋老师地图上这片区域吻合！”
“红星机械厂……后面小路……”砚秋凑近地图，“通向后山有几个废弃的小型仓库和老办公楼。”
目标瞬间缩小。
“就是那里！”林知衡猛地站起身，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不再看手机，不再想数据模型，脑子里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奶茶，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把空杯子往桌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像吹响了行动的号角。
“走！去厂区！找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