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第十二分钟，我正用红笔在日志本上圈出"小泉葵第21次告白计划风险评估"时，生活相谈室的门被"砰"地撞开。
"榎本前辈！紧急投放！"
橘色卷发像团失控的毛线球先冲进来，小泉葵的发尾还粘着半粒三角饭团。
她怀里抱着的三层便当盒正以每秒两粒的频率往下掉辣味海苔碎，在地板上撒成断断续续的红色星轨。
我的视线越过她颤抖的肩膀，看见教务主任佐藤捂着脖子，脸涨得比他领带上的樱花图案还要红。
西装第三颗纽扣已经绷开，露出里面印着"樱花祭执行委员长"的纪念T恤。
"噎、噎住了......"佐藤的声音像被捏住喉咙的风箱，每吐出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胸腔起伏。
我手里的红笔"啪嗒"掉在日志本上，在"风险等级：高"旁边洇出个不规则的墨点。
"气道阻塞黄金四分钟，现在开始计时。"
雾岛雪从《社会生活基本法》的书页后抬起眼，遮住右眼的白发随着她抬头的动作滑向耳后。
她指尖一弹，那本封面印着Q版饭团哭脸的《噎食自救指南·青春版》就像被磁铁吸附般精准地砸在佐藤胸口。
"翻到第3页。"她的声音平稳得像是在播报校园广播，左手却已经翻开了我的日志本，钢笔悬在半空准备记录。
佐藤哆哆嗦嗦地翻开手册，一枚完整的米粒突然从书页间弹出来，正好粘在他鼻尖上。
"这、这是......理论与实践结合？"他的眼泪混着汗珠往下掉，顺着下巴滴在手册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让专业的来！"
吉冈结突然从窗帘后面蹦出来，双马尾上绑着的绿色荧光棒在日光灯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身上那件印着"海姆立克玩偶·可抱可背"的cos服还带着缝纫机刚缝好的线头，裙摆撑开时发出塑料摩擦的哗啦声。
"主任您快抱住我，腰对腰，然后用力——"
"等等。"我一把拽住她背后的松紧带，cos服的尾巴差点扫翻桌上的马克杯
"玩偶不会挣扎，但人质会。"
佐藤已经开始翻白眼，右手却顽强地指向小泉葵脚边的便当盒。
那个罪魁祸首正静静躺在盒底——一个拳头大的巨型辣味饭团，表面用海苔精心拼出"第21次告白应援"的字样，边角还露出半截鲜红的辣椒。
"你往里面塞了整根辣椒？"我盯着小泉葵发抖的手指，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海苔碎屑。
"为、为了让前辈告白时提神醒脑......"小泉葵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蚊子叫。
"雾岛同学说刺激性能提升勇气值......"
"我指的是芥末。"雾岛雪的钢笔在日志本上划出清晰的线条。
"第12条记录：饭团体积＞食道直径×1.5，需外力干预。"她顿了顿，突然把怀表扔给我。
"你来操作。"
表盖弹开的瞬间，齿轮转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倒计时00:03:47。
"观测者必须参与实操，"雾岛雪的白发遮住半张脸，只露出抿成直线的嘴唇。
"否则数据会产生0.7％的误差。"
叶山拓不知何时已经蹲到佐藤身后，他把无线耳机线在手腕上缠了两圈当缓冲垫。
"我数三声，悠真你找准位置。"
"三。"佐藤的手肘被叶山拓稳稳抬起，后背恰好抵住他的膝盖。
我注意到叶山拓调整了三次姿势，每次都确保自己的膝盖正对对方肚脐上方两指处。
"二。"吉冈结突然把海姆立克玩偶塞到佐藤怀里，玩偶肚子上印着的红色箭头正好对准正确按压位置。
"抱紧它，就当是在练习！"
"一。"我深吸一口气，双手交叠成杯状，掌心抵住佐藤胸骨下缘。
余光瞥见雾岛雪的钢笔悬在日志本上方，笔尖跟着我的动作微微颤动。
——随着一声闷响，那个辣味饭团像被发射的炮弹般从佐藤嘴里飞出来，在地板上滚了三圈后停在小泉葵脚边。
沾着灰尘的饭团表面，那半截辣椒依然倔强地翘着。
"咳！咳咳！"佐藤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往下淌。
"活、活过来了......"
雾岛雪把《噎食自救指南》递过去，指尖在书脊上敲了敲："第5页，致谢栏。"
佐藤颤抖着翻开那一页，只见空白处用三颗米粒粘成歪歪扭扭的"Thank you"。
"这、这是......"他哽咽着抹了把脸，"实用教学典范！下周升旗仪式，必须给你们颁'急救先锋'锦旗！"
小泉葵突然原地复活，举着便当盒里剩下的饭团残骸：
"那能顺便申请'辣味食品制作许可'吗？"
"驳回。"我敲了下她的脑袋，饭团碎屑簌簌往下掉。
"锦旗不能蘸酱油吃。"
吉冈结摘下玩偶头套，粉色挑染的发梢滴着汗：
"那我的cos服报销单记得写'教学用具'啊。"她抖了抖玩偶肚子，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飘出来
——上面是雾岛雪手绘的海姆立克正确姿势图解，角落还标着压强计算公式。
"你提前预判了？"我捡起纸条时，发现背面还有行小字：
悠真可能出现的操作误差值±0.3秒。
雾岛雪合上书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折角声："第12折。"
"折的什么？"
"你的失误率。"她抬眼的瞬间，我似乎看到她嘴角微微扬起。
"刚才按压力度弱了0.3牛顿。"
佐藤总算缓过劲，突然指着便当盒问："这个饭团......"
小泉葵立刻抢答："我会改良的！下次加胡萝卜丝稀释辣度，保证通过食道直径测试！"
"不，"佐藤用袖口擦着眼泪笑了。
"能给我留一个吗？正好当健康教育课的教具。"
雾岛雪用镊子把地板上的米粒夹进日志本，钢笔在"教具"两个字下划线：
"教学价值=（辣椒素含量×急救成功次数）÷锦旗面积。"她顿了顿，笔尖又添一行。
"建议锦旗尺寸按1:1.618的黄金比例制作。"
"那第21次告白的饭团，我就按这个比例捏！"小泉葵攥着拳头，发尾的米粒被震得掉下来。
"先保证能咽下去再说。"我推着她往门口走。
"等锦旗真的来了再讨论尺寸问题。"
佐藤抱着《噎食自救指南》和那个救命饭团，一步三回头："下周一定要来啊。"
门关上的瞬间，吉冈结瘫进椅子里长舒一口气："cos服湿透了，得赶紧送洗衣房烘干。"
雾岛雪递过去一包纸巾："本次急救数据采集完毕，综合效率78％。"
我转着手里的红笔看向窗外，那团沾着灰尘的辣味饭团正被风吹得滚向操场，像颗孤独旋转的红色星球。
日志本上，"第12条记录完毕"的字迹旁，不知何时粘了颗完整的米粒，在午后阳光里泛着微光，像个没说出口的省略号。
"其实刚才......"小泉葵突然从门外探进头，手里举着半块饭团。
"主任说辣味浓度刚好能刺激咳嗽反射，建议保留这个配方......"
"驳回。"我和雾岛雪异口同声。
叶山拓把缠在手腕上的耳机线解开，突然笑出声："你们有没有发现，主任领带夹上的樱花图案，和饭团上的海苔形状一模一样？"
相谈室里安静了三秒，随即爆发出小泉葵的哀嚎："那我第21次告白，岂不是要捏樱花形状的辣味饭团？！"
雾岛雪的钢笔在日志本上划出新的一行："追加记录：樱花造型饭团的食道通过率评估。"
她侧头看向我，白发下的眼睛闪着微光。
"需要实验对象吗？"
我把红笔按回笔帽："我选叶山拓。"
"为什么是我？"正在收拾耳机的叶山拓猛地抬头。
"因为你刚才数秒时节奏最标准。"雾岛雪推过来一本《人体解剖学》。
"先预习食道结构图。"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把那粒粘在日志本上的米饭吹得微微颤动。
我看着它在"急救"两个字旁边摇晃，突然觉得这个午休好像比平常多了一点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