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广播的欢呼声像被摇爆的汽水，泡沫溅在每个人脸上。
我攥着日志本站在人群边缘，看见九条飒单手抄兜转身时，耳骨钉在阳光下炸出银亮的光点。
他指间转着的打火机"咔嗒"轻响，火苗没窜起来，倒把空气燎得发烫。
"十发全中！九条学长请选奖品！"工作人员推来的金属台磕在跑道上，发出哐当闷响。
我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台中央那只半人高的玻璃罐上。
红底靶心贴纸从罐底贴到罐口，层层叠叠像靶场的环，罐口溢出的彩色糖纸被风一吹，哗啦啦响得像拉响了引线。
"甜蜜的军火库。"九条低声笑，虎牙蹭过下唇，弯腰抱起糖罐时，糖纸摩擦声突然变密，像有谁在里面拉响了手雷的弦。
"违规。"
藤堂诗的声音从人缝里钻出来，带着惯有的理科式冷静。
她挤到台前时，银边眼镜滑到鼻尖，指尖在罐底轻轻一弹——颗柠檬糖"咚"地撞在她掌心，糖纸折痕里还沾着点靶心贴纸的红颜料。
"没收？"九条挑眉，打火机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圈。
"审查。"藤堂把糖抛进嘴里，腮帮微微鼓起。她捏着糖纸边角折了三折，纸飞机精准地扎回罐。
"甜度超标，需二次评估。"
"评估标准是？"
"我。"她推眼镜的动作顿了半秒，耳尖在阳光下泛出薄红，像被糖纸染了色。
九条突然笑出声，打火机火苗"噌"地窜起，映得他眼底的靶心贴纸影子活了过来。
"批准。"他低头时，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军火库归你，钥匙归我。"
我翻开日志本的手顿了顿。
上周家政课撞见藤堂把盐当糖时，九条也是这样笑着接下那盘盐曲奇的。
那时他耳后泛起的粉红，和现在如出一辙。
"Cosplay奖品熊，现场签收！"
吉冈结的吼声突然炸响，比广播还震耳。
她套着的棕色熊偶服绒毛蓬得像团云，胸口别着的"奖品认证"徽章闪着塑料光，背后用金线绣着"应援部专属"。
"熊偶可抱可背，附赠熊爪签名！"她举着毛茸茸的爪子拍我肩膀，绒毛里掉出张纸条
——【吉冈结（熊形态）认证：此糖罐具备爆炸风险】。
"激活方式？"九条踢了踢熊偶的爪子。
"抱。"吉冈突然张开双臂，熊偶肚子撞在糖罐上，发出闷响。
彩色糖纸从罐口溢得更凶，像熊偶在摇晃战利品。
"绑定成功！现在开始代管军火库！"
小泉葵举着个三角饭团挤进来，橘色卷发上还沾着辣椒粉。
"应援饭团！辣味限定版！"她把饭团往糖罐缝里塞，海苔边缘蹭到靶心贴纸。
"庆祝神枪手诞生！"
九条盯着那个半露在糖罐外的饭团，突然笑了："新型炸弹？"
"甜蜜炸弹。"藤堂纠正，指尖在饭团上戳了戳，海苔裂开的纹路里漏出点红。
"糖衣包裹火药，口感升级。"
雾岛雪不知何时站到我左边，怀表链在手腕上晃成银线。
"观测记录：九条飒射击命中率100％，奖品绑定藤堂诗，误差值0。"她翻开日志本，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
"附加条件：每日检查，甜度误差±5％。"
"检查人？"我问。
"我。"藤堂举手的动作像在抢答，指尖在糖罐上敲出规律的点。
"每日随机抽检一颗。"
"批准。"九条把打火机揣回口袋，"抽检结果，口头汇报。"
"汇报频率？"
"心跳一次，汇报一次。"
吉冈突然用熊偶爪子捂住脸："好肉麻！需要辣味中和！"
她抓起小泉手里的饭团就啃，绒毛上沾的辣椒粉簌簌往下掉，像在撒胡椒面。
白鸟铃举着电子板从人群后探出头，屏幕上画着糖罐和熊偶的简笔画，旁边标着【甜蜜军火库·已激活】。
她贝雷帽的流苏扫过叶山拓的手背，男生正帮她调整电子板的亮度。
"拍照？"她的电子板转向我，屏幕角落跳出个举相机的小人(≧∇≦)ﾉ。
"拍。"九条把糖罐塞进熊偶怀里，吉冈立刻用爪子圈住罐口，绒毛缝隙里露出的靶心贴纸像颗跳动的心脏。
快门声响起时，我看见雾岛雪的钢笔在日志本上画了个小小的糖罐，旁边写着"第15条"。
她顿了顿，又添上句："熊偶代管期限，至糖罐清空。"
"清空？"小泉葵突然蹦起来，发梢的辣椒粉掉进糖罐。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按每日一颗计算，约三个月。"藤堂推眼镜的动作很稳。
"刚好到暑假。"
"暑假计划？"我合上日志本，指尖碰到纸页上上周记录的盐曲奇配方。
"军火库转移。"九条突然把糖罐举过头顶，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靶心贴纸在地上投出旋转的光斑。
"目标：海边。"
"批准。"藤堂的指尖在糖罐表面画了个波浪，"需防高温，误差值±2℃。"
"修正方案：加冰。"九条的目光扫过吉冈的熊偶服。
"熊偶代管，升级冰熊模式。"
吉冈立刻把熊偶头套摘下来，往里面塞冰袋："冰熊激活！温度设定：0℃！"她绒毛湿漉漉的发梢贴在脸颊上，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真熊。
"观测记录补充。"雾岛雪在糖罐图案旁画了个戴冰帽的小熊。
"升级完成。"
我看着九条把糖罐塞进背包，熊偶爪子挂在背带外侧晃悠，突然想起第3章里藤堂那盘盐曲奇。
那时九条灌完三瓶水后，悄悄把曲奇残渣收进铁盒的动作，和现在如出一辙。
"走吧。"九条转身时，背包里的糖纸又响了，像在跟藤堂道别。
"每日抽检，别忘了。"她跟在后面，指尖在糖罐上轻点，像在输入密码。
"忘不了。"九条的笑声混着糖纸声传过来。
"心跳一次，汇报一次。"
人群渐渐散去，广播又开始播放学园祭的通知。
小泉葵正追着吉冈要熊偶签名，白鸟铃的电子板对着糖罐拍照，叶山拓在旁边帮她调整角度。
雾岛雪合上日志本时，我瞥见第15条的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符号。
风卷着最后几片樱花瓣掠过跑道，其中一片落在我的日志本上，刚好盖住"军火库"三个字。
我突然觉得，这个春天藏着很多这样的秘密——比如藤堂故意放慢的拆糖纸速度；
比如九条转打火机时突然变快的频率；
比如雾岛雪在∞符号旁轻轻画的那颗糖，甜得像没说出口的话。
背包里的糖纸又响了一声，像谁的心跳，在阳光里轻轻炸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