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莎的话语如同温热的泉水,轻柔地包裹着奈亚因“心跳”缺失而产生的茫然与渴望。她看着奈亚低头按着自己寂静胸膛的模样,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怜惜。她再次将奈亚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那柔软冰凉的银发。
“没事的哦,奈亚。”莉莎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坚定。
“‘存在’的意义,从来不会被一颗跳动的心脏简单定义。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珍宝,也许是某个地方,某个人,某个心愿…”
她感受到怀中的身体微微一颤。
“那时的你,即使胸腔里没有这样的鼓动,也依然是这浩瀚星河中,无可替代的、独一无二的存在本身。”
奈亚没有说话,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莉莎温暖的颈窝,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这一次,她的回抱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依恋和无声的祈求,手臂收拢的力度大得让莉莎呼吸一窒。
莉莎忍着肋骨传来的微痛,依旧温柔地、一遍遍拍抚着她单薄的后背。
“好了…”良久,当奈亚的颤抖渐渐平息,莉莎才轻轻松开她,脸上带着安抚后的疲惫却温柔的笑容。
“我去准备晚餐了,奈亚稍微等一会儿,好吗?”
“好。”奈亚的声音很轻,带着鼻音,却清晰地回应道。
莉莎离开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奈亚一人。她安静地坐在床边,目光投向窗外。清冷的月光洒满窗台,深邃的夜空中繁星点点,这景象与她诞生之初那片永恒的虚无何其相似——同样的黑暗,同样的孤寂。
奈亚下意识地抬起手,再次按在自己的胸口。那里,依旧是一片沉寂,没有莉莎怀抱中那种温暖而有力的、宣告着“我在此处”的生命搏动。一种深切的渴望,如同枷锁般缠绕住她初生的意识。
(我…也想拥有心跳。)
(我想…感受那种“活着”的实感。)
(我想…成为像莉莎一样的,“人类”。)
这个念头在她混沌初开的心智中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坚定!仿佛回应着她强烈的渴望,体内那股沉寂的混沌能量骤然被引动!
窗外的星光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丝丝缕缕的光芒穿透玻璃,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向着奈亚汇聚而来,无声无息地没入她的身体!
嗡——!
房间内骤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力场。桌上散落的羽毛笔、翻开的书页、甚至莉莎随手放在床头的水晶瓶…所有细小的物件都开始微微震颤,然后违背重力,缓缓地、诡异地漂浮起来!
奈亚那包裹在淡紫色长裙下的身体,也如同失去了重量,脚尖轻盈地离开了地面,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在失重的空气中如海草般缓缓飘散。
整个房间仿佛被剥离了现实的重力法则,坠入了她诞生之初那片无重力的虚空幻影之中!
“奈亚,吃饭了哦。”莉莎毫无防备地推开了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立在门口,瞳孔骤然收缩!
“奈亚!”
她一个箭步冲到悬浮的奈亚下方,毫不犹豫地踮起脚尖,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了奈亚纤细的脚踝!温热的掌心贴上那微凉的肌肤,带着要将她从虚幻拉回现实的坚定力道。
“快下来!”
脚踝上传来的、属于莉莎的、真实而温暖的触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奈亚沉浸其中的渴望与能量漩涡,失神的状态被强行中断。
漂浮的羽毛笔、书页、水晶瓶…所有悬浮的物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齐刷刷地、温顺地落回原位,发出轻微的声响。
奈亚的身体也失去了那股托举的力量,轻盈地落回地面,脚尖触碰到微凉的地板。
两人四目相对。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寂静,只有窗外隐约的虫鸣和彼此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莉莎看着奈亚依旧带着一丝懵懂和残留渴望的脸庞,再看看房间里恢复如常的摆设…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无力感猛地冲上心头。
“呵…”
一声短促的、带着后怕和难以置信的笑声从莉莎唇间逸出。
“哈哈…”
她扶着额头,肩膀微微耸动,不知是该为这惊险的一幕后怕,还是该为奈亚这匪夷所思的“尝试”感到哭笑不得。
奈亚看着莉莎无奈又好笑的模样,虽然不太明白她具体在笑什么,但那笑容中的暖意和包容,让她紧绷的心弦也松了下来。
她眨了眨眼睛,嘴角也学着莉莎的样子,微微向上弯起,露出一抹清浅的、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真正的笑容。
混乱过后,那迟来的、简单的晚餐终于摆上了桌。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面包的麦香和蔬菜汤的热气,带着人间烟火特有的温暖力量。
(活着…真好,还有莉莎在身边。)
这熟悉的味道似乎冲散了奈亚心头残留的低落,她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拿起勺子,开始小口小口地、带着一种新奇的满足感享用起来。
莉莎坐在对面,看着奈亚吃得津津有味、腮帮子微微鼓起的模样,心中那根紧绷了一整天的弦,终于缓缓松弛下来。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无奈、担忧、怜惜,以及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暖意。
(看来…今天过得还不错?虽然过程…嗯,相当“丰富”。)
她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受奈亚那纯粹享受美食的姿态感染,莉莎也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温热的汤送入口中。汤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也熨帖了这一天波折不断的心情。
(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一天啊。)
她在心中默默想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对面那个努力适应着“活着”的银发少女身上。窗外的星光依旧,但此刻房间里摇曳的烛光,似乎比它们更加温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