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该起床了，奈亚。”
“知道了。”
虽说发生意外，但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莉莎的伤势好转不少，药铺歇业几天后，今天终于要重新开张了。奈亚先一步下楼，拿起那块写着“营业中”的小木牌，动作带着点新手的郑重，将它稳稳地挂在了门外的老位置。
“哟，是奈亚啊！”
一个洪亮爽朗的声音传来。
奈亚闻声转头，看到铁匠巴伦那魁梧的身影正大步走来，古铜色的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手臂上还缠着些绷带。
因为莉莎养伤这几日，采购食材的任务都落在了奈亚肩上，小镇不大，一来二去，不少镇民都认识了这个话不多、但做事意外的认真的银发“小学徒”。
“你好。”
奈亚学着记忆里莉莎招呼客人的样子，略显生硬地点了点头。
好在，迄今为止，除了玛尔祭司那若有若无的审视，还没有人将她与那晚森林的异常或什么混沌流言联系起来。玛尔祭司似乎也默许了她的存在。
“巴伦大叔，稍等。”
奈亚想起巴伦的来意，主动说道。
“莉莎才刚恢复，动作可能慢些。你要的药，我去帮你拿。”
她记得几天前，就在她挂上“暂停营业”牌子时，正好遇到因为打铁不慎烫伤手臂来找莉莎的巴伦。当时莉莎还下不了床，是奈亚凭着观察莉莎配药的记忆，先取了些基础的清凉草药给他应急。
“哈哈，那就麻烦你啦，小奈亚！”
巴伦爽朗一笑，毫不客气地跟着奈亚进了店。
“莉莎，来客人了。”
奈亚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方向喊道，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来了！”
莉莎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带着一丝恢复期的虚弱，但很快，她扶着楼梯扶手的身影就出现在转角。看到巴伦，她露出温和的笑容：
“巴伦大叔，是烫伤又反复了？”
莉莎的目光落在巴伦缠着绷带的手臂上。
“可不是嘛！”
巴伦配合地抬起那条粗壮的胳膊，无奈地晃了晃，厚厚的绷带也掩不住那份属于铁匠的彪悍气息。
“奈亚小姑娘心善，帮我处理了，药也给上了，可这伤好得也太磨叽了！我这营生，一天不抡锤子就浑身不自在，耽误不起啊！”
他嗓门洪亮，语气里没有半分埋怨奈亚的意思，纯粹是急他那叮当作响的铁匠铺。
莉莎仔细检查了一下巴伦手臂上发红微肿的伤处，又轻轻按了按周围的皮肤：
“嗯，你肯定没好好休息，炎症还没消。”
“对付你这伤，得加点重料才行。奈亚，帮我研磨这份赤炎草的根茎，要细粉。”
她熟练地拉开几个抽屉。
“好。”
奈亚应声上前，从莉莎手中接过几根颜色深红、质地坚硬的草药根茎。她拿起旁边那个用了很久、表面布满岁月痕迹的石制药杵和药臼，熟练地将根茎放入臼中，握住药杵，开始用力研磨。
笃、笃、笃...药杵撞击石臼的声音规律地响起。
然而，就在奈亚准备加大力气碾碎一块特别坚硬的根节时——
咔嚓！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奈亚只觉得手中一轻，低头看去那坚硬的石制药杵，竟然在她手中——断成了两截！
上半截还握在她手里，下半截连同臼里的药材一起滚落在地。碎裂的石屑甚至溅到了她的鞋面上。万幸，她没有受伤。
（……？！）
奈亚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纤细、似乎并无异常的手指。
（我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怎么了？奈亚？！”
莉莎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了这异常的声响和奈亚的僵硬，立刻转过身来，担忧的目光迅速扫过奈亚全身，确认她没有受伤，然后才落在那断成两截的药杵和撒了一地的药粉上。
“工具...碎了。”
奈亚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摊开的手掌里还躺着那半截药杵。
莉莎的目光在断口处凝滞了一瞬，那粗糙的断痕绝不像是自然老化能造成的。
她心头猛地一跳，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这力量...难道...？但她脸上迅速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仿佛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小意外。
“哎呀，看来这老伙计真是用到头了，年头太久，质地都酥了。”
莉莎语气轻松地说着，仿佛在解释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动作自然地弯腰捡起地上的断杵和药臼。
然后转身从药柜上层的备用器具格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打磨光滑的石制药杵，稳稳地递给奈亚。
“喏，用这个新的吧。没事的，别在意。”
奈亚看着莉莎平静温和的脸庞，再看了看那崭新的药杵，心中的困惑虽然未解。
但莉莎的镇定无形中安抚了她。她默默接过新药杵，重新开始研磨剩下的药材，动作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再捏碎什么。
莉莎接过奈亚研磨好的细如朱砂的药粉，动作麻利地加入其他几味辅料，很快调配出一份散发着辛辣清凉气息的深褐色药膏，仔细地涂抹在巴伦的伤处，再用干净的绷带包扎好。
“好了，巴伦大叔。”
莉莎将剩下的药膏包好递给他，神情严肃地叮嘱。
“这次可千万要记住了！药再好，也得配合休息！你这伤，再这么不当回事抡锤子，小心留下大疤，或者以后阴雨天就疼！这药膏早晚各换一次，伤口别碰水，这两天必须给我歇着！”
“晓得了晓得了！”
巴伦接过药膏，满不在乎地挥了挥他那只好手，显然没把莉莎的严重警告太放在心上。
“谢啦莉莎，还有小奈亚！”
他拎着药包，风风火火地转身就走，仿佛急着回去教训那些不听话的铁块。
莉莎看着巴伦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至于听不听...她也没办法。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被放在角落簸箕里的那两截断掉的旧药杵，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