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尘峰主洞府的石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股混杂着书卷气、油渍味和淡淡灵力的奇特气息扑面而来。
林远之、陆少游、苏婉儿三人熟门熟路地抬脚迈进去，动作自然地避开地上的杂物。
一堆翻倒的话本、几个啃了一半的灵果核、还有些看不清原貌的金属零件与一堆包着零食的油纸。
赵无常跟在后面，看着眼前这仿佛被台风席卷过的景象，眼皮忍不住又开始突突直跳。
他记得清清楚楚，三天前他才刚把这里收拾干净，连师尊随手乱扔的话本都按厚度码得整整齐齐。
这才几天？就又乱成了这样。
赵无常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从一堆零件里扒拉出一个还算干净的蒲团，盘腿坐了下来。
林远之找了个靠墙的位置，那里相对空旷些。
陆少游则直接蹲在了一个巨大的齿轮上，手里还把玩着他那个青铜小乌龟。
苏婉儿最会找地方，一眼就瞅见了石桌底下藏着的一盘点心，抱着蒲团就挪了过去，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盘桂花糕，显然已经把开会的事忘到了脑后。
凌清玄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她难得地没有往零食堆里扑，而是走到洞府中央那块最大的、不知用途的黑色石板前，表情严肃得让陆少游都下意识地停止了摆弄小乌龟。
“好了，人都到齐了，说正事。”
凌清玄清了清嗓子，语气凝重。
“叶辰，出现了。”
“就是师尊你以前说的那个……会搞事的叶辰？”
苏婉儿嘴里叼着半块桂花糕，含糊不清地问道，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林远之眉头微蹙，显然也想起了师尊以前那些“胡言乱语”。
陆少游则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回忆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就是他。”凌清玄点头。
“今天宗门测资大典上，这小子震碎了玄黄石，引动了七彩异象，被宗主收为亲传弟子了。”
“震碎玄黄石？！”
陆少游瞪大了眼睛，手里的青铜小乌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那石头不是用万年玄铁混合星辰砂铸造的吗？据说能承受元婴期修士的全力一击，怎么会被一个刚测资的小子震碎？”
苏婉儿也停下了咀嚼，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哇，这么厉害？”
林远之沉吟片刻，开口道：
“师尊，我今日处理完历练事宜回峰时，恰好遇到了这位叶辰师弟。说起来，他给我的印象……并不像是您说的那种混世魔王。”
他回忆着白天的情景：
“那孩子看起来有些拘谨，面对其他弟子的挑衅也只是默默忍受，待人接物虽有些生疏，却透着一股真诚，怎么看都像是个心性纯良的少年。”
赵无常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也有同样的疑惑。
那个在测资台上，面对众人嘲讽却依旧不肯放弃的少年，眼神里只有倔强和不甘，确实看不出半分“灭宗”的戾气。
可……
“但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和师尊当年说的，一模一样。”
赵无常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
“震碎玄黄石，七彩异象，被宗主收入门下。一步都没差。”
他对叶辰的敌意，并未因为大师兄的话而减少半分。
预言的开端如此精准，由不得他不警惕。
凌清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手拿起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口：
“就是因为现在看起来像个三好青年，以后长歪了才更可怕。”
她解释道：
“这小子是天命之子，运气好到离谱，修行路上顺风顺水，奇遇一个接一个。一开始吧，还懂得收敛，可架不住一路顺风顺水，修为长得比坐火箭还快，身边巴结的人多了，吹捧的话听多了，心态慢慢就飘了。”
“觉得自己天下第一，谁都比不上，稍微有点不顺心就动手打人，看谁不顺眼就灭人满门。再加上那些所谓的‘红颜知己’在旁边吹吹枕边风，可不就长歪了嘛。”
凌清玄说得轻描淡写，听在三人耳里却有些心惊。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苏婉儿放下了手里的桂花糕，小脸皱巴巴的。
“总不能看着他变成那样吧？”
林远之也看向凌清玄，眼神里带着询问。
陆少游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要不……我去给他的修炼功法加点‘料’？比如在他的秘籍里偷偷写个逆向运转灵力的口诀？”
赵无常：“……”
他就知道二师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凌清玄白了陆少游一眼：
“别瞎搞，那小子命硬得很，你那点小把戏说不定还没生效，就先被他的气运反噬了。”
她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怎么办？很简单——干预。在他还没长歪的时候，好好‘引导’一下，让他知道做人要低调，做事要留一线。”
“而且，”凌清玄强调道。
“这小子是天命之子，气运滔天，硬刚肯定是不行的，咱们不能跟他处于敌对关系，得迂回着来。”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在空气中胡乱比划着，像是在推演什么高深的阵法。
“我掐指一算……嗯，就算过了，这小子接下来会遇到几个大机缘。咱们只要提前把这些机缘处理掉，就能让他的发展速度慢下来，给咱们争取点时间。”
凌清玄指着林远之：
“老大，你修为最高，也最稳重。西域天山那边有株千年雪莲，再有三个月就成熟了，本来是叶辰的第一个大机缘，你去把它摘了，回来给老四炖汤补补。”
林远之点头应下：“好，弟子这就准备。”
“老二，”凌清玄又指向陆少游。
“南边青丘山有只九尾灵狐，马上就要化形了，按正常情况发展，它会被叶辰救下来，从此对他死心塌地，成为他的一大助力。你去……嗯，去跟它聊聊天，劝它换个地方化形，别让它碰到叶辰。”
陆少游眼睛一亮：
“跟灵狐聊天？这个我擅长！我可以给它讲讲机关术，说不定还能让它帮我测试新做的傀儡！”
赵无常：“……”
他严重怀疑二师兄能不能完成任务。
“老四，”凌清玄最后看向苏婉儿。
“东边碧波潭底有颗碧水珠，能控水，还能净化毒素，是个好东西。你去找找，就当是去玩水了，找到就拿回来，别给叶辰留着。”
“好耶！玩水去！”
苏婉儿立刻欢呼起来，刚才的担忧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分配完任务，凌清玄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
赵无常看着她，等了半天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开口问道：
“师尊，那我呢？”
凌清玄看向他，神秘一笑：
“你？你的任务最重要。”
赵无常精神一振，竖起耳朵听着。
“你的任务，就是去削削那小子的风头，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两年后的宗门大比就是个好选择。”
赵无常顿时便来了兴趣，他很喜欢这个任务，不是因为可以在宗门里大放光彩，而是因为可以亲手去处理一下那个潜在的威胁。
“那我待会儿就去闭关修炼，争取……”
“唉唉唉等会，你不用去闭关，我给你做了安排……”
凌清玄拖长了语调，看着赵无常期待的眼神，慢悠悠地说道:
“我对你的安排就是……从现在开始，啥也不用干。”
赵无常：“？？？”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啥也不用干？可您不是让我去削他的风头吗？两年后的宗门大比……”
“对啊，就是因为两年后的宗门大比。”
凌清玄摊了摊手:
“宗门大比有规定，金丹期以上的弟子不能参加筑基组吧。你现在是筑基后期吧？”
赵无常点头。
“这就对了。”
“那小子的气运再怎么逆天，也不可能两年之内就到金丹期。”
“你一个筑基后期，万一这两年不小心突破到金丹了，还怎么去参加大比？还怎么去削他的风头？不让你去截胡机缘也是这个道理，万一遇到什么天材地宝，你忍不住吸收了，直接突破了怎么办？”
赵无常愣住了。
好像……有点道理？
可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那我总不能这两年就真的什么都不干，天天在山上躺着吧？”
“谁让你躺着了？”凌清玄白了他一眼。
“你想想，自从被我拐……呃，带回离尘峰后，你除了在山上晃悠，就是在山附近转悠，整个清虚宗你都没怎么逛过吧？宗门发布的那些委托任务，你更是一次都没接过。”
赵无常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性子冷淡，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平日里除了修炼，就是待在离尘峰上，偶尔下山也只是去附近的小镇买点吃的。
“从明天开始，”凌清玄拍板决定。
“你去宗门的任务堂接几个委托做做，就当是打发时间了。历练历练，见见世面，别整天死气沉沉的，跟个小老头似的。”
赵无常：“……”
他觉得自己被师尊发配了。
但看着凌清玄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还是默默地接受了。
“好了，任务都分配完了，大家都散了吧，该准备的准备，该玩的玩去。”
凌清玄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似的。
“是，师尊。”
四人起身行礼，依次离开了洞府。
苏婉儿走的时候，还不忘把石桌底下那盘点心打包带走。
洞府里只剩下凌清玄一个人。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屁股瘫倒在那堆杂物里，像条没骨头的咸鱼。
“累死我了……装高深真不是人干的活。”
她随手一挥，一块蓝色面板凭空在她眼前浮现。
正是那个跟她一起穿越过来的垃圾系统。
【系统积分：100】
凌清玄毫不犹豫地花了5积分，兑换了一瓶冒着气泡的褐色液体，是她心心念念的肥宅快乐水。
“吨吨吨——”
冰凉刺激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
凌清玄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心里开始吐槽。
其实吧，比起那个还没真正长歪的小说主角叶辰，她更担心的是自家老三赵无常。
毕竟，系统面板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这小子是隐藏的最终反派，要是发育起来，比叶辰还可怕。
虽然这十几年相处下来，赵无常除了性子冷淡点，有点丧，偶尔会管管大师兄的桃花债，对小师妹的零食看得很紧之外，看起来跟“反派”两个字一点都不沾边。
可万一呢？
万一这小子以后真的长歪了，变成了那种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反派……
凌清玄打了个寒颤。
他应该不会……骑师灭祖吧？
她可是他的师尊啊！
就在凌清玄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可怕的时候，“嘎吱”一声，刚刚关上的石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道黑影“唰”地一下平移到她面前，吓得凌清玄手里的快乐水瓶差点掉地上。
赵无常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眼神死死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凌清玄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来了！难道她的乌鸦嘴显灵了？这小子这是要提前黑化，先从她这个师尊下手了？！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干笑道：
“老……老三啊，还有事吗？”
赵无常依旧死死地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极其冰冷，甚至带着一丝委屈的语气，缓缓地抛出一句话：
“我的冰粉和甜冰棍呢？”
“您答应过我的吧……”
凌清玄：“……”
她看着赵无常那双写满“你居然敢骗我”的眼睛，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合着她刚才白担心了半天，这家伙回来不是要黑化，是来讨零食的？
也是，毕竟是被她用冰粉和甜冰棍诱惑着答应去替她参加收徒大典的。
凌清玄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没好气地说：
“急什么？等你完成第一个委托回来，我就给你买双份的，加冰的！”
听到“双份”和“加冰”，赵无常眼里的冰冷瞬间消散了不少，他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转身飘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把门轻轻带上。
洞府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凌清玄看着紧闭的石门，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骑师灭祖？
算了吧，就冲这小子对冰粉和甜冰棍的执念，估计也黑化不到哪里去。
她重新瘫倒在杂物堆里，举起快乐水，对着空气遥遥一敬。
“敬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说完，她又“吨吨吨”地喝了一大口。
窗外的月光透过石缝照进来，落在那瓶快乐水上，泛起细碎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