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群的嘶吼如同潮水般漫过黑风谷的岩壁，回音在谷中激荡，震得人耳膜发疼。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头体格明显比之前那几只更强壮的狼妖。
它四肢着地，利爪在岩石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速度快得像一道灰黑色的闪电。
在距离赵无常还有三丈远时，它猛地弓起后腿，借着冲刺的惯性腾空而起，血盆大口中滴落着腥臭的涎水，锋利的獠牙直取赵无常的脖颈。
外面的商队若是看到这一幕，怕是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但赵无常只是微微眯起了眼。
他没有后退，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双脚稳稳地扎在原地，右拳缓缓攥紧，手臂上的肌肉在黑袍下悄然绷紧。
就在狼妖的利爪即将触及他衣襟的瞬间，他的拳头猛然挥出。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一记简单直接的轰拳，带着破空的锐啸，精准地轰在了狼妖的腹部。
没有花哨的招式，甚至没有动用丝毫灵力，纯粹是肉身力量的爆发。
那只狼妖在接触到赵无常拳头的刹那，仿佛撞上了一座骤然出现的山岳。
“嘭！”
沉闷的巨响在谷中回荡，狼妖的身体像被攻城锤砸中的破麻袋，以比扑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时，它体内的骨骼已经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最终重重砸在十几丈外的山壁上，滑落在地时，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彻底没了声息，唯有口中溢出的黑血还在缓缓浸染地面。
冲锋的妖群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骤然稀疏了几分。
那些闪烁着凶光的眼睛里，褪去了些许嗜血的欲望，染上了一丝名为恐惧的情绪。
它们能感觉到同伴的气息在瞬间湮灭，那种纯粹的、不带任何灵力波动的暴力，比任何法术都更能震慑它们的本能。
赵无常甩了甩手，指节因为刚才那一拳的反震微微发麻。
他抬眼扫过停滞不前的妖群，目光在几只体型明显比同类壮硕的妖物身上停顿了片刻，低声嘟囔了一句：
“大块头就三只？有点不够看啊。”
他活动着肩膀，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
这种纯粹依靠肉身就能碾压对手的感觉，其实比动用灵力要来得更踏实。
他这体质在炼化那些吞噬来的魂魄时，不仅能转化为灵力，还会顺带着淬炼肉身。
而且生前体质越强的魂魄，炼化后对肉身的增强效果就越明显。
像是刚才那头赤瞳妖熊，若是完全炼化，他感觉自己的力量至少还能再涨上一分。
“可惜了，为了大比……”
赵无常咂咂嘴，将这念头抛到一边。
妖群的停滞只持续了几息时间。
或许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驱使，或许是骨子里的凶性压过了恐惧，那些妖物再次发出震天的嘶吼，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朝着赵无常汹涌而来。
青面獠牙的妖狼四肢着地，化作一道道灰影。
长着翅膀的飞蛇在低空盘旋，吐着分叉的信子。
还有那些形态怪异的怪物，挥舞着多只手臂。
赵无常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妖群，眉头微挑。
“徒手干趴你们，倒也不是不行。”
他活动着手指，骨节再次发出“咔吧”轻响。
“只是这样打下去，未免太累，说不定还会被哪个不长眼的划道口子，麻烦。”
话音未落，他右耳那枚血玉耳坠突然闪过一丝幽暗的红光。
“嘶——”
细微的吸气声仿佛从虚无中传来，丝丝缕缕的黑烟从耳坠中渗出，在半空中迅速凝聚、扭曲，最终化作一颗模糊不清的鬼首。
紧接着，鬼首缓缓张开嘴，一股浓郁的黑气从口中涌出。
黑气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下沉，伴随着低沉的摩擦声，一把极长的带鞘长刀逐渐显露出来。
刀鞘通体漆黑，上面布满了繁复而诡异的纹路，隐隐有黑气在纹路中流转。
刀柄缠着暗红色的布条，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整把刀从鞘底到柄端，足有近丈长，比赵无常的身高还要高出一截，一看便知是柄斩马破甲的重器。
当长刀完全从鬼首口中吐出时，赵无常伸手稳稳握住了刀柄。
那鬼首没有丝毫停留，化作一缕黑烟，重新缩回了血玉耳坠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赵无常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长刀，入手沉重，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平衡感。
他低头看了看这远超常人身高的兵器，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
“倒是很久没动过你了……养了这么久的煞，不知道威力长进了多少。”
他手腕轻抖，刀身在鞘中微微滑动，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回应他的话。
“罢了，试试就知道了。”
赵无常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刀柄，准备拔刀。
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却僵住了。
因为这把刀实在太长了。
他尝试横着拔刀，将刀鞘平举在身前。
可即便他将双臂完全展开，也无法让刀刃完全出鞘。
黑风谷中，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冲锋的妖群已经近在咫尺，最前面的几只妖狼距离他甚至不到十步。
而赵无常，正在原地跟刀鞘较着劲，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几分。
远处石头上的张三和李四也看呆了，小脸上满是困惑。
“无常哥……拔不出来吗？”李四小声问。
张三皱着小眉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可能……刀太大了？”
赵无常沉默了片刻，感受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腥风，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危险。
他猛地松开一只手，将刚才拔出大半截的刀刃塞了回去。
“咔！”
清脆的入鞘声响起。
紧接着，赵无常身形猛然一转，右脚如同钢鞭般抽出，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踹在刀鞘中段！
“嗡——！！！”
一声震耳欲聋的尖锐鸣响骤然爆发，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同时嘶吼。
那把刀鞘在巨力的作用下，如同出膛的炮弹般激射而出！
刀身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尚未完全出鞘，便已经带起一股撕裂空气的恶风。
而被一脚踹飞的刀鞘，则如同黑色的流星般向前飞去。
“噗嗤！”
一声闷响，正前方一只张开血盆大口扑来的飞蛇，被那坚硬的刀鞘精准地从口腔贯穿，带着它的身体狠狠钉在了旁边的山壁上。
石屑飞溅，刀鞘没入石壁近半尺，只留下蛇身还在外面徒劳地扭动着，很快便没了声息。
几乎在刀鞘命中目标的同一时间，赵无常握住了完全出鞘的长刀。
刀身狭长而厚重，刀刃泛着淡淡的乌光，上面同样布满了与刀鞘相似的诡异纹路，此刻正有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其上，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煞气。
“呼……”
赵无常轻呼出一口浊气，手腕轻旋，近丈长的长刀在他手中灵活得仿佛没有重量。
“耽误时间。”
他低声说了一句，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冲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妖群还没从刚才那声震耳的刀鸣中反应过来，便迎来了一道冰冷的死亡弧线。
赵无常没有刻意使用什么精妙的刀法，只是凭借着远超常人的速度和力量，挥舞着手中的长刀。
但这就足够了。
那把吸收了不知多少煞气的长刀，加上赵无常恐怖的肉身力量，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开碑裂石的威势。
“唰！”
第一道刀光亮起，如同黑夜中划过的闪电。
三只并排冲来的妖狼，还没看清刀的轨迹，便感觉脖颈一凉，下一秒，三颗头颅已经冲天而起，滚烫的狼血如同喷泉般喷涌而出，染红了前方的地面。
赵无常脚步不停，借着冲势侧身旋转，长刀贴着地面横扫而过。
“嗤啦——”
仿佛布匹被撕裂的声音响起，五只试图从下方偷袭的、如同巨型蜥蜴般的妖物，身体从腹部被齐齐剖开，内脏和腥臭的体液流淌了一地，将原本就污秽的地面弄得更加不堪。
他脚尖在一只妖物的尸体上轻轻一点，身形骤然拔高，躲过身后一只巨臂怪的拍击。
在空中转过身，长刀竖直劈下。
“轰！”
刀身与巨臂怪那如同岩石般坚硬的头颅碰撞在一起，没有想象中的僵持，刀刃如同切入黄油般轻松地劈开了它的头骨，将这只身高近丈的怪物从头顶到胯间劈成了两半！
黑色的煞气顺着刀刃涌入怪物的尸体内，瞬间将其生机彻底湮灭。
赵无常的身影在妖群中穿梭，如同闲庭信步。
近丈长的长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大开大合，横扫一片，时而灵巧刁钻，精准点杀。
刀光闪烁，黑影纷飞。
每一次挥刀，都伴随着数只妖物的死亡。
没有惨叫，因为死亡往往来得太快，快到它们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有肢体落地的沉重声响，以及血液喷溅的声音，在谷中交织成一曲残酷的乐章。
远处的张三和李四看得眼睛都直了，小嘴巴张得圆圆的。
“哇……”李四喃喃道。
“好快的刀……”
张三用力点着小脑袋，小脸上满是兴奋：
“无常哥好厉害！比上次在乱葬岗的时候厉害多了！”
他们拍着小手，清脆的掌声在这血腥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
赵无常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一下，但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减慢。
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的妖物，此刻在他眼中如同待宰的羔羊。
就在赵无常沉浸在这种久违的、酣畅淋漓的战斗感中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黑影从侧面飞射而来！
那东西速度极快，带着呼啸的风声，体积庞大，赫然是一棵足有碗口粗的枯树！
赵无常心中一凛，几乎在看到枯树的瞬间，身体便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向左侧身，脚下如同抹了油般滑出数尺。
“呼——！”
枯树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枯树重重砸在他身后的妖群中，瞬间将三四只妖物砸成了肉泥，巨大的冲击力让地面都微微一颤。
赵无常站稳身形，目光锐利地看向枯树飞来的方向。
只见在不远处的山道中央，一只体型异常庞大的野猪妖正站在那里。
这只野猪妖足有三丈多高，已经能够像人一样直立行走。
它浑身覆盖着黝黑坚硬的鬃毛，如同铁甲一般。两颗弯曲的獠牙从嘴角伸出，长达尺许，闪烁着寒光。
而它的眼睛，不再是普通妖物那种纯粹的凶戾，而是多了一丝属于智慧的光芒，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赵无常，充满了愤怒和……一丝谨慎？
它的右手上，还握着半截断裂的树干，显然刚才那棵枯树就是它扔出来的。
“哦？有点意思。”
赵无常挑了挑眉，眼神里闪过一丝兴趣。
“灵智倒是开了不少，居然懂得偷袭。”
相比于那些只会凭借本能冲锋的妖物，这只野猪妖显然更具威胁，但也更合赵无常的胃口。
野猪妖见偷袭未果，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它的体型实在太过庞大，这一步落下，地面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它挥舞着手中的半截枯树，再次朝着赵无常冲了过来。
它的速度虽然不如那些妖狼迅捷，但每一步都带着千钧之力，仿佛一辆失控的攻城车，所过之处，那些挡路的小妖要么被直接踩成肉泥，要么被它随手一挥扫飞出去。
赵无常没有选择硬接，他身形一晃，轻松避开了野猪妖的冲撞。
“轰！”
野猪妖一撞落空，庞大的身躯撞在旁边的山壁上，顿时石屑纷飞，留下一个巨大的凹痕。
它转过身，赤红的眼睛死死锁定着赵无常的身影，再次挥舞着枯树横扫过来。
赵无常脚下步伐变幻，在野猪妖的攻击间隙中随意穿梭。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在昏暗的环境中，几乎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在庞大的猪妖身边闪烁。
“太慢了。”
赵无常的声音带着一丝平淡的嘲讽，传入野猪妖耳中。
野猪妖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变得更加愤怒，嘶吼着加快了攻击的频率。
枯树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带起阵阵恶风，将周围的空气都搅动得混乱起来。
但这依旧无法碰到赵无常分毫。
赵无常在野猪妖一记横扫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猛地向野猪妖冲去。
在靠近野猪妖巨大的身躯时，他左脚在地上狠狠一跺，身形骤然拔高！
他双脚竟然如同吸附在了陡峭的山壁上一般，在上面快速奔跑起来。
他的身体与地面保持着平行，如同一只灵巧的壁虎，沿着山壁向上疾冲。
野猪妖显然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挥舞着枯树想要砸向山壁上的赵无常。
但赵无常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几个起落间，便已经冲到了与野猪妖头顶平齐的高度。
他脚尖在山壁上用力一点，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弹射出去，直扑野猪妖的头颅！
野猪妖怒吼一声，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枯树横在头顶，试图用这坚硬的树干阻挡攻击。
它粗壮的手臂肌肉贲张，将枯树死死按在头顶，仿佛要用这截木头撑起一片防御的壁垒。
然而，赵无常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在空中的他，体内灵力骤然灌注于长刀之上，漆黑的刀身瞬间爆发出浓郁如墨的黑气，那些诡异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刀身表面疯狂游走，散发出足以冻结空气的凶煞之气。
“再见。”
平淡的字眼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双手紧握刀柄，借着下坠的惯性，将长刀高举过顶，然后朝着野猪妖头顶横亘的枯树，狠狠劈下！
这一刀没有任何花哨，只有纯粹的力量、速度，以及那足以湮灭一切生机的煞气！
“噗嗤！”
那截碗口粗的枯树，在接触到刀刃的刹那，便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瞬间斩断！
黑色的煞气沿着刀刃疯狂涌入，甚至让断裂的树干瞬间蒙上了一层焦黑。
而长刀的去势丝毫未减，穿过断裂的树干后，带着无匹的威势，继续向下！
“噗嗤——！”
又是一声清脆的切割声，仿佛西瓜被利刃从中剖开。
那足以撞碎山壁的坚硬头颅，在这把饱饮煞气的长刀面前，如同脆弱的瓜果。
刀刃从野猪妖的头顶正中央劈下，一路向下，将它那颗巨大的头颅生生劈成了两半！
黑色的煞气瞬间涌入野猪妖的体内，疯狂地吞噬着它的生机。
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眼中的红光迅速黯淡下去，最终“轰”的一声巨响，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激起漫天烟尘。
断裂的枯树和被劈开的头颅滚落在一旁，黑红色的血液混着脑浆流淌出来，在地面上积成一滩。
赵无常落在野猪妖的尸体旁边，随手甩掉刀身上的污血，黑气缓缓收敛，长刀重新恢复了那副古朴而冰冷的模样。
他看了一眼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野猪妖尸体，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失望：
“还是不够看。灵智开了点，但连最基础的法术都不会用，空有一身蛮力罢了。”
他抬脚踢了踢野猪妖的尸体，确认它已经死透，便不再理会，转身看向剩下的妖群。
经过刚才的一番厮杀，尤其是野猪妖这只“小头目”被斩杀后，妖群的数量已经锐减了大半，只剩下三四十只还在那里徘徊。
但就在这时，赵无常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这些剩下的妖物，在看到野猪妖被杀后，确实出现了一瞬间的恐慌，甚至有几只已经开始向后退缩。
但仅仅几息之后，它们眼中的恐慌便被一种更加狂热的嗜血欲望所取代，再次嘶吼着朝着赵无常冲了过来。
仿佛刚才的死亡和恐惧从未存在过，仿佛它们的脑子里只剩下“杀死眼前这个人”这一个念头。
这绝对不正常。
即便是最低等的妖物，也会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在损失了这么多同伴，连最强的野猪妖都被轻易斩杀的情况下，它们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溃散逃跑，而不是这种悍不畏死的冲锋。
除非……有什么东西在强行控制着它们。
赵无常下意识地朝着四周看去，试图找到异常的源头。
黑风谷两侧的山壁陡峭而高耸，布满了嶙峋的怪石和茂密的藤蔓。
赵无常的目光扫过左侧一处相对隐蔽的山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两个极其模糊的黑影。
那两黑影隐藏在岩石的阴影和藤蔓的缝隙中，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现。
它们的体型不大，看起来像是两个人，但又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诡异气息。
“嗯？”
赵无常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幕后黑手？”
但他的脚步刚刚抬起，又停住了。
不妥。
那两个家伙既然能隐藏得这么好，显然不是易与之辈。
而且看它们的样子，似乎只是在远远地观察，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自己现在冲过去，对方恐怕立刻就会逃走。
以这黑风谷的复杂地形，想要追上并抓住它们，恐怕不容易。
更何况……
赵无常看了一眼再次冲到近前的妖群，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这里还有这么多“麻烦”没解决。
要是自己追出去，这些被控制的妖物说不定会趁机逃跑，或者去袭击外面的商队。
到时候再回来清理，又是一堆麻烦事。
那这样的话……
赵无常的目光在山崖上的黑影和眼前的妖群之间转了一圈，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