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
夜琉璃捂着胸口，看着掌心那抹尚未褪去的绿色，赤瞳中满是怒火与屈辱。
“你竟然用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她此刻又气又急，毒素所带来的麻痹刺痛感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她的经脉，让她连站立都觉得有些吃力。
赵无常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沉默地凝视了片刻。
然后，他忽然微微一笑。
那笑容很淡，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觉得有些好笑，又像是纯粹的释然。
“那没事了。”
丢下这句话后，赵无常转身就走。
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仓促，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
他是真不想再纠缠下去了。
夜琉璃这种级别的对手，能不惹还是不惹为妙。
秘境什么的，好奇心也已经满足了大半，再看下去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赶紧溜，才是正道。
夜琉璃：“？？？”
她再次被赵无常这清奇的脑回路整懵了。
刚才还打得你死我活，甚至用蛊毒阴了自己一把，现在说一句“没事了”就想走？
这邪修的思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站住！”
夜琉璃又气又急，刚想追上去，却猛地感到一阵眩晕，体内的毒素因为情绪激动再次爆发，让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等她勉强稳住身形，抬头再看时，赵无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山洞深处的黑暗中。
“混蛋！”
夜琉璃咬着牙，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壁上，震得碎石飞溅。
随后她便一把扯下脚腕上的几只蜈蚣，狠狠踩碎。
……
赵无常正在撒腿狂奔。
他对这个山洞的结构一无所知，只能凭着感觉往有风吹来的方向跑。
黑袍在身后扬起，万魂幡被他收进了储物袋，只留下斩马刀扛在肩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跑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周围的景象却越来越熟悉。
昏暗的石壁，悬挂的钟乳石，地上散落的碎石……
赵无常脚步一顿，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居然又绕回来了？
夜琉璃显然也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正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赤瞳中充满了鄙夷。
赵无常：“……”
尴尬。
非常尴尬。
他默默地转过身，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再次迈开脚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次他走得格外小心，特意记着路边的标记，甚至还在石壁上用斩马刀刻了个简单的记号。
然而，半个时辰后。
“……”
赵无常看着眼前再次出现的夜琉璃，以及她脸上那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彻底无语了。
这山洞是个迷宫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看来靠自己是走不出去了。
赵无常抬起手，将手指按在耳朵上，决定联系师尊凌清玄。
虽然有点麻烦师尊，但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求助了。
他集中精神，想要将自己的位置和处境传递出去。
然而，传音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
试了几次，都是如此。
“没用的。”
夜琉璃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这里已经被我布下了结界，既能屏蔽外界的神识探测，也能阻断内部的任何信息传递。你想找人来帮忙，还是省省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运转灵力，继续压制体内的毒素。
她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但依旧苍白。
“等我处理完这该死的毒素……”
夜琉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就把你给……唉，等等……你要干啥？！”
她的话突然被打断，因为她看到赵无常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斩马刀！
那漆黑的刀身反射着微弱的光，煞气凛然，显然不是要干好事！
“砰！”
没等夜琉璃反应过来，赵无常已经一刀劈了过来！
刀身并没有直接砍在她身上，而是重重地砸在了她周身那层血色护体光晕上！
“铛！！！”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山洞中回荡，狂暴的力量让夜琉璃瞬间感觉气血翻涌，护体光晕剧烈晃动，几乎要溃散！
她还没来得及站稳，赵无常的第二刀、第三刀接踵而至！
“砰砰砰！！！”
赵无常就像疯了一样，挥舞着斩马刀，一下接一下地疯狂砸在夜琉璃的护体光晕上。
他的动作简单粗暴，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纯粹就是靠着蛮力和斩马刀的沉重，不断施加压力。
每一次撞击，都发出一声巨响，都伴随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
夜琉璃虽然有护体法器抵挡，没有受到直接伤害，但那股蛮横的冲击力却透过光晕，狠狠砸在她身上，让她浑身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她本就因为毒素而灵力运转不畅，此刻被这连绵不断的重击一震，更是雪上加霜。
压制毒素的灵力瞬间溃散，那股麻痹刺痛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让她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想要施展术法反击？根本做不到！
灵力在体内乱成一团，连最基础的魔气飞刃都凝聚不出来！
“你……你住手！”
夜琉璃又惊又怒，眼泪都快被震出来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无常不说话，只是闷头砍着，斩马刀挥舞得虎虎生风，每一下都用尽全力。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可以说有些麻木，仿佛不是在攻击一个金丹期修士，而是在劈柴。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有多无奈。
放着一个随时可能恢复过来、并且对自己充满杀意的金丹期修士在身边，简直就是在给自己脖子上悬一把剑。
他试过逃跑，失败了。
试过求助，失败了。
那剩下的，就只能是彻底打消对方的威胁了。
继续战下去？他没把握。
杀了她？风险太大，焚心阁的报复不是他能承受的。
那就只能……打到她服软为止。
“我……我不打了！”
在又一次剧烈的冲击下，夜琉璃终于撑不住了，带着哭腔喊道:
“我不会再伤害你了！你快住手！”
赵无常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看着夜琉璃苍白的脸，和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恐惧，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充满了狐疑。
真的假的？
不会是缓兵之计吧？
他没有立刻停手，只是放慢了挥刀的速度，冷冷地看着她。
夜琉璃见状，连忙补充道：
“我说真的！只要你住手，我保证，绝不会再对你出手！也不会找你麻烦！”
她此刻是真的怕了。
这个邪修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实力又诡异的强，再这么被砸下去，别说压制毒素了，她怀疑自己的护体法器都要被砸烂了！
到时候，还不是任人宰割？
赵无常凝视着她，足足过了三息时间，才缓缓停下了挥刀的动作。
但他并没有把斩马刀放下，依旧保持着高举的姿态，刀锋距离夜琉璃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随时可以再次落下。
“空口无凭。”他的声音平淡无波。
“立天道誓言，赶紧的。”
天道誓言，是修真界最具约束力的誓言之一。
一旦立下，若有违背，必将遭受天道反噬，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
夜琉璃咬了咬牙。
立天道誓言？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堂堂焚心阁圣女，竟然要对一个筑基期的邪修立下这种誓言？
可是……看着头顶那把散发着森然煞气的斩马刀，感受着体内越来越肆虐的毒素，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我立！”
夜琉璃屈辱地闭上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立下誓言，却又猛地顿住，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向赵无常。
“等等……”
“嗯？”
赵无常挑眉，以为她想反悔。
他的手微微用力，斩马刀又往下压了压。
“不是……”
夜琉璃被他这动作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解释道。
“我……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立下天道誓言，通常需要指名道姓，才能确保誓言的效力。
赵无常：“……”
他是真的被气笑了。
“赵无常。”
他没好气地报上名字，斩马刀依旧纹丝不动。
“赵……赵无常……”
夜琉璃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开始立下誓言。
“我夜琉璃，以天道为证，今日起，与赵无常之间，不得相互伤害，不得刻意报复……”
她的声音清脆而郑重，随着话语落下，山洞中隐隐有金色的符文闪过，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那是天道之力在见证誓言。
赵无常静静地听着。
他察觉到，夜琉璃在誓言中留了个心眼。
誓言的内容，不仅约束了她不能伤害自己，也同样规定了自己不能伤害她。
而且“相互伤害”的范围很广，几乎杜绝了之后任何形式的报复。
这女人，倒是挺精明。
不过，赵无常也无所谓。
他本来就没打算主动招惹焚心阁，只要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让这个麻烦的圣女再来找自己的茬，这誓言就达到目的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空中的金色符文缓缓消散，天道誓言正式生效。
赵无常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夜琉璃之间，仿佛多了一条无形的联系，一旦任何一方违背誓言，都会立刻遭受反噬。
他终于松了口气，缓缓放下了高举的斩马刀，扛回了肩上。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才感觉到手臂有些发酸。
夜琉璃也像是脱力了一般，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石壁上大口喘着气，看向赵无常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你太卑鄙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先是偷袭，又是用废话分散我的注意力，让那些蛊虫有机可乘，现在还趁人之危，逼我立天道誓言！你简直……简直无耻！”
赵无常掏了掏耳朵，一脸无语：
“第一，是你先动手的。第二，我那点‘废话’，你要是不上当，也不会被蛊虫咬到。第三，我不逼你，等你缓过来，难道会放过我？”
他顿了顿，看着夜琉璃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说真的，我都没想到我那么刻意的分散注意力，你居然还真上套了。你这圣女，当的是真不太行啊。”
“你！”
夜琉璃被他这句话堵得差点再次喷出一口血来。
是啊！她当时怎么就那么蠢！
明知道对方可能在拖延时间，居然还是被那些无聊的争吵吸引了注意力，让那些该死的蛊虫爬到了自己身上！
这简直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我懒得跟你说！”
夜琉璃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怒火。
“解药呢？把蛊毒的解药给我！”
“没解药。”赵无常摊了摊手。
“你说什么？！”
夜琉璃眼睛一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没解药。”
赵无常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
“不过你也不用管它，这‘蚀骨蜈蚣’的毒不算太厉害，就是麻痹效果强了点，明天早上起来，自己就好了。”
夜琉璃：“……”
她感觉自己的拳头又硬了。
合着自己刚才差点疼死，拼死拼活压制半天，结果这毒根本就没啥大不了的？
这邪修绝对是故意的！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
夜琉璃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秘境入口。
只见那道刚刚打开的门户，此刻正变得越来越模糊，周围的空间波动也越来越剧烈，仿佛随时都会关闭！
“不好！”夜琉璃脸色一变。
秘境入口不稳定，开启的时间本就有限，刚才和赵无常这么一折腾，竟然已经到了关闭的边缘！
她这次出来历练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个秘境！
要是就这么错过了，那之前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可是……
夜琉璃看了看自己还在微微发麻的手脚，感受着体内依旧存在的滞涩感，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以她现在的状态，别说探索秘境了，能不能在里面自保都难说。
怎么办？
就在她焦急万分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站在一旁，正百无聊赖地用斩马刀戳着地面的赵无常。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家伙的实力确实很强，战斗经验也丰富得可怕。
而且，他刚刚才逼自己立下了天道誓言，暂时不用担心他会在秘境里对自己动手……
或许……
夜琉璃刚要开口，赵无常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抢先一步，干脆利落地说道：
“我拒绝。”
夜琉璃：“……”
她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噎了回去，差点憋出内伤。
这人是属蛔虫的吗？她还没说呢！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夜琉璃没好气地问道。
“猜的。”
赵无常耸耸肩。
“无非就是想让我跟你一起进秘境呗。不去，麻烦。”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谁要跟这个麻烦的圣女一起去什么秘境啊。
夜琉璃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点：
“那秘境里很可能有上古大能留下的传承和宝物，对你我都有好处……”
“没兴趣。”赵无常直接打断她。
“我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两年后的宗门大比才是头等大事，他可不想因为这秘境而干扰到原来的计划。
夜琉璃没想到他拒绝得如此干脆，顿时有些恼火：
“你以为你想走就能走？”
“嗯？”赵无常挑眉。
“这座山洞，被我用‘锁灵结界’封住了。”
夜琉璃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一丝得意。
“没有我的允许，就算是金丹期修士，也别想从这里出去。”
赵无常的眉头皱了起来：
“赶紧打开。”
“可以啊。”夜琉璃笑很开心。
“只要你跟我一起进秘境，等我们出来，我立刻就打开结界，让你走。”
赵无常：“……”
他看着夜琉璃那张写满了“你奈我何”的脸，又想了想自己刚才两次迷路的经历，以及这该死的结界……
总感觉……自己好像被拿捏了。
“我凭什么跟你一起去？”
赵无常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不爽。
“就凭你想离开这里。”
夜琉璃双手抱胸，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要么跟我进秘境，等出来后我放你走。要么，你就一直待在这里，无聊死、饿死、困死……随便你。反正天道誓言只规定了我们不能相互伤害，可没说我要管你的死活。”
赵无常沉默了。
他看着夜琉璃那副笃定的表情，又感受了一下周围确实存在的结界波动，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这个麻烦的圣女，看来是铁了心要拉自己下水了。
进，还是不进？
进的话，肯定会有新的麻烦，万一秘境里真有什么能让他突破的东西，那就糟了。
不进的话，难道真的要被困在这里？
赵无常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怎么就惹上这么个麻烦精呢？
看着秘境入口越来越模糊的光芒，夜琉璃催促道：
“快点决定！秘境入口马上就要关闭了！错过这次，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赵无常看着那道散发着神秘气息的门户，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得意的夜琉璃。
最终，在心底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奈的叹息。
“……行吧。”
他妥协了。
相比于被困在这个无聊的山洞里，似乎还是跟着这个麻烦的圣女去秘境里走一遭，更有机会早点脱身。
希望……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