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常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只昂首挺胸的巨鹅身上，眼神平淡，却带着一丝审视。
他微微歪着头，似乎在琢磨这生物的攻击模式，又像是在评估其战斗力究竟在哪个层级。
那吊睛白额的模样，配上肥硕的身躯和短小的翅膀，实在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荒诞。
很难想象这竟是神兽白额玄……什么真君的后代。
而夜琉璃可没心思管这些。
刚才那猝不及防的一脚还带着余劲，撞在巨石上的后背隐隐作痛，胸腔里憋着一股说不出的憋屈。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
不管这东西看起来多可笑，终究是试炼的一部分，想进入传承试炼，就得先过了这关。
“来啊！蠢鹅！”
她低喝一声，算是给自己壮胆，也算是对这荒谬试炼的无声抗议。
话音未落，她已经动了。
身形如电，朝着巨鹅冲了过去。
经过一个月的苦修，她的步法虽然不及赵无常那般沉稳，却也摒弃了以往术法修士的轻盈虚浮，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带着沉稳的力道，身形晃动间，竟有了几分武道的韵味。
巨鹅似乎被她的挑衅激怒了，橙黄色的眼睛猛地一瞪，细长的脖子向后一缩，随即猛地向前一伸，张开带着锯齿状喙的嘴巴，朝着夜琉璃的面门啄来。
那喙闪烁着寒光，显然硬度非凡，若是被啄中，怕是要开个窟窿。
夜琉璃眼神一凛，脚下猛地变向，身形如同风中柳絮般向侧面滑出半步，恰好避开那凶狠的一啄。
同时，她右手成拳，借着侧身的惯性，腰胯猛地一拧，将全身力量凝聚于拳面。
正是赵无常教她的那套发力技巧。
“嘭！”
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巨鹅的脖颈侧面。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或击退并未出现。
巨鹅的脖颈看似纤细，实则肌肉坚韧，被击中后只是微微晃了晃，仿佛被蚊子叮了一下。
它转头，用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瞪着夜琉璃，喉咙里发出“嘎嘎”的愤怒叫声。
“该死！”
夜琉璃心中暗骂一声。
这畜生的防御力竟如此惊人。
她来不及多想，巨鹅的攻击已经接踵而至。
只见它猛地抬起一只橙黄色的巨掌，足有桌面大小，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夜琉璃横扫而来。
这一踢速度极快，远超其庞大体型应有的敏捷，掌缘甚至带着一丝锐利的劲风。
夜琉璃瞳孔微缩，下意识地矮身沉腰，双臂交叉护在胸前，试图格挡。
这是她这一个月练得最熟的防御姿势，讲究的是将力量凝聚于手臂与躯干，形成一个稳固的防御姿态。
“嘭！”
巨掌与手臂碰撞的瞬间，夜琉璃只觉得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涌来，仿佛被一座移动的小山撞上。
双臂传来钻心的疼痛，交叉的防御姿态瞬间被震散，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
好在她反应极快，在空中强行拧身，调整姿势，落地时连续向后踉跄了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胸口一阵翻涌，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这畜生……力道竟如此恐怖。”
夜琉璃咬着牙，甩了甩发麻的双臂，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
她原本以为凭借金丹期的肉身强度，即便无法重创对方，至少也能周旋片刻，可此刻看来，还是低估了这巨鹅。
巨鹅可没给她喘息的机会。
一击得手后，它迈开粗壮的双腿，摇摇晃晃却异常迅速地追了上来，另一只脚掌再次抬起，带着破空声踹向夜琉璃的腰侧。
夜琉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再一味闪避，而是左脚为轴，猛地转身，同时右手化拳为掌，顺着巨鹅脚掌的来势，用掌根轻轻一引。
这是她在基础发力技巧上自己摸索出的变化，试图借力打力。
然而，巨鹅的力量实在太过蛮横，那股冲击力根本不是她能引动的。
掌根与鹅掌接触的瞬间，她只觉得一股巨力顺着手臂传来，整个人被带得向前一个趔趄，原本的卸力变成了硬抗。
“咔嚓”一声轻响，夜琉璃清晰地听到自己手腕传来的骨裂声。
“嘶——”
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趁着身体前倾的惯性，左手握拳，再次用上寸拳的发力技巧，狠狠砸向巨鹅的脚踝。
“嘭！”
这一拳比刚才击中脖颈时力道更足，巨鹅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似乎也感觉到了疼痛，发出一声更加愤怒的嘎嘎声。
但这远远不够。
巨鹅吃痛之下，攻势愈发凶狠。
它猛地低下头，用坚硬的额头朝着夜琉璃撞来。
那额头中央的黑色印记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显然是其身体最坚硬的部位之一。
夜琉璃见状，心知不能硬接。
她强忍着手腕的剧痛，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几乎贴在地面上，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撞。
巨鹅的额头擦着她的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
还没等她起身，巨鹅那只刚落地的脚掌已经再次抬起，如同门板般朝着她的胸口踩来。
这一下避无可避。
夜琉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体内残余的气血之力全部调动起来，汇聚于双臂，交叉护在胸前。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夜琉璃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疾驰而来的小山碾过，整个人再次倒飞出去，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重重地摔在地上，滑出数丈远才停下。
“咳咳……”
她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胸口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四肢百骸都传来酸麻之感，一时间竟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感涌上心头。
她堂堂焚心阁圣女，金丹期修士，就算打不过赵无常那个邪修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被一只鹅按在地上反复暴打？
这说出去，怕是要被整个修仙界笑掉大牙。
她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事不关己的赵无常，忍不住怒喝道：
“你搁那傻站着干嘛？！看着我被这畜生暴揍很有意思吗？！”
赵无常的目光从巨鹅身上移开，落到她身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是啊。”
夜琉璃瞬间沉默了。
她张了张嘴，准备好的一肚子骂人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这回答太过坦诚，坦诚得让她觉得荒谬又无力。
这混蛋……他还真就承认了？
巨鹅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倒地的人类已经构不成威胁，又或者是被赵无常那过于平静的气场吸引。
它摇摇晃晃地转过身，用那双橙黄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赵无常，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嘎嘎”声，像是在示威。
赵无常看着夜琉璃那张由红转青、由青转黑，仿佛下一秒就要提刀砍人的脸，终于补充了一句：
“……开玩笑的。”
夜琉璃的眼神依旧冰冷。
“……我刚才只是在想，我学的那套武学能不能对付这只鹅。”
“它的攻击模式很简单，就是冲撞、啄咬和蹬踹，速度快，力量大，但似乎没什么章法。”
夜琉璃喘着粗气，没好气地说道：
“那现在想好了吗？赵大修士？”
她特意加重了“大修士”三个字，语气里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
赵无常点了点头，语气笃定：
“想好了。我觉得我能打得过它。”
夜琉璃的脸色更差了。
这话听在她耳里，无异于“这么简单的东西你都搞不定，还是看我的吧”。
虽然赵无常可能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此刻的语境下，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确实，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先解决这只鹅才是正事。
可心里那股火气就是压不下去，梗得她胸口发闷。
赵无常似乎终于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看着夜琉璃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皱了皱眉，试图开口安慰两句。
“其实……”他斟酌着措辞。
“这鹅确实挺厉害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超普通妖兽，你能撑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夜琉璃：“……”
这安慰还不如不说。
什么叫“撑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合着在他眼里，自己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她的眼神更冷了。
赵无常见状，觉得自己可能没说对，又补充道：
“而且你是术法修士，不擅长纯肉身近身搏杀，打不过也正常。换做是比术法，它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这话倒是实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在说“你不行是因为你本来就不行”。
夜琉璃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耗尽。
她原本以为经过一个月的相处，这家伙至少没之前那么讨厌了，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没关系，”赵无常似乎还没放弃。
“你歇着吧，我很快就能解决它，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夜琉璃的引线。
“闭嘴吧你！”
她终于忍不住低吼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和……无奈。
“要上就赶紧上，哪来那么多废话！”
赵无常被她吼得愣了一下，随即挑了挑眉，也不再说话。
他看了一眼那只还在警惕地盯着自己的巨鹅，又看了看趴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的夜琉璃，默默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确实，多说无益，还是早点解决这只鹅，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比较好。
他迈开脚步，朝着巨鹅走去。
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巨鹅显然将他视为了新的威胁，再次昂起脖子，发出了凶狠的嘎嘎声，橙黄色的眼睛死死地锁定着赵无常，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一场人与鹅的大战，即将再次上演。
而一旁的夜琉璃，看着赵无常那副波澜不惊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最好让这只鹅把你也踹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