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常与夜琉璃相对而立。
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力量尽数灌注到双臂，朝着冰冷的青铜门板狠狠推去。
掌心触碰到门板的瞬间，便能感受到那股沉淀了万年的厚重。
青铜表面的铜锈下，是坚不可摧的金属肌理，仿佛连山石都能碾碎的力量，落在门上竟如泥牛入海，连一丝晃动都未曾激起。
“怎么回事？”
夜琉璃皱紧眉头，手臂青筋微微凸起。
“刚才百倍重力都扛过来了，怎么一扇门还推不动？”
赵无常也有些诧异，他加重了力道，肩背肌肉紧绷，斩马刀斜挎在身后，随着发力的动作微微晃动。
可无论两人如何用力，青铜巨门依旧纹丝不动，仿佛与整个广场融为一体。
就在两人疑惑之际，脚下的符文突然闪过一丝异样。
原本耀眼的金光骤然暗淡下去，广场上的光线瞬间变得昏暗，连空气中流淌的气血之力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不对劲！”
赵无常眼神一凝，刚想提醒夜琉璃，异变陡生！
“嗡——！”
暗淡的符文突然爆发出远超之前的璀璨金光，金色的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在青石板上飞速流转。
一股比之前百倍重力还要恐怖的压力，如同崩塌的山岳，骤然压在两人身上！
“噗！”
夜琉璃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坚硬的石板竟被她这一跪砸出两道裂痕。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斜，双手死死撑在地面，指节泛白，指甲几乎嵌进石板缝隙里。
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眼前甚至开始出现淡淡的黑晕。
“万倍……重力……”
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压碎的！”
赵无常的情况比她好不了多少。
他同样单膝跪地，左腿膝盖将石板砸出一个浅坑，右手死死攥着斩马刀的刀柄，带鞘长刀支撑着他不至于完全跪倒。
黑袍下的肌肉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每一寸肌理都在微微颤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吃力的神色。
万倍重力之下，就算是他经过破穹道淬炼的肉身，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为什么会突然……”
赵无常咬着牙，目光扫过地面疯狂流转的符文，眼中满是疑惑。
按常理，试炼的难度应该循序渐进，这种毫无征兆的重力暴涨，根本不符合传承试炼的逻辑。
没时间细想，胸口的压力越来越大，骨骼甚至开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不能再藏着了，必须立刻打破眼前的僵局。
赵无常缓缓抬起左拳，手臂在重力的压制下，每移动一寸都异常艰难。
夜琉璃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他的左臂上，只见两道淡淡的红光突然从赵无常黑袍的袖口下钻了出来。
那红光如同有生命般，缠绕着他的小臂向上攀爬，最终凝聚在他的左拳上，形成一层薄薄的红光光晕。
那红光很淡，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仿佛蕴含着某种毁灭性的力量。
夜琉璃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就见赵无常深吸一口气，左臂肌肉骤然膨胀，原本被重力压制的动作，此刻竟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正寸崩！”
低喝声从赵无常口中传出，带着破风的锐响，他的左拳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轰在青铜巨门的门板上！
“轰——！”
剧烈的冲击波瞬间扩散开来！
红光在拳面与门板接触的瞬间爆发，刺眼的红光如同太阳般照亮了整个广场，爆鸣声震得周围的石柱都微微颤抖，碎石与尘土漫天飞舞。
赵无常的左袖在冲击波中瞬间被撕碎，半截黑袍化作碎片飘散在空中，露出他小臂上缠绕的淡红色光晕。
那光晕在轰击过后便迅速黯淡，如同潮水般缩回他的手臂，消失不见。
再看那青铜巨门，门板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拳印，原本纹丝不动的巨门，此刻竟缓缓向两侧打开，一道缝隙逐渐扩大，最终完全敞开。
而随着巨门的开启，那股恐怖的万倍重力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广场上的符文光芒渐渐暗淡，恢复了平静。
“呼……呼……”
两人同时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赵无常看着自己破损的左袖，眉头皱了皱，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
“这袍子……又得重新缝了。”
夜琉璃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她看着赵无常的左臂，眼神里满是疑惑：
“你刚才……手臂上的红光是什么？还有你那拳，根本不是普通的正寸崩吧？”
“就是正寸崩。”
赵无常敷衍道，一边整理着破损的黑袍，一边试图将撕裂的袖口扯平整。
“骗人！”
夜琉璃立刻反驳，她坐直身体，指着赵无常的左臂。
“我明明看到有东西从你手臂里钻出来，还绕着你的拳头转！你别想蒙混过关！”
她盯着赵无常，沉默了几秒，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嫌恶的表情：
“你该不会……是养了什么寄生在身体里的蛊吧？我听说有些邪修会用这种手段提升实力，又恶心又危险……”
赵无常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想象力还挺丰富。别瞎猜了，跟你没关系。”
夜琉璃被他这态度惹得有些烦躁。
从认识赵无常开始，这家伙身上就藏着一堆秘密。
破穹道的来历、对符文的了解、刚才手臂上的红光……
而每次追问，他不是敷衍就是岔开话题，吊足了胃口却什么都不说。
“你就不能坦诚一点吗？”
夜琉璃皱着眉，语气里带着不满。
“我们都是要一起闯试炼的，你身上藏着这么多秘密，万一遇到危险，我们连怎么配合都不知道！”
“出门在外，留底牌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赵无常抬眼看她，语气平淡。
“而且迄今为止，都是你在问我问题吧？我有主动问过你关于魔教的事，或者你身为圣女的秘密吗？”
夜琉璃一噎，顿时语塞。
确实，从山脚下相遇开始，她一直在追问赵无常的过往，却从未主动提过自己的事。
论起“藏秘密”，她其实也没资格说别人。
她撇了撇嘴，朝赵无常扮了个鬼脸，算是服软，然后迅速岔开话题：
“行吧行吧，算你有理。那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重力会突然涨到万倍？难道这试炼还有什么隐藏机制？”
赵无常刚想开口，两人同时愣住了。
随着重力的消失，广场上原本弥漫的气血之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开始疯狂地向两人体内涌去！
那股气血之力不再是之前的微弱暖流，而是如同奔腾的江河，顺着四肢百骸涌入丹田，再扩散到全身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条经脉。
夜琉璃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力量在飞速增长，之前被重力压制的疲惫感瞬间消散，连肉身的强度都在缓缓提升。
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地吸收着气血之力，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强大。
赵无常也闭上眼，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片刻后，他睁开眼，恍然大悟：
“懂了。这试炼的真正目的，不是单纯地‘推开大门’，而是用重力激发我们的肉身潜能。”
他指着周围的空气:
“你看，这广场上的气血之力异常浓郁，应该是搬山宗前辈留下的本源气血。而重力的作用，就是压迫我们的肉身，让身体处于极限状态。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才能最大限度地吸收这些气血之力，提升肉身强度。等肉身足够强，自然就能推开大门。”
说着，他目光落在夜琉璃的腹部，嘴角勾起一抹恶趣味的笑容：
“看来效果还不错，都练出腹肌了。”
夜琉璃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她的旗袍本就紧身，此刻在气血之力的滋养下，腹部的肌肉线条竟隐隐显现出来，形成了淡淡的腹肌轮廓。
“啊！”
她瞬间反应过来，脸“唰”地一下红了，伸手捂住腹部，羞怒地抬起手，狠狠拍在赵无常的后脑勺上。
“赵无常！你变态啊！盯着哪里看呢！”
“嘶——”
赵无常揉了揉后脑勺，一脸无辜。
“我只是客观评价一下，毕竟看起来比你之前的软肉好多了。”
“你还说！”
夜琉璃气得伸手就要再打，赵无常连忙侧身躲开，两人又闹作一团，之前产生的紧张感，瞬间消散在打闹声中。
闹了一会儿，夜琉璃才想起刚才的问题，她喘着气，瞪着赵无常：
“别转移话题！刚才重力突然涨到万倍的事，你还没解释清楚呢！按你说的，试炼应该循序渐进，怎么会突然失控？”
赵无常收起玩笑的神色，摊了摊手，语气无奈：
“我又不是那搬山老祖，哪知道这么多？可能是试炼的设定就是这样，需要一个‘极限考验’吧。”
“这回答也太敷衍了！”
夜琉璃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嘲讽。
“亏你还懂符文，连这点小事都搞不明白。”
“那你倒是给出个有效回答啊？”赵无常挑眉反击。
“你不是魔教圣女吗？见多识广，怎么也不知道？”
夜琉璃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只能哼了一声，从储物袋里摸出乌木折扇，“唰”地打开，遮住半张脸，小声嘟囔：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这试炼场地年久失修，符文出了岔子？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出点故障也正常。”
而此刻，山脚下的空地上，三个牛头人正围坐在篝火旁，玩着一种简陋的纸牌游戏。
老三的脸上贴满了白色纸条，从额头到下巴，几乎没有空隙，活像个唱戏的小丑。
老大和老二则笑得前仰后合，手里还拿着没贴完的纸条。
“哈哈哈，老三，你这手气也太烂了！连续三把都输，脸都快被纸条贴满了！”
老大拍着大腿，瓮声瓮气地笑道。
老二也附和道：
“就是，我看你今天就不该坐下来玩，简直是送分童子！”
老三尴尬地挠了挠头，试图扯掉脸上的纸条，却不小心把胡子也扯掉了几根，疼得他龇牙咧嘴。
为了转移话题，他连忙说道：
“别笑了别笑了，我们聊聊那两个小娃娃吧。你们说，他们能通过山顶的试炼吗？”
老大闻言，收起笑容，沉吟道：
“不好说，但这两个娃娃的潜力，比之前来的那几个都强。那个叫赵无常的小子，肉身强度远超常人，还有那套奇怪的武道，连白额玄穹撼山真君的后代都能打赢，那个女娃娃虽然脾气爆了点，但底子也不错，已经很厉害了。”
老二点了点头，开口道：
“而且他们还能相互配合着完成试炼。我觉得，他们通过试炼的概率很大。”
老三听着两人的话，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
“对了，说到试炼，这次负责维修保养试炼场地的，轮到谁了？我记得上次维修好像是前年的事了。”
老大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是我，我前年刚修过，按规矩，接下来该你们俩轮。”
老二也连忙摆手：
“也不是我！我去年赢了摸鱼卡，按我们三个的规矩，摸鱼卡能免两年的维修任务，这两年都不用我管。”
两人说完，同时看向老三。
老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颤：
“我……我今年好像……忘记维修了。”
“什么？！”
老大和老二同时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老三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着。
“你怎么这么不长心啊！”老大的声音都变调了。
“那些试炼场地本来就不稳定，每年都要加固一次，你居然忘了？！”
“我们都等了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才来两个有潜力的试炼者，你要是因为没维修，让场地出故障把他们弄死了，我们又得在这破地方待个几百年！”
老二也急得满脸通红，摇晃的力度更大了。
老三被摇得头晕目眩，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弱弱地辩解：
“我……我也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突然啊……本来想等下个月再修的……”
老大和老二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松开了手。
事到如今，再骂老三也没用，只能默默在心里为夜琉璃和赵无常祈祷。
希望那两个娃娃命硬一点，别真栽在场地故障上。
而此刻，山顶的青铜巨门前。
赵无常显然听到了夜琉璃的嘟囔，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年久失修？倒也挺符合体修的性格，只注重力量，不怎么在意细节，连传承场地都不知道好好维护。”
夜琉璃收起折扇，白了他一眼：
“你又知道了？说不定人家只是觉得，能扛住故障的试炼者，才配得上传承呢？”
“那你可得好好活着，别真栽在‘故障’上。”
赵无常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向青铜巨门后方。
巨门完全敞开后，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宫殿或密室，而是一片刺眼的白光。
白光浓郁得如同实质，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只能感受到一股更加强烈的气血之力，从白光中缓缓溢出。
“这里面，应该就是下一处试炼场地了。”
夜琉璃也站起身，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和警惕。
经历了重力试炼和烤鹅“福利”，她对搬山宗的传承越来越好奇。
赵无常绕到巨门后方，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白光。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没有任何危险，却也探不到白光后的景象。
他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话说这白光是什么来头？完全看不到另一边是什么情况。”
“管它是什么，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夜琉璃催促道，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下一场试炼会是什么。
赵无常点了点头，不再犹豫，率先迈步走进白光中。
夜琉璃紧随其后，也踏入了那片耀眼的白光里。
就在两人完全进入白光的瞬间，光芒骤然变强，将整个广场都笼罩其中。
片刻后，白光渐渐消散，青铜巨门缓缓闭合，仿佛从未开启过。
而白光的另一端，赵无常和夜琉璃在短暂的眩晕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愣住了。
没有宫殿，没有密室，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石林。
石林中的岩石通体漆黑，如同被墨染过一般，形状各异，有的如同利剑直指天空，有的如同巨兽匍匐在地，地面上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色粉末，踩在上面，会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远处的天空是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月亮，只有零星的光点在天空中闪烁，如同遥远的星辰。
“这里是……”
夜琉璃环顾四周，眼中满是疑惑。
“下一处试炼场地，就是这片石林？”
赵无常没有说话，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地面的黑色粉末，放在鼻尖轻嗅。
粉末没有任何气味，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仿佛能冻结人的气血。
他抬起头，看向石林深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这片看似死寂的黑色石林，恐怕比之前的重力试炼，还要危险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