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雾霭在石林里翻滚，那些凝实的人形神魂已经能看清模糊的轮廓。
有的握着虚幻的拳套，有的摆出格挡的架势，甚至还有神魂微微屈膝，脚掌在碎石地上碾出细碎的痕迹，分明是带着章法的起手式。
夜琉璃看着这一幕，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衣角，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知道赵无常动起手来毫不含糊。
可这些神魂看上去并不是毫无理智的野兽。
“你有多少把握？”
夜琉璃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目光紧紧盯着那些缓缓逼近的神魂。
“这些东西……估计没那么好对付。”
赵无常正扛着斩马刀，活动着肩膀，听到这话，只是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
“还行，这些家伙刚才是堆小光点，散得快，不好抓。现在有了实体，反而好对付。”
他顿了顿，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碎石，碎石弹起来，碰到石林边缘的符文残光。
符文的残光在忽闪几下之后便彻底灭了。
“而且石柱倒了大半，符文的神魂压制弱了很多，能在里面多撑会儿。”
“可还有不少石柱没倒，你这刀这么长，在石柱缝里怎么转得开？”
夜琉璃指了指他肩上那柄近两米长的斩马刀，刀刃暗沉，连反光都透着冷意。
她之前就觉得这刀奇怪，现在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赵无常挑了挑眉，没直接回答，只是把斩马刀从肩上卸下来，单手拎着刀柄，朝她抬了抬下巴：
“你待会儿看着就知道了。”
夜琉璃的目光落在刀身上，那古朴的纹路比刚才看得更清了。
不是普通的装饰纹，而是像某种诡异的符文，只是被浓重的煞气裹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心里嘀咕：
邪修的武器哪有这么“正常”？怕不是还有什么猫腻。
正想着，就见赵无常脚尖微微发力，鞋底在地上蹭出一道浅痕，随后猛地一脚踹在斩马刀的刀鞘中部。
“嗡——”
刀鞘带着破风的锐响，像支黑色的箭，直直射进红色雾霭里。
三个正朝这边逼近的人形神魂刚想抬手格挡，刀鞘已经擦着神魂的手臂掠过，“噗”的一声穿透了它们的胸膛，随后势头不减，“砰”地一声插在了一根没倒塌的石柱上，石屑簌簌往下掉。
那三个被洞穿的神魂顿了顿，身体晃了晃，却没消散，只是虚幻了几分，很快又重新凝实，甚至比刚才更凶戾地朝雾霭外扑来。
夜琉璃看得嘴角抽了抽：
“你就不能换个温和点的拔刀方式？每次都用踹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力气大？”
赵无常单手握着刀柄，乌光闪烁的刀刃在他手中轻轻颤动，像是在呼应主人的气息。
他看了眼刀身长度，语气里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无奈：
“这刀全长近丈，你试试用手拔？”
夜琉璃张了张嘴，想起了自己储物袋里的乌木折扇，默默闭上了嘴。
她走上前，又问：
“那我能帮你做点什么？总不能一直站在这儿看着。”
“站在这儿，别被波及。”
赵无常的回答简单直接，他抬眼扫过雾霭里越来越近的神魂，眉头微蹙。
“这些东西速度不慢，你用不了术法，近身也没我强，凑上去只会添乱。”
夜琉璃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只能退到刚才躺过的空地上，双手攥在身侧，没再说话。
赵无常不再搭话，双手握住斩马刀的长柄，刀刃朝下，指着不远处一块半人高的黑色巨石。
他深吸一口气，肩背肌肉猛地绷紧，黑袍下能看到清晰的肌肉线条起伏。
“砰！”
下一秒，狭长厚重的刀刃突然从护手处弹射而出。
坚韧的乌金锁链从刀把处延伸出来，连接在刀刃末端的铁环上，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飞出的刀刃像道黑色闪电，瞬间刺入黑色巨石当中，刀刃没入大半，只留下锁链在空气中晃荡。
赵无常手腕一沉，双手猛然发力，胳膊上的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将那块半人高的黑色巨石拽得脱离地面。
巨石带着碎石和尘土，朝着雾霭里的神魂横扫过去，势头凶猛得让地面都微微震颤。
“轰隆——”
巨石撞在几根没倒塌的石柱上，石柱应声断裂，碎石飞溅。
那些挡在前面的神魂来不及闪避，被巨石撞得倒飞出去，身体在半空中散成点点红光。
可没等巨石停下，那些红光又迅速聚拢，重新凝成人形，只是动作慢了半拍。
夜琉璃站在远处看着，眼睛微微睁大。
她是真没想到，那柄斩马刀居然还能这么用。
夜琉璃忍不住打趣道：
“这么一弄，倒是把场地开阔了，就是……里面的神魂好像更多了。”
雾霭被巨石搅散了些，能看到更多人形神魂从倒塌的石柱碎片里钻出来，密密麻麻的，足有二十多个，全都朝着赵无常围了过去。
赵无常没理她的打趣，只是抬手揉了揉眉心。
虽然体质能压制神魂，但这么多神魂同时散发出的戾气，还是让他的识海泛起淡淡的刺痛。
他看着那些逼近的神魂，有的已经开始挥拳，拳风带着虚幻的气浪，吹得地上的碎石滚了滚，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嫌麻烦的意味：
“……真麻烦。”
“……得出全力了。”
话音落，他双手握紧斩马刀的长柄，拇指按在刀柄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凸起上，轻轻一拧。
“咔哒——”
清脆的机括声响在空地上传开，那柄近丈长的斩马刀，竟从护手下方三寸的位置，缓缓分开！
上半部分带着护手的刀身，握柄长度适中，成了一柄宽背长刀，刀身厚重，挥砍自带沉劲，刀身上的诡异纹路此刻隐隐泛着暗红色的光。
下半部分的长杆，原本的连接处并非平口，而是弹出了一截一尺余长的尖锐棱刺。
棱刺上同样刻着细密的暗红纹路，尖端闪着冷光，赫然成了一柄短枪。
两柄武器在赵无常手中轻轻转动，长刀贴在小臂外侧，短枪斜指地面。
他的双脚微微分开，脚尖朝内扣了扣，重心放低，姿态沉稳，显然是常年战斗练出的防御架势，没有半分多余动作。
那些围上来的神魂似乎察觉到了威胁，最前面的三个神魂突然加速，左边的神魂挥拳直取赵无常的面门，右边的则屈膝扫向他的小腿，中间的神魂双手交叉，摆出格挡的架势，分明是想先限制他的动作。
赵无常脚步没动，只是手腕微翻，长刀带着一道乌光，精准地砍向左边神魂的手腕。
那神魂反应极快，立刻收拳，小臂横挡在身前。
“嗤”的一声，长刀砍在虚幻的小臂上，刀刃上的暗红纹路瞬间亮起，暗红色的光痕顺着神魂的手臂蔓延，那神魂的小臂竟直接散成了红光！
没等左边神魂退开，赵无常脚下踏出紧凑的步子，身体微微侧闪，避开右边神魂扫来的腿，同时短枪往前一送，棱刺精准地刺向中间神魂的肋骨处。
那里是近身搏杀中常见的薄弱点。
中间的神魂想往后退，可赵无常的短枪速度更快。
“噗”的一声，棱刺穿透了它的胸膛，暗红纹路再次亮起，中间神魂的身体瞬间崩解，化作点点红光，飘向赵无常的方向，被他体内的气息悄悄吸了进去。
左边的神魂和右边的神魂见同伴消散，动作更凶了。
左边的神魂重新凝聚出小臂，挥拳朝赵无常的肩膀砸来，右边神魂则猛地跃起，膝盖朝着他的后背顶去。
赵无常依旧没说话，只是步子迈得极稳，每一步都刚好避开神魂的攻击范围，同时重心始终保持在两腿之间，没给它们任何可乘之机。
面对左边神魂的拳头，他不闪不避，长刀横挡在肩膀前。
“铛”的一声，拳头砸在刀背上，他只微微晃了晃，另一只手的短枪则猛地往后一撩。
棱刺擦着右边神魂的膝盖划过，那神魂的膝盖瞬间散成红光，惨叫着从空中摔了下来。
趁着右边神魂落地的间隙，赵无常长刀往前一送，刀刃贴着左边神魂的肘关节划过。
又是近身搏杀的薄弱处，那神魂的手臂瞬间失去力气，垂了下来。
没等它反应，赵无常脚下一勾，一块碎石被踢了起来，他顺势抬腿，将碎石踢向右边神魂的面门。
碎石穿过神魂的头颅，虽然没造成实质伤害，却让它动作顿了顿。
就是这一顿的功夫，赵无常已经欺身而上，短枪再次刺出，棱刺穿透了右边神魂的胸膛，暗红纹路亮起，又一个神魂消散。
剩下的神魂见连续三个同伴被解决，却没丝毫退意，反而更加密集地围了上来。
有神魂学着赵无常的样子，用虚幻的拳头砸向地面，碎石被震得飞起，朝着他的眼睛射来。
还有神魂双手抱肩，猛地朝他撞来，想把他撞向身后的石柱。
更有神魂绕到他的背后，试图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竟是近身缠斗中常见的锁喉招式。
赵无常眼神没乱，长刀左右挥舞，将飞来的碎石全部砍开，同时脚下再次踏出紧凑的步子，身体微微下沉，避开正面撞来的神魂，同时短枪往后一刺，棱刺擦着身后神魂的手腕划过，逼得那神魂不得不收手。
可神魂的数量太多了，二十多个神魂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有的攻上三路，有的攻下三路，甚至还有神魂趴在地上，试图用腿绊他的脚。
赵无常的呼吸渐渐粗了些，额头上渗出细汗，长刀和短枪的挥舞速度却没慢，只是每一次攻击都更精准。
他不再追求直接斩杀，而是先破坏神魂的关节，比如手腕、膝盖、脚踝，只要这些部位散成红光，神魂的动作就会变慢，再寻找机会补上致命一击。
打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赵无常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黑袍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紧绷的肌肉线条。
他看着周围还剩下的七八个神魂，动作微微一顿。
再这么耗下去，就算能解决所有神魂，他的体力也会耗光，到时候如果祭坛那边也有麻烦，就真的没力气应对了。
他眼神微凝，突然将长刀和短枪重新合在一起。
“咔哒”一声，斩马刀恢复原状。
没等神魂围上来，他双手握住长柄，将刀身架在一根倾斜的石柱上，脚尖踩在刀柄末端，借着石柱的支撑和自身的臂力，身体像杠杆一样弹了起来，跃到了两米多高的空中！
那些神魂仰头看着他，有的想跳起来抓他，有的则在地面上跟着他的影子移动，试图等他落地后立刻围攻。
赵无常在空中没停留，手腕一松，刀刃再次射出，乌金锁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他借着下落的惯性，身体快速翻滚，锁链带着刀刃在空中旋转起来，像一道黑色的旋风，朝着地面上的神魂绞去！
“嗤嗤嗤——”
刀刃划过神魂的身体，暗红纹路不断亮起，大量神魂来不及躲闪，瞬间被绞成红光，剩下的神魂赶紧往后退，却还是有两个神魂的手臂被锁链缠住，散成了红光。
等赵无常落地，他立刻将刀刃收回，再次拆分出长刀和短枪，朝着剩下的三个神魂冲去。
他故意放慢了速度，左手的短枪微微晃动，像是要刺向左边神魂的胸膛，左边神魂立刻抬手格挡，可他手腕突然一转，短枪竟朝着右边神魂的膝盖刺去。
假动作。
右边神魂没料到他会突然变招，膝盖瞬间被刺中，散成红光。
左边神魂反应过来，拳头朝着赵无常的面门砸来。
赵无常身体微微后仰，避开拳头的同时，右手的长刀朝着左边神魂的腰侧砍去，那神魂的腰侧瞬间散成红光，只剩下一个头颅，很快也消散了。
最后一个神魂见同伴全灭，竟突然转身，朝着夜琉璃的方向冲去。
它知道打不过赵无常，想先解决掉那个没战斗力的人，以此来牵制他。
赵无常眼神一冷，左手的短枪猛地掷了出去！
短枪带着破风的锐响，朝着神魂的后背射去。
可那神魂反应极快，听到风声，立刻侧身，短枪擦着它的肩膀飞过，“砰”地一声插在了旁边的石柱上。
没等神魂继续朝夜琉璃冲去，赵无常已经追上，他脚下一滑，身体贴着地面滑铲过去，右手的长刀朝着神魂的小腿砍去。
那神魂见此赶紧抬腿，可赵无常的长刀已经砍中了它的脚踝，脚踝散成红光，神魂踉跄着摔倒在地。
赵无常顺势从地上翻起身，走到插着短枪的石柱旁，拔出短枪，转身时，那神魂已经重新凝聚出脚踝，正朝着他的后背扑来。
他不闪不避，只是手腕一翻，短枪往后一刺，棱刺精准地穿透了神魂的胸膛，暗红纹路亮起，最后一个神魂也消散了。
赵无常站在原地，喘着粗气，长刀和短枪垂在身侧，刀刃上的暗红纹路渐渐暗了下去。
他看着地上散落的红光慢慢飘向自己，被体内的气息吸进去，只是皱了皱眉，没理会。
“呼……有点累。”
他低声吐槽了一句，将长刀和短枪重新合在一起，斩马刀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只是刀身的煞气似乎比刚才更重了些。
夜琉璃刚想走上前，说句“没想到你这么能打”，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块倒塌的石柱后面，还藏着一个模糊的神魂。
那神魂刚才一直没动，显然是在等机会，此刻见赵无常放松警惕，突然从石柱后冲了出来，双手成爪，朝着他的后心抓去！
“小心！”
夜琉璃的声音瞬间提高，下意识地摸向储物袋，把那柄乌木折扇拿了出来，握在手里。
赵无常却没回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知道。”
话音刚落，远处插在石柱上的刀鞘突然动了。
收刀口的侧面“咔哒”一声弹开，露出一个漆黑的管子。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
一枚带着诡异暗红纹路的带刺棱锥从管子里射了出来，速度比刚才的刀鞘还快，带着浓重的煞气，直直地射向那个偷袭的神魂！
“噗——”
棱锥精准地穿透了神魂的胸膛，暗红纹路在棱锥上亮起，那神魂连惨叫都没发出，瞬间散成红光。
棱锥势头不减，继续往前飞，“砰”的一声，击碎了半块石柱，才插在地上，微微颤动。
夜琉璃站在原地，握着乌木折扇的手指紧了紧。
这扇子虽然是上品法器，可跟赵无常那柄又能分体、又能发射刀刃、还能当暗器用的斩马刀比起来，简直像个玩具。
她忍不住咂了咂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武器也太离谱了，他到底从哪儿弄来的？
赵无常慢悠悠地走到插着刀鞘的石柱旁，将斩马刀重新插进刀鞘，再缓缓拔出入鞘的长刀。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战斗只是随手拍掉了身上的灰尘。
他转身看向夜琉璃，见她握着乌木折扇发呆，挑了挑眉：
“怎么？看傻了？”
夜琉璃回过神，赶紧把扇子收进储物袋，没好气地说：
“你这破刀到底还能干嘛？又是分体又是当暗器用。”
“羡慕了？”
赵无常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伸手拍了拍刀鞘上的灰尘。
“谁羡慕了！”
夜琉璃立刻否认，快步走到他身边，指了指祭坛的方向。
“别废话了，赶紧走，谁知道这破试炼还有没有别的幺蛾子。”
赵无常没再逗她，只是点了点头，扛着斩马刀，朝着石林深处走去。
红色雾霭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的红光在空气中飘着，被他体内的气息悄悄吸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