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琉璃跟在赵无常身后，目光扫过满地狼藉。
断裂的黑色石柱横七竖八地堆着，石屑混着神魂消散后残留的淡红微光，在地面铺了薄薄一层，连空气里都还飘着未散的煞气。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加快两步追上赵无常，打趣道：
“你说你把人家搬山老祖的试炼场地拆成这样，要是他泉下有知，看到这满地断石头，会是什么表情？”
赵无常扛着斩马刀，脚步没停，语气平淡：
“这试炼本就是赶制的，符文排布都透着敷衍。况且待会儿拿完传承，这地方就没用了，管他什么表情。”
他侧过头看了夜琉璃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调侃:
“怎么？你还想留下来帮他把石柱拼回去？”
“我可没那闲心。”夜琉璃笑着摆手。
“不过你这‘用完就扔’的心态，倒真是个人才。”
赵无常没接话，只是脚步微微顿了顿。
夜琉璃见他不搭腔，收敛了笑意，语气认真了些：
“说起来，关于这试炼，我还有个事想问你。”
赵无常“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刚才在石林里，我看到了一段幻觉，一个燃着大火的村庄，到处都是烟，还有……哭声。”
夜琉璃攥了攥衣角，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你不是走魂道吗？我想知道，那会不会是别人的记忆？毕竟那些神魂……”
她话没说完，赵无常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却让夜琉璃莫名觉得安心。
“不是别人的记忆。”
赵无常直接推翻她的猜测，语气笃定。
“要看到别人的记忆，要么是搜魂，要么是和别人产生神魂上的深度接触。而那些狂暴神魂除了战斗本能，连自我意识都没有，根本没法留下完整记忆。”
夜琉璃愣了愣：
“可那不是别人的，会是谁的？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村庄，一点印象都没有。”
赵无常挑了挑眉，语气里带了点惯有的无奈：
“你倒真看得起我，我又不是万能的，哪能什么都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夜琉璃微蹙的眉头上，才补充道:
“要么是你自己忘了，要么是有人把你的记忆封了，没别的可能。”
夜琉璃沉默着点了点头，心里的疑惑没完全消散，可也知道再问下去赵无常也给不出答案。
她轻轻吐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杂念：
“算了，先不想这个，看看传承再说。”
赵无常“嗯”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
两人没再说话，只有脚步声和斩马刀偶尔碰撞碎石的轻响，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没走多久，前方的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一块约莫两丈见方的平台出现在眼前，平台中央堆着一堆灰黑色的方石，石块之间的缝隙里刻着淡白色的符文，符文黯淡，像是许久没被激活过。
“这是祭坛？”
赵无常走上前，绕着方石堆转了一圈，语气里满是嫌弃。
“看着就是堆没打磨过的方石头，也太敷衍了。”
夜琉璃也跟着走近，伸手碰了碰最外层的方石，石头冰凉，符文在指尖下没有丝毫反应。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突然，方石堆缝隙里的白色符文猛地亮起！
“嗡——”
刺眼的白光从符文里迸发出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平台。
夜琉璃和赵无常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白光像有生命似的，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随后猛地一闪，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侵入两人的识海。
“唔……”
夜琉璃闷哼一声，只觉得大脑像被塞进了一团滚烫的棉絮，又胀又疼，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陌生的功法信息流正强行钻进自己的脑海，每个字、每句要义都像用锤子砸进去似的，带着撕裂般的不适感。
赵无常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皱着眉，抬手按在额头上，指节微微泛白。
他的识海比夜琉璃稳固，可这种强行灌输给的感觉依旧不好受，像是有人硬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塞进脑子里，滞涩又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侵入识海的力量终于退去，白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消化脑海里多出来的功法。
“磐石心经？”
赵无常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
他翻看着脑海里的功法内容，眉梢微微挑起。
这功法的核心居然是神魂防御，跟他预想中体修该有的功法完全不一样。
夜琉璃则盯着功法里的核心要义，喃喃念了出来：
“心神如磐石，八风吹不动；魂源似深根，万古亦长青……”
她的眼睛越睁越大，语气里满是惊喜。
“这是……完整的魂道防御功法！”
神魂防御这块，一直是她的短板。
而这《磐石心经》正好可以弥补这个短板。
运转时能在识海外形成“心岩壁垒”，寻常神魂攻击根本穿不透，面对高阶冲击还能争取反应时间。
修习后意志会变得极坚定，对幻术、心魔都有抗性，连神识都能淬炼得更凝实，甚至肉身毁了残魂转世都能保留真灵。
这么强悍的魂道功法，就算是在其他大宗门里也少见，没想到居然能在一个体修的试炼里找到。
赵无常也看完了功法内容，脸上的意外更浓了：
“这功法应该是那搬山老祖所创的。”
他抬眼看向方石堆，眼神里多了点不一样的意味
“没想到一个体修，在魂道上居然有这么深的造诣。”
夜琉璃点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方石堆上的白色符文又闪了闪。
这次的光芒没那么刺眼，只是柔和地汇聚在方石堆上方，渐渐凝成一道半透明的淡蓝色光门。
光门里雾气缭绕，看不清后面是什么。
“看来还有下一道试炼。”
夜琉璃看着光门，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赵无常靠在旁边的断柱上，双手抱胸，语气平淡：
“麻烦。”
他刚打完神魂，体力还没完全恢复，实在不想再应付什么试炼。
可吐槽归吐槽，传承大概率在光门后面。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多说，一起朝着光门走去。
就在赵无常的手快要碰到光门的时候，光门突然“唰”地一下灭了，原地只剩下淡蓝色的光点，像碎掉的星子。
两人都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那些光点又重新汇聚，光门再次亮了起来。
可没等他们迈步，光门又灭了。
就像接触不良的灯似的，亮了灭，灭了亮，反复折腾了好几次，看得人眼晕。
夜琉璃皱着眉，凑近光门看了看：
“这是怎么回事？符文能量不足了？”
赵无常没说话，走到方石堆前，蹲下身仔细打量着缝隙里的符文。
符文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挣扎着维持能量。
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其中一道符文，指尖传来微弱的震颤，是能量流转不畅。
他站起身，没多想，抬起脚，朝着方石堆猛地踹了上去！
“咚！”
沉闷的响声传开，方石堆晃了晃，石屑簌簌往下掉。
原本忽明忽暗的符文突然亮了起来，光芒稳定不再闪烁，上方的光门也彻底凝实，不再熄灭。
夜琉璃看得嘴角抽了抽：
“你就不能换个温柔点的办法？每次都靠踹的。”
赵无常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语气理所当然：
“管用就行。”
说完，他率先迈步走进了光门。
夜琉璃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刚踏入光门，一股刺眼的金光就扑面而来，两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等金光散去，他们刚要睁开眼，就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热浪迎面扑来，几乎要把皮肤烤焦。
而他们脚下突然一空，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两人！
“欵？！”
夜琉璃下意识地惊呼出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赵无常也懵了，他猛地睁开眼，低头看向下方。
只见脚下是一片翻涌的暗红色熔岩海，巨大的火泡在熔岩里炸开，溅起的火星带着灼人的温度，离他们越来越近。
“这什么鬼？！”
一向平静的赵无常也绷不住了，破口大骂。
他反应极快，没等身体再往下坠，猛地抽出背后带鞘的斩马刀，朝着旁边的方向狠狠刺去！
“嗤啦——”
刀鞘带着十足的力道，精准地刺进了旁边一块黑色的悬崖岩壁里，硬生生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赵无常来不及多想，另一只手伸出去，一把揽住了夜琉璃的腰。
夜琉璃的身体还在晃，被赵无常揽住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襟，心跳得飞快。
“抓紧！”
赵无常的声音带着点急促，却依旧沉稳。
他握着斩马刀的手猛地发力，手臂肌肉绷紧，带着夜琉璃一起往上拉。
夜琉璃也反应过来，双脚蹬着岩壁，借着赵无常的力气，两人一起翻上了悬崖。
趴在悬崖边缘，两人都喘着粗气。
夜琉璃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下方翻涌的熔岩海，还有刚才他们“着陆”的地方。
那里原本应该也是一块悬崖，可此刻只剩下断裂的岩石截面，还在往下掉碎石，显然是刚碎没多久。
“这……是怎么回事？”
夜琉璃的声音还有点发颤，她实在没搞懂，好好的从光门里出来，怎么就直接掉进熔岩海里了。
赵无常也缓过劲来，他探头看了看下方的熔岩海，又看了看断裂的悬崖截面，嘴角抽搐了一下，语气里满是无奈：
“应该是……咱们的着陆点，刚好在这个时间段碎了。”
夜琉璃：“……”
她看着赵无常，又看了看下方滚烫的熔岩，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两个字：
“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