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雷骤然从陆少游体内迸发,不是零散的电弧,而是凝聚成实质的雷柱,泛着刺眼的深紫色,裹挟着令人心悸的噼啪声,朝着暮守正的漆黑刃气撞去。
两者接触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只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嗤啦”。
那些能切开岩石的刃气,竟像冰雪遇上沸水般,瞬间被紫雷分解,化作一缕缕黑色雾气,消散在空气中。
暮守正瞳孔骤缩,浑身汗毛倒竖,几乎是凭借本能瞬移至高空。
他低头看向下方,只见方才立身之处,已被紫雷轰出一个数丈深的焦黑大坑,岩石融化成岩浆,冒着滋滋的白烟。
“你……”
他声音发紧,眼神里满是骇然。
“你不是器修?筑基期圆满,怎么可能有这般力量?!”
陆少游活动着手腕,指关节咔咔作响,紫雷在他指尖绕了个圈,又温顺地钻回体内。
他抬着头,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器修也能有特殊体质吧?总不能按你们狐族的规矩,把人框死在一个标签里。”
他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的碎石被紫雷余韵轻轻震开,语气依旧轻松:
“我这体质,说起来还得吐槽我那师尊。她一开始给它取名‘器灵亲和体’,说我对法器、法宝天生有亲和力,非敌对的器灵见了我,跟见了同类似的,炼化无主之宝也比别人快十倍。”
他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嫌弃:
“可这是什么老土名字?也太敷衍了。这体质哪止这点能耐?”
“得益于这种体质,我的神识能钻到物质最细的地方,你们狐族管这叫‘微尘之核’是吧?我能清楚‘看见’石头里的纹路、灵力怎么在法器里流,甚至能稍微拨弄两下。”
他顿了顿,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胳膊,发出类似金属碰撞的轻响:
“更有意思的是,我这身体本身就是最好的炼器材料。血肉、骨头、经脉里,天生就带着‘灵性纹路’,跟法器的阵纹似的。所以我自己给它取名‘万械同源体’,比我师尊取得好听多了。”
暮守正悬在高空,脸色越来越沉,刚才发生的一幕太过诡异,导致他不敢轻举妄动。
“有这体质,自然要防着别人把我抓去炼法宝。”
陆少游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点自嘲。
“可我修为浅啊,筑基圆满,打不过那些老怪物。总不能真只靠师尊护着吧?我又不是话本里的天才,随手就能做出跨阶杀人的法器。”
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神里闪过一丝张扬:
“所以我想了个笨办法……把自己的身体,练成器。”
暮守正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终于明白,刚才那股让他本能恐惧的力量,究竟来自何处。
“内视己身,激活骨头里的灵纹,把骨头当本命宝材炼。”
陆少游掰着手指,像说家常一样。
“用自己的真元当炉火,神魂当锤子,把一块‘雷纹钢’的精华一点点融进骨头里,现在我这骨头,估计比你们狐族的本命骨还硬。”
“五脏也没闲着。”他拍了拍胸口。
“把心炼成雷火熔炉,肝炼成风木转化器,脾炼成土灵储库,肺炼成金水过滤阵,肾炼成阴阳调和池。如此一来,不管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五行灵力吸进来,转眼就能变成我能用的雷灵力。”
“对了,还有经脉。”
他抬手,手腕处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淡紫色的纹路在流动。
“把经脉网络改成‘能量传导阵图’,灵力走得比别人快,储量也多,回复速度更是同阶的三倍。”
“唉……本来想把血肉粒子也法器化,可惜修为不够,只能慢慢来。”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浑身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声,紫雷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光晕:
“不过就现在这样,揍你一个元婴中期,应该够了。”
暮守正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
他毕竟是活了五百年的老狐狸,很快便冷静下来。
陆少游这状态,必然消耗极大,不可能持久。
自己的功法、法宝都是经过百年打磨的,只要不跟他正面硬拼,拖到他灵力耗尽,再出手击杀,未必没有胜算。
“口气倒不小。”
暮守正冷哼一声,七条狐尾在身后展开,指尖凝聚起黑色的灵力。
“筑基期再特殊,也跨不过元婴的鸿沟。你这状态,能撑多久?”
陆少游挑了挑眉,没接话,只是突然身形一晃。
不是瞬移,而是化作一道淡紫色的雷光,瞬间出现在暮守正身后!
暮守正瞳孔骤缩,本能地转身,抬手凝聚灵力防护。
可那道雷光速度太快,他刚抬起手,就感觉后颈一麻。
陆少游的拳头带着紫雷,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后颈上!
“嘭!”
护体灵力在接触到紫雷的瞬间,像是被泼了冷水的火焰,瞬间溃散。
暮守正只觉得一股狂暴的雷力顺着脊椎窜进体内,灵力瞬间乱作一团,连运转功法的念头都变得滞涩。
他像断了线的风筝,从高空直直摔落,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碎石。
“咳咳……”
暮守正挣扎着爬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震惊地发现,体内的灵力像是被一群野马冲撞般,四处乱撞,连最基础的防御功法都无法凝聚。
还没等他缓过神,一道雷光再次袭来。
陆少游的膝盖带着紫雷,顶在他的小腹上。
暮守正闷哼一声,身体弓成虾米,再次被击飞,撞在一块巨石上,巨石瞬间碎裂。
“功法再强,用不出来也白搭。”
陆少游落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依旧轻松。
“你这元婴中期的修为,倒是练了个寂寞。”
暮守正趴在地上,浑身剧痛,体内的灵力紊乱得更厉害。
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了。
暮守正强撑着,指尖摸向怀中的一枚黑色玉佩。
这是他的本命法宝“噬魂玉”,能吞噬对方的神魂,是他最后的底牌。
可就在这时,他耳廓上的灵力突然亮起。
是云朔耀的传音!
“暮老,阵法启动了吗?明晞那边有没有异常?”
云朔耀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暮守正心中一喜,刚要回复,却感觉后脑勺一痛。
陆少游的拳头再次落下,紫雷顺着他的耳廓侵入,直接打断了传音的灵力连接!
“别分心啊。”
陆少游蹲在他身边,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打架的时候走神,可是会死人的。”
暮守正又气又急,体内的灵力因为传音被打断,再次受到冲击,甚至开始反噬,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对手。
对方的攻击手段完全克制灵力运转,他的功法、法宝,修为,在对方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我不能死……”
暮守正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想起暮氏全族的安危,想起自己肩上的责任。
他猛地咬碎舌尖,借着疼痛强行稳住紊乱的灵力,从怀中摸出一面黑色的骨盾。
这是暮氏的传承防御法宝“玄骨盾”,能挡住元婴后期的全力一击。
他将骨盾挡在身前,同时摸向怀中的疗伤丹。
只要能挡住对方的一击,就一击。
他就能有机会吞下丹药,恢复部分灵力,再用“噬魂玉”反击!
可下一秒,他却愣住了。
陆少游的拳头带着紫雷,轻轻落在了玄骨盾上。
没有剧烈的碰撞,只有一声“嗡”的轻响。
玄骨盾表面的黑色灵光瞬间暗淡,原本展开的防御屏障像是被抽走了力量,瞬间缩了回去,露出了里面的骨盾本体。
“你是没认真听,还是记性不好?”
陆少游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无奈。
“我刚才说了,我这体质,对法器天生有亲和力……当然,也能轻易干扰法器的灵力流动。除非你掏出神级法宝,否则在我面前,任何法器都是废品。”
“轰!”
拳头穿过失去防御的骨盾,再次砸在暮守正的胸口。
这一次,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他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体内的灵力彻底溃散,反噬的力量让他口吐鲜血,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剧痛。
绝望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他一个元婴中期的老狐族,竟然被一个筑基期的人族,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陆少游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再动手。
他踢了踢地上的玄骨盾,语气平淡:
“说实话……我不喜欢杀生,尤其是你这种为了家族拼命的老狐狸。虽然你对明晞做的事很混蛋,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原谅……”
暮守正喘着粗气,抬头看向他,眼神里满是茫然。
他不明白,这个人类到底想干什么。
“有没有兴趣,跟我做个交易?”
暮守正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突然浑身一僵。
一股极其纯净、极其强大的气息,从青丘主峰的方向传来,瞬间笼罩了整个青丘山!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主峰之巅的化形池方向。
只见夜空之中,一轮满月突然变得无比明亮。
一道无比宽阔的银色瀑布,从满月中倾泻而下,不是水流,而是纯粹由液态月华凝聚而成,如同一条银色的天河,精准地灌注入化形池之中。
“哗啦——”
月华瀑布落入池中,池水瞬间“沸腾”起来。
不是炽热的翻滚,而是极致的冰寒与圣洁,白色的雾气升腾而起,在池面上凝结成无数晶莹的玉珠,滴落在静魂玉上,发出“嘀嗒”的轻响,如同天籁。
在那一瞬间,整个青丘山范围内,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风停了,水流静止了,虫鸣鸟叫也戛然而止,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天地间只剩下月华流动的轻响。
暮守正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到自己的身后,浮现出一条灰色的狐影。
那是他的真身虚影。
不仅是他,远处的山林里、城邦中,所有狐族的身后,都浮现出了自己的真身虚影。
这些狐影无论修为高低,都齐齐面向化形池的方向,前肢伏地,作出虔诚朝拜的姿态。
这不是外力强迫,而是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敬畏。
仿佛在朝拜一位天生的王者。
“……血脉共鸣。”
暮守正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震惊。
他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血脉共鸣,当年狐君云朔临渊的化形都没有如此天地异变。
天空中,无数灵鸟仙禽从四面八方飞来。
有头顶红冠的仙鹤,有身披金色羽毛的凤凰虚影。
它们并非受狐族统治,而是被化形池中散发出的纯净生灵气息吸引,环绕着月华瀑布盘旋,口中衔着散发着沁人芬芳的灵花仙草,将其抛洒向化形池,形成一场圣洁的花雨。
以化形池为中心,青丘山的大地上,一朵朵金色的莲花破土而出。
这些莲花并非真实存在,而是由纯粹的灵气凝聚而成,莲香弥漫百里,所到之处,枯木逢春,灵草疯长,连岩石缝隙中都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轰——”
一声轻响,一道巨大的九尾天狐虚影从化形池中冲天而起,矗立于天地之间。
这道虚影凝如实质,高逾千丈,浑身覆盖着银白色的毛发,在月华的照耀下泛着圣洁的光泽。
它并非攻击性的法相,而是带着慈悲与威严,俯瞰着青丘山的每一寸土地。
九条狐尾在它身后轻轻摇曳,每一条尾巴,都牵引着不同的天地法则:
第一条尾巴上,流转着晨曦、正午、黄昏、夜晚的光影,是时间法则的具象化;
第二条尾巴周围,空间微微扭曲,形成淡淡的波纹,是空间法则的缩影;
第三条尾巴上,缠绕着浓郁的绿意,无数草木虚影在其上生长、枯萎,是生命法则的体现;
第四条尾巴上,涌动着蓝色的水泽之气,江河湖海的虚影在其上浮现,是水之法则的象征;
第五条尾巴上,燃烧着温和的火焰,火焰永不熄灭,却不伤人,是火之法则的柔和形态;
第六条尾巴上,席卷着淡金色的风,风中带着锋锐之意,却不凛冽,是金之法则的体现;
第七条尾巴上,沉淀着厚重的土黄色,与大地的脉动产生共鸣,是土之法则的缩影;
第八条尾巴上,闪烁着星辰之光,周天星斗的虚影在其上流转,是星辰法则的具象化;
第九条尾巴最为特殊,呈现出混沌之色,时而化作光,时而化作暗,蕴含着无限可能,是阴阳法则的本源形态。
在九尾天狐法相的顶端,一轮皎月与一轮金日的虚影同时出现,交相辉映。
月光柔和,日光温暖,两种光芒融合在一起,照亮了整个黑夜,却不刺眼,让人心生安宁。
虚空之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大道天音,如钟如磬,清越悠扬。
这声音不局限于听觉,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洗涤着所有生灵的杂念,仿佛在祝福着这位天命之女的诞生。
陆少游和暮守正都愣住了。
他们站在原地,望着那道矗立于天地之间的九尾法相,望着那轮日月同辉的奇景,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陆少游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多了几分郑重:
“暮守正……你活了五百多年,见过这样的景象吗?”
他转头看向暮守正,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
“你曾想过用阴毒的阵法,毁掉这样一位天命之女。现在看到这一切,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感想?”
暮守正趴在地上,望着那道九尾法相,眼中满是震撼与茫然。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那道法相散发出的气息,让他的灵魂都在颤抖。
那是云朔氏最纯粹的血脉,是青丘山未来的希望。
他想起自己之前的计划,想起云朔耀的命令,想起那个在化形池里期待着烟花的雪白小狐狸,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悔意。
天地异象仍在继续,月华瀑布流淌,灵鸟盘旋,金色莲花绽放,九尾法相俯瞰众生。
青丘山的每一个生灵,都在感受着这份来自天命的祝福,而暮守正的心中,却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