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守正趴在地上的姿势维持了许久,胸口凝结的血渍在月华下泛着暗沉的光,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痛。
他的目光像被钉在了化形池的方向,瞳孔里还映着方才漫天金芒的残影,整只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一片沉重的死寂。
身旁忽然传来一阵懒洋洋的动静。
陆少游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随手拨了拨落在肩头的草屑,目光扫过远处天际残留的灵光,语气里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散漫:
“我说……这么大年纪还趴在地上哭,可不符合你大司寇的辈分。”
暮守正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耳尖动了动,却没抬头,也没应声。
陆少游也不介意他的沉默,几步走到一块半人高的岩石旁,长腿一翘坐了上去,鞋底晃悠着踢起细小的石子,石子滚过地面,发出“咕噜”的轻响。
他望着远处逐渐恢复平静的青丘山峦,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回忆的松弛:
“对了,你知道烟花匠都是怎么做烟花的吗?”
见暮守正依旧没反应,他自顾自地往下说,仿佛在跟空气对话,又像是在跟过去的自己闲聊:
“我小时候常混在人族的市井里。那会儿最喜欢蹲在城南的烟花作坊外,看里面的老师傅干活。你见过没?那种黑黢黢的小院子,木门永远半掩着,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呛人的味儿。”
“硫磺的烈、硝石的涩,还有各种金属粉末混在一起的怪味,直往鼻子里钻,呛得人忍不住咳嗽。”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岩石表面的纹路,像是真的闻到了当年的气息:
“尤其是熬硝石的时候,那才叫折磨。硝石得从墙角或者猪圈那些又脏又臭的土里挖出来,带着霉味和粪土气,倒进大铁锅里熬煮,咕嘟咕嘟的水泡泛着黑沫,蒸汽飘出来能把院子里的野草都熏得蔫掉。”
“负责熬硝的老师傅,手上永远沾着洗不掉的黑渍,指甲缝里嵌着泥,连手背都裂着口子,看着比街边乞讨的叫花子还埋汰。”
“还有调颜色的师傅,更惨。那会儿穷,没什么防护的法子,朱砂、铅粉、砒霜这些有毒的粉末直接用手抓。我见过一个老匠人,手上常年是五颜六色的,红的、白的、青的,像涂了一层洗不掉的颜料,连拿筷子都在抖。”
“有次他给烟花填色,粉末蹭到了嘴角,没过多久就咳得直不起腰,脸憋得发紫……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铅毒犯了。”
说到这儿,陆少游的语气不再散漫,多了几分认真:
“可你知道吗?就是这些泡在脏臭里的匠人,用那些沾着粪土气的硝石、带着剧毒的粉末,按分量一点点配好,塞进卷得结实的纸壳里,压实了,再插上引信……”
他的指尖轻轻一弹,仿佛点燃了无形的引信:
“等到夜里,点上火,‘咻’地一下窜上天,然后‘嘭’的一声炸开。你见过那种场面吗?五彩的光屑像雨一样落下来,红的像霞,绿的像柳,金的像星子,整个夜空都被照亮了。街边的小孩会拍手蹦跳,大人会停下脚步抬头看,连卖糖人的老头都会放下担子,笑着叹一声‘好漂亮’。”
“这世道,有时候就跟做烟花一样。”
他的目光落回暮守正身上,语气里的认真又淡了下去,多了几分通透的冷意。
“总会有人要去碰那些脏的、臭的、见不得光的东西。家族、责任、迫不得已……哼,说白了,不就是你主动或者被动地,把自己活成了那些硝石和硫磺么?”
“你觉得自己臭了,脏了,连那月光都不配照了,是吧?”
他嗤笑一声,声音里没什么嘲讽,反倒带着点直白的戳破。
“可拉倒吧。你这堆自怨自艾,屁用没有。重要的不是你沾了多少脏东西,是你最后‘炸’出来的是什么。”
“是把黑夜捂得更紧的黑烟,还是哪怕只有一瞬,能照亮点什么的光。”
暮守正的指尖终于动了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贴在地面的脸颊似乎蹭到了细小的沙砾,却没再避开。
“小明晞化形成功了,天地都给她道贺。”
陆少游朝着化形池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灵光。
“你这辈子,是成不了她那样纯粹的光了。你骨子里掺了太多杂质,几百年的脏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但这不代表你就只能烂在泥里。”
他从岩石上跳下来,走到暮守正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与其在这儿趴着闻自己身上的臭味,不如好好想想,你这堆被命运和选择揉烂了的‘火药’,接下来是想闷声发霉,连点火星都冒不出来,彻底烂成一滩泥;还是……在某个关键的时候,哪怕就一次,卯足了劲‘嘭’地一下,炸出点该有的响动,照亮点该照的地方?”
“烟花从来不在乎自己是从粪土里熬出来的,它只在乎最后绽放在哪片夜空里。”
“你也一样。脏了就脏了,但别让那些脏东西,成了你赖在地上不起来的理由。那才真叫没救了。”
说完,他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随意:
“对了,承诺给明晞的烟花,也该放了。你猜我为什么要拉你到这废弃矿场来干架?”
不等暮守正反应,他已经蹲下身,手掌按在矿场的地面上。
他指尖紫雷微闪,顺着掌心钻进土里,瞬间便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
暮守正瞳孔骤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横的灵力顺着地面蔓延开来,将矿场深处那些废弃的矿物硬生生唤醒。
下一秒,无数银灰色的矿石从地底破土而出,带着泥土的湿气悬浮在半空。
紫雷如同活物般缠绕在矿石表面,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矿石的质地在雷光中逐渐改变,银灰色慢慢褪去,变成了淡紫与银白交织的色泽,还泛着细碎的灵光。
这些被改造的矿物在紫雷的牵引下,逐渐汇聚成一条长长的光带,如同银色的河流,径直朝着高空飞去。
暮守正看着这一幕,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清楚这废弃矿场的底细,里面的矿物都是些杂质极多、毫无灵力的废石,可陆少游竟能改变其本质,还能以筑基期的修为,操控如此大规模的矿物御空。
即便知道对方体质特殊,但这份实力也远超了他对“筑基期”的认知。
就在这时,高空的光带已经飞到了青丘的上空,在达到顶点的瞬间,轰然炸开。
“嘭——”
巨响传遍了整个青丘。
炸开的光屑在紫雷的指引下,化作一朵朵巨大的烟花,有的像盛开的牡丹,有的像漫天星子,在夜空里绽放出绚烂的色彩。
青丘的妖族们刚从天地异象的震撼中缓过神,又被这突如其来的烟花惊得愣住。
无论是山谷里的狐妖,还是市集上的兔妖、鹿妖,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抬头望着那片被照亮的夜空,眼神里满是茫然与惊叹。
化形池边,耀眼的白光已经散去。
云朔明晞站在池中,低头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眼睛亮晶晶的。
她的长发及腰,并非纯粹的白色,而是像月晕与初雪交融的月白,在灵光的映照下,发丝间泛着极淡的银色与金色细闪,仿佛将整个星河都凝在了发间。
一对白色的狐耳立在头顶,耳尖内侧带着一丝粉金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抬起头,一双桃花眸眼尾微挑,本该是妩媚风流的模样,却因为眸中纯粹的好奇与欢喜,被净化成了一种不染尘埃的圣洁。
左眼瞳仁是清澈的琉璃金色,像是蕴藏着一轮小小的太阳,暖得发亮。
右眼瞳仁是静谧的月光银色,仿佛倒映着一汪清冷的月泉,清得见底。
她的身形纤细修长,约莫是人类少女十四五岁的模样,像初春刚抽芽的柳枝,柔韧又充满生机。
颈项线条优美,微微扬起时带着天然的高贵,却没有半分盛气凌人。
身上的衣裙是化形时天地灵气自然凝聚而成的,月白色的裙摆层层叠叠,如同月夜下舒卷的云层,裙身上用暗银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九尾狐纹与星辰图案,宽大的袖口和飘逸的披帛随着微风飘动,让她看起来像从月宫里走出来的妖。
她赤着一双玉足,脚趾圆润,纤尘不染,足踝上各套着一个由星辰砂凝聚而成的细小金环,走动时会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在她身后,九道由纯粹光与影构成的狐尾虚影轻轻摇曳,每一次摆动,都有细碎的光屑落在灵水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哇……”
云朔明晞看着自己的新模样,忍不住原地蹦了蹦,玉足踩在池中月华上,激起一圈圈的波纹。
她转了个圈,看着裙摆飘动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抬头望去,小脸上满是期待:
“陆哥哥说的烟花,什么时候来呀?”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了高空炸开的绚烂烟花。
“哇!是烟花!”
云朔明晞兴奋地拍手,狐耳竖得笔直,眼睛死死盯着夜空,连尾巴都晃得更快了。
直到烟花渐渐散去,她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琢磨着要不要去找陆少游道谢。
就在这时,一群穿着青色铠甲的狐卫匆匆赶来,为首的狐卫单膝跪地,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紧张:
“公主殿下,恭喜您成功化形!但狐后殿下吩咐,让您即刻随我们回洞天,稳固形态与修为,以免灵力紊乱。”
云朔明晞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小嘴撅起:
“可是我还没跟陆哥哥道别呢……”
“公主,此事要紧。”
狐卫低着头,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洞天已经备好稳固灵力的灵泉,耽搁不得。”
云朔明晞还想争辩,尾巴尖忽然蹭到了什么东西。
她愣了愣,疑惑地伸手摸向自己身后那条真实的白色狐尾,指尖在柔软的绒毛里摸索,很快就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圆环。
是一枚储物戒指。
她眼睛一亮,赶紧把戒指攥在手心,用神识探了进去。
虽然没看清里面具体是什么,但能感觉到一股温和的灵力,还有些小巧的物件,显然是陆少游提前藏好的。
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她差点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理了理裙摆,把戒指悄悄藏回狐尾的绒毛里,装作乖巧的样子点了点头:
“好吧,我跟你们回去。”
走在回洞天的路上,她忍不住偷偷摸了摸尾巴里的戒指,心里小声跟陆少游道别:
“谢谢陆哥哥,谢谢你的烟花,还有礼物!我很喜欢!”
矿场这边,陆少游瞥见远处被烟花吸引来的狐卫身影,收起了脸上的随意,看向刚从地上撑起身体的暮守正:
“行了,看够热闹了,回正事。有没有兴趣跟我做个交易?”
暮守正扶着岩石站稳,胸口的伤口还在痛,眼神却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看着陆少游,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与质疑: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个人族做交易?”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袍上的血渍。
“你刚才说的话或许有几分道理,知道的也比我想象中多。但目前为止,所有事都是青丘的私事,你一个人族,为什么掺合进来?”
“麻烦。”
陆少游啧了一声,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靠在岩石上,语气直白得不留余地。
“你以为现在青丘内部安稳?妖族和人族之间的仗,用不了多久就会打起来,这点你心里清楚得很吧?”
他抬眼看向暮守正,眼神里带着几分冷意:
“你们那位太子云朔耀,经历了些事后,完全支持激进派,一门心思要对人族开战。更何况现在狐君突破境界失败,卧病在床,连起身都难。狐后忙着照顾他,没时间理政。”
“让你对他亲妹妹云朔明晞下手,不就是想找个借口,说人族干扰妖族化形,好进一步抹黑人族,煽动青丘的反人情绪么?”
暮守正的身体僵了一下,沉默不语。
“这些都不是重点。”
陆少游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重点是,在未来的这场仗里,会冒出一个叫叶辰的家伙。你们青丘山……大概率会被他屠一遍。”
“不可能。”
暮守正想也没想就反驳,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青丘有众多元婴期乃至化神期的妖狐,即便狐君卧病,也还有一战之力。一个人族修士,就算再强,怎么可能屠得了青丘?”
陆少游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这些话都是凌清玄告诉他的,师尊说出来的话从来没有不准过。
可他总不能跟暮守正说“这都是我师尊说的”。
这话说出去,对方只会觉得他在胡扯。
“你觉得我体质邪门吗?”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残留的紫雷。
“筑基期能跟你这元婴期打,甚至压制你。”
见暮守正不说话,他继续道:
“那叶辰,估摸着比我更离谱。他的修为进展速度,还有手段的狠辣程度,不是你们能想象的。这么说,你信吗?”
暮守正看着陆少游身上的紫雷,眼神复杂。
他承认对方的体质确实特殊,虽然只是取巧偷袭,但确实是压制了他这个元婴期。
可“屠青丘”这三个字,还是太过匪夷所思,空口无凭,他实在无法相信。
“跟你这种老顽固说话,就是费劲。”
陆少游叹了口气,显然知道光靠嘴说没用。
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黑色的晶石,晶石表面刻着复杂的符文,泛着淡淡的幽光。
不等暮守正反应,他已经上前一步,将晶石怼到了暮守正的面前。
“看好了。”
话音落下,晶石上的符文骤然亮起,一股庞大的信息洪流顺着晶石涌入暮守正的脑海。
那是无数碎片化的画面:
血色染红的青丘山峦,化神期妖狐的尸体倒在灵泉边,一位青年站在青丘主峰上,手里提着狐族的头骨,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整个青丘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呃啊……”
剧烈的信息冲击让暮守正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再次摔倒。
他扶着岩石,瞳孔骤缩,呼吸急促,脑海里的画面太过真实,那股死亡的压迫感仿佛还萦绕在鼻尖,让他浑身发冷。
“这就是你不信的‘不可能’。”
陆少游收回晶石,看着陷入茫然的暮守正,语气平静。
“交易内容很简单:你帮我们盯着青丘内部的情况,尤其是云朔耀的动向,有任何异动随时传递消息。我们则负责,不让那个叶辰屠了你们青丘。”
他顿了顿,补充道:
“我知道你会怀疑,刚才那些画面是不是我用术法伪造的。但我没那么多精力跟你嚼舌根解释,信不信随你。”
他看着暮守正,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
“这可是你为数不多能赎罪的机会。是想跟刚才的烟花一样,最后炸出点光亮,护住青丘;还是继续抱着你的脏污装聋作哑,等着青丘被屠,你跟暮氏一起陪葬?”
暮守正沉默了很久,久到陆少游都不耐烦地掏出了一块玉牌,琢磨着要是这老狐狸再不答应,就再揍一顿强迫他同意。
反正对付这种软硬不吃的,拳头有时候比嘴管用。
就在这时,暮守正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带着坚定:
“我答应。”
他抬起头,看着陆少游,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多了几分决断:
“首先,青丘是我的根,即便我双手沾满脏污,也不能看着它被人屠灭。刚才那些画面……不管是不是真的,我赌不起。”
“其次,你说的没错,我这辈子做了太多脏事,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护住青丘,也算是对当年父亲教诲的一点弥补……就当是我这堆‘火药’,最后想炸一次。”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冷静的分析:
“再者,云朔耀虽然掌权,却不敢真的动暮氏。狐君虽然卧病,但对青丘的掌控力还在,云朔耀需要暮氏来维持律法秩序,稳定人心。他之前威胁我,不过是吃准了我在乎家族,可真要动暮氏,他还没那个胆子。所以帮你传递消息,风险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大。”
“算你还算清醒。”
陆少游挑眉,对他的分析还算满意。
“但我有个条件。”
暮守正看着陆少游,语气严肃。
“我们之间的交易需要保险,但天道誓言不能立。如今青丘灵气敏感,天道誓言的波动太大,一旦立下,必然会引起云朔耀的注意,到时候不仅交易不成,我还会暴露。所以,必须换其他的保险协议。”
“早说嘛,墨迹。”
陆少游翻了个白眼,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对黑色的小虫子。
虫子通体漆黑,全身暗紫的花纹看起来有些诡异。
“毒誓蛊。”
“你一个器修,怎么会随身带蛊?”
“管这么多干嘛?”
陆少游不耐烦地把其中一只毒誓蛊扔过去。
“想立就赶紧的。这蛊认主后,只要一方违背誓言,蛊虫就会钻进心脉,吸干灵力而死,虽然没天道誓言猛,但至少没那么大动静。”
暮守正接住毒誓蛊,不再多问,将蛊虫按在手腕上。
蛊虫瞬间钻进皮肤,留下一个淡黑色的印记。
陆少游也将另一只蛊虫按在自己手腕上,印记泛起同样的光泽。
立完誓,陆少游看了眼暮守正胸口的伤口,随口道:
“你这伤先别治。”
暮守正一愣:
“为何?”
“云朔明晞化形成功,云朔耀心里肯定不痛快,所以一定会怪罪于你。”
“但你要是以这种重伤的姿态回去见他的话,他不仅不会怪你,反而会借这事煽动妖族对人族的不满。毕竟青丘山的大司寇被一个人族揍成了这样。夸大这件事符合他的激进派立场。而且他不敢真的对你怎么样,毕竟还需要你做事。顶多骂你几句办事不力,不会动暮氏。”
“所以别畏手畏脚的,觉得会连累家族。形势比你想的清楚,他没那个胆子。”
说完,陆少游捏碎手上的玉牌。
玉牌化作漫天青屑,包裹住他的身体。
在彻底消失前,他留下最后一句话:
“后会有期。”
青屑散去,原地只剩下暮守正一人。
他站在矿场里,望着陆少游消失的方向,又抬头看了眼夜空里残留的烟花光屑,手腕上的蛊痕还在微微发热。
胸口的伤口依旧疼痛,可他的心里,却不像之前那样沉重了。
或许,他真的能像那烟花一样,最后炸出点光亮。
暮守正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青丘主城的方向走去。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满是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