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不安地叩击。宁雨桐缩在房间角落的单人床上,把脸埋进膝盖之间。已经凌晨一点了,可她依然睡不着。每当闭上眼睛,伯母那张涂着厚厚粉底的脸就会浮现在黑暗中,嘴角挂着让她毛骨悚然的笑容。
"雨桐?睡了吗?"伯母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雨桐猛地抬头,心脏像被攥紧了一样。这么晚了,伯母为什么会来?她慌忙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声音细如蚊呐:"还、还没..."
门开了,伯母穿着真丝睡袍站在门口,头发一丝不苟地盘着,即使是在深夜也保持着完美的妆容。她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和一小碟曲奇饼干,笑容亲切得反常。
"来我房间一下好吗?有点事情想和你商量。"伯母的声音甜得发腻。
雨桐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睡衣下摆。六年来,伯母从未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她点点头,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跟着伯母穿过昏暗的走廊。
伯父家的豪宅即使在夜晚也灯火通明,水晶吊灯在头顶投下冰冷的光。雨桐的脚趾蜷缩起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六年前那场夺走父母生命的车祸后,她被接到这里生活。伯父伯母从未虐待过她,但也从未给过她真正的温暖。她的存在就像一件被遗忘在角落的旧家具,安静、无用、但勉强还能看。
伯母的卧室大得惊人,一张king size的床占据了中央位置,丝绸床单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伯母示意她在梳妆台前的软凳上坐下,然后把牛奶和饼干放在她面前。
"喝点牛奶,有助于睡眠。"伯母坐在床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雨桐小心翼翼地捧起杯子,温热的牛奶滑过喉咙,却无法温暖她发冷的身体。伯母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雨桐啊,"伯母突然叹了口气,"你来我们家有六年了吧?"
"是、是的,伯母。"雨桐的手指在杯子上收紧,指节泛白。
"时间过得真快啊。"伯母的笑容加深了,"你现在已经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雨桐感到一阵恶寒爬上脊背。伯母从未夸过她漂亮,事实上,伯母总是批评她太安静、太内向,像个"没用的闷葫芦"。
"谢、谢谢伯母。"她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了苍白的脸颊。
伯母突然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膀上。雨桐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伯母的手保养得很好,指甲上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像十片小小的刀刃。
"雨桐,伯父的公司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难。"伯母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很可能会破产。"
雨桐惊讶地抬起头,在梳妆镜中与伯母四目相对。伯父的公司要破产?那个总是吹嘘自己商业头脑的伯父?
"我们...需要帮助。"伯母的手指收紧,"而你,可以帮我们。"
"我?"雨桐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我能做什么?我、我只是个学生..."
伯母笑了,那笑容让雨桐想起她曾经在动物园见过的蟒蛇,缓慢、冰冷、充满算计。
"我们给你办了转学手续。"伯母从梳妆台上拿起一个烫金信封,"圣樱女子学院,下周一开始。"
雨桐的手一抖,牛奶差点洒出来。圣樱女子学院?那所传闻中只收权贵子弟的私立女校?学费高得离谱,普通人连校门都进不去的地方?
"伯母,我、我不明白..."
"很简单。"伯母绕到她面前,俯下身,红唇几乎贴到她耳边,"圣樱的学生非富即贵,她们的父母掌握着这座城市的经济命脉。你只需要...交些朋友。"
雨桐的瞳孔收缩。交些朋友?伯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们想利用她。
"你长得漂亮,气质又好。"伯母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像在评估一件商品,"那些大小姐会喜欢你的。只要你能结交几个有用的人...伯父的公司就有救了。"
牛奶在胃里翻腾,雨桐感到一阵恶心。他们养育她六年,就是为了这一天吗?把她当作一个可以随时使用的社交工具?
"我...我不擅长交际..."她小声说,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伯母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我们养了你六年,供你吃穿,给你最好的教育。现在家里有困难,你就这种态度?"
"不、不是的!"雨桐慌乱地摇头,长发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我只是怕...怕我做不好..."
伯母的表情又柔和下来:"傻孩子,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你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你呢?"她拍了拍雨桐的肩膀,"好了,去睡吧。明天开始准备转学的事情。"
雨桐机械地站起身,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走到门口时,伯母又叫住她。
"对了,"伯母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你父母留下的那笔信托基金...如果伯父的公司破产了,恐怕连那也保不住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雨桐的背脊僵直。这是威胁。父母用生命保险金为她设立的那笔钱,是她未来唯一的依靠。
"我...我会努力的,伯母。"她轻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回到房间后,雨桐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雨滴拍打窗户的声音像无数嘲笑的手指。她把脸埋进膝盖,肩膀无声地颤抖。
她不是傻瓜。伯母所谓的"交朋友"是什么意思,她心知肚明。在圣樱女子学院那样的地方,像她这样无依无靠的转学生,会面临什么,她连想都不敢想。
可是她能拒绝吗?六年的养育之恩,父母的信托基金,她没有选择。
雨桐爬上床,蜷缩成一团。明天,她就要开始准备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充满危险与诱惑的权贵世界。而她,只是一只被推入狼群的小羊羔。
窗外的雨声渐渐模糊,但雨桐知道,今晚她注定无法入眠。明天开始的,将是一场她无法逃避的华尔兹——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舞者,还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