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车辙碾过的旧梦,粥香

作者:ikun255 更新时间:2025/8/15 18:02:54 字数:5145

沉重而华贵的马车,在四匹踏云驹的拉动下,平稳而迅疾地驶离了星罗城那压抑的阴影,将象征着屈辱和绝望的白虎公爵府远远抛在身后。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雪貂绒毯,隔绝了路途的颠簸,却隔绝不了那弥漫的、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

霍云儿紧紧抱着霍雨儿,仿佛一松手女儿就会消失。

霍雨儿则像只受惊后终于找到巢穴的小兽,蜷缩在母亲怀里,小脸埋在那熟悉的、带着淡淡皂角味的衣襟里,汲取着久违的安全感。

只是那双浅蓝色的大眼睛,偶尔会不安地抬起,偷偷看向对面那个安静坐着的粉蓝色头发女孩——王冬儿。

王冬儿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光明女神蝶收敛了光芒,如同最精美的胸针般停在她肩头。

车厢内一时只有车轮碾过官道的规律声响和踏云驹偶尔的响鼻。

打破沉默的,是驾车的泰坦。

这位粗豪的巨人,此刻却用一种与他体型极不相称的、尽量放轻缓的声音,隔着车厢壁,将自己了解到的白虎公爵府武魂觉醒日上发生的事情,以及戴华斌恶毒计划的起因,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那小畜生,见那白虎公爵夫人对你家丫头示好,说什么‘温婉可人’、‘魂力天赋不错,以后必成气候’,甚至还开玩笑说要收做名下嫡女,让他过来和妹妹好好相处,将来辅佐他和他大哥……嘿,这可把那小王八蛋气疯了!他从小被捧在手心,哪里容得下别人分走他娘亲的半点关注?尤其是他平日里最看不起、随意欺负的小丫头!”

泰坦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所以他就……”

霍云儿的声音带着颤抖,搂着霍雨儿的手臂又紧了紧。

“没错!”

泰坦哼了一声。

“当场不敢发作,背地里就安排了他母亲手底下三条最阴毒的走狗,都是魂王级别,埋伏在雨儿回后院的必经之路上,要打断雨儿的腿!让这小丫头片子彻底废掉,再也威胁不到他!”

霍云儿听得浑身冰凉,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低头看着怀中女儿苍白的小脸,想象着如果不是王冬儿和泰坦及时出现……雨儿那纤细的小腿被生生打断……那将是何等的人间惨剧!

一股强烈的恨意和对女儿的愧疚让她几乎窒息。

“雨儿……我的雨儿……”

霍云儿喃喃着,眼泪无声滑落。

她现在既为女儿觉醒了武魂,还拥有七级巅峰、接近八级的先天魂力而欣喜,这绝对是了不起的天赋!

但这份欣喜立刻被巨大的恐惧和后怕所取代。

白虎公爵夫人!那个女人!

霍云儿太了解她了!

那绝不是慈眉善目的长辈,她对雨儿突如其来的“好意”,背后必然藏着更深的算计!

“她不是开玩笑……她一定是想把雨儿抢走!”

霍云儿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恐和笃定。

“就像……就像当年她知道我怀孕时一样!”

话一出口,仿佛打开了尘封的闸门,那段被刻意遗忘的、最黑暗的记忆汹涌而出。

她看着王冬儿睁开看过来的平静眼眸,又低头看了看懵懂的女儿,声音带着一种沉痛的沙哑,缓缓讲述道:“当年……我和她……几乎同时怀上了浩哥的孩子。”

霍云儿的脸上浮现出痛苦和不堪回首的神色。

“那段时间……是府里最难熬的日子。浩哥……戴浩他那时刚继承爵位不久,就被紧急调往前线抵御日月帝国入侵,根本不知道……不知道我的事。府里,就是夫人她……她一个人的天下。”

霍云儿的身体微微发抖。

“我拼命地躲,拼命地想藏起来……穿着最宽大的衣服,躲在最脏最累的角落干活……可……可还是被她发现了。”

霍雨儿似乎感觉到了母亲话语中的恐惧,小身子往母亲怀里又缩了缩。

“那时候……我以为我死定了。”

霍云儿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

“一个侍女……怀了公爵的孩子……这在夫人眼里,是最大的污点和威胁。但……也许是老天爷可怜我肚子里的孩子……”

她苦涩地笑了笑。

“也可能是……夫人她并不知道戴浩其实根本不知情。她以为这是戴浩默许的……或者,她更在意的是我肚子里是男是女,会不会抢走本属于她儿子们的爵位。”

“所以,她没有立刻下毒手,只是……只是把我严密地监视起来,像看管一件随时会爆炸的危险品。我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水,都有人盯着……我活得……比最下贱的牲口还不如,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忍了。”

霍云儿的眼泪滴落在霍雨儿的头发上。

“后来……我生下了雨儿……是个女孩。”

霍云儿看向女儿的目光充满了温柔和庆幸。

“夫人知道后……我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一个女孩……威胁不到她两个儿子的地位。所以……她只是把我们母女丢到了后院最偏僻的柴房,像丢垃圾一样。但对我们来说……那反而成了难得的安稳。至少……我们活下来了,能相依为命……”

霍云儿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疲惫。

“直到……戴华斌那个小恶魔发现了我们……我们的噩梦……才真正开始。而夫人……她只是看着……默许着……”

她搂紧霍雨儿,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驱散。

“冬儿小姐……我真的……真的很庆幸,在雨儿被夺走、被彻底毁掉之前……遇到了您……”

王冬儿静静地听着,粉蓝色的眼眸中没有太多波澜,只是看着霍云儿眼中那份终于彻底清明的后怕与感激,微微点了点头。

牛天准备的这辆马车确实不凡,在踏云驹的神骏脚力和特殊的魂导减震系统加持下,仅仅不到半日,便已穿越了小半个星罗帝国,抵达了与天魂帝国接壤的边境区域。

官道旁,视野变得开阔。远处,一片连绵的营盘出现在地平线上。

黑色的营帐如同匍匐的巨兽,肃杀之气隔着老远都能隐隐感受到。

营盘中央,一面巨大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白色的猛虎在黑色旗帜上咆哮,正是白虎公爵戴浩的帅旗!

“咦?”

王冬儿看着那面旗帜,小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戴浩……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明斗山脉那边和日月帝国对峙吗?”

随即,她那粉蓝色的眼眸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

渣男!抛妻弃女!

任由她们在府中受尽欺凌!差点连亲生女儿都被他另一个杂种儿子打断腿!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王冬儿猛地直起身子,小手一指那军营方向,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

“二爹!停车!我们过去!我要让那个戴浩跪在云姨和雨儿面前磕头认错!本小姐要亲手抽他两巴掌!蛐蛐魂斗罗,装什么呢!”

“好嘞!”

泰坦早就看戴浩不爽了,闻言立刻勒紧缰绳,踏云驹长嘶一声,马车稳稳停住。

他摩拳擦掌,眼中凶光闪烁,就等王冬儿一声令下冲进军营把那什么狗屁公爵揪出来。

“不!不要!冬儿小姐!使不得!”

霍云儿却如同被针扎了一般,脸色瞬间煞白,失声惊叫!她几乎是扑过去抓住了王冬儿的胳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恳求。

“别……别去!求您了!我……我现在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求您了,冬儿小姐!我们走吧!快走吧!”

王冬儿看着霍云儿眼中那巨大的惊恐、无措和深深的抗拒,那眼神里甚至找不到一丝对戴浩残留的期盼,只剩下纯粹的逃避和不愿相见。

她心头那股邪火微微一滞。

是了,她光顾着自己解气,忘了霍云儿此刻的心情。

刚刚从泥潭里爬出来,伤口还鲜血淋漓,让她立刻去面对那个造成一切痛苦的源头……确实太过残忍。

而且……

万一呢?

万一霍云儿这个极品恋爱脑见到戴浩那张脸,又犯浑了怎么办?

哭着喊着要留下?

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想到这种可能,王冬儿小脸上的怒意瞬间被警惕和一丝不爽取代。

她撇了撇嘴,对着泰坦挥挥手。

“算了二爹,走吧。别脏了我们的眼。”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泰坦有些遗憾地咂咂嘴,但还是听话地重新催动马车。

马车再次启动,缓缓驶过那片军营的外围。

霍云儿几乎是立刻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霍雨儿的颈窝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不敢看,不敢听,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她爱恨交织、痛苦半生的地方。

霍雨儿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剧烈的情绪波动惊到了。

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这么害怕,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

她只听到“戴浩”两个字,然后母亲就崩溃了。

那个名字……是让娘亲如此痛苦的根源吗?

小霍雨儿不懂那些复杂的恩怨情仇,她只知道母亲在哭,她很害怕。

她本能地伸出小手,努力地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干净袖口去擦母亲脸上不断涌出的泪水。

她张着小嘴,想安慰母亲,想说“娘亲别怕,雨儿在”。

可一紧张,那该死的结巴又来了。

“娘……娘亲……不……不哭……雨……雨儿……”

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完整的话,小脸憋得通红,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最后,她放弃了说话,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紧紧地抱住母亲,把自己小小的身体像盾牌一样贴在母亲怀里,把脸贴在母亲剧烈起伏的胸口上,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安全感都传递给这个脆弱的、哭泣的母亲。

霍云儿感受到怀中女儿那笨拙却无比坚定的拥抱,感受到那小小身体传来的温热和依恋,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女儿无声的安慰,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她猛地收紧了手臂,同样紧紧抱住女儿,仿佛要将彼此融进骨血里。

泪水依旧汹涌,但不再是绝望和恐惧的泪水。

她不再去看车窗外那片让她心碎的军营,不再去想那个让她爱恨交织的男人。

她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怀中的女儿身上——她小小的身体,她温热的呼吸,她身上淡淡的、属于孩童的干净气息。

这是她的骨血,她的救赎,她未来生命的全部意义。

过去的霍云儿,那个为爱痴傻、隐忍卑微的霍云儿,连同那份无望的等待和痛苦,就在这紧紧相拥中,在这滚滚向前的车辙声里,被彻底碾碎,埋葬在了身后的尘土中。

不知过了多久,霍云儿的抽泣声渐渐平息。

她抬起头,虽然眼睛红肿,但眼神却如同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

她轻轻抚摸着霍雨儿柔软的发顶,声音带着一种新生的平静和温柔。

“雨儿饿了吧?娘亲给你弄点吃的?”

霍雨儿见母亲终于不哭了,小脸上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用力地点点头。

霍云儿从简陋的行囊里翻出一个小小的布袋,里面是她们仅剩的一点糙米。

她有些局促地看了看这豪华的车厢,又看了看对面安静坐着的王冬儿,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在这里生火做饭。

“用这个。”

王冬儿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小手一翻,从腰间一个看似不起眼,绣着奇异图案的布袋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通体赤红、雕刻着凤凰图腾的精致小鼎——正是马红俊送给王冬儿防身的本命神器涅槃焱凰鼎!

虽然目前只能当个便携式炉灶用,但散发出的恒温用来煮点东西绰绰有余。

霍云儿感激地接过小鼎,又有些惊讶地看着王冬儿又从那个神奇的小布袋里拿出了几样东西。

一小袋晶莹剔透、散发着清香的雪白米粒,几颗饱满红润的果子,甚至还有一小块处理好的、肉质细腻的肉块。

“给雨儿做点好的。”

王冬儿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霍云儿眼眶又是一热,连忙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操作起来。

她将月华米洗净放入鼎中,注入清水,又细心地切碎朱果和肉块。

那涅槃焱凰鼎果然神奇,鼎身微微温热,不一会儿,鼎内便咕嘟咕嘟冒起了热气,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米香、果香和肉香的诱人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车厢!

霍雨儿原本还有些蔫蔫的,被这香气一激,小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那冒着热气的小鼎,连社恐都忘了,小脸上满是期待。

霍云儿见女儿也来了精神,便招呼她一起来煮粥。

王冬儿也忍不住吸了吸小鼻子,肩头的光明女神蝶似乎都愉悦地扇了扇翅膀。

这味道……确实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粥很快熬好了。

霍云儿盛出一小碗,先吹凉了,才小心地递给霍雨儿。

霍雨儿接过碗,却并没有立刻吃,而是先端到王冬儿面前,怯生生地、结结巴巴地说道:“冬……冬儿姐姐……先……先吃……”

王冬儿愣了一下,看着眼前那碗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光芒的粥,再看看霍雨儿那双写满了真诚和一点点忐忑的浅蓝色眼睛。

她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放下吧。”

霍雨儿立刻开心地把碗放在王冬儿面前的小几上,这才捧起自己的那一小碗,小口小口地、无比珍惜地吃了起来,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王冬儿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粥送入口中。

月华米的软糯清甜,朱果的微酸开胃,魂兽肉的鲜美醇厚,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化作一股暖流滑入腹中。

更奇妙的是,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温和能量,悄然滋养着她的精神。

她不动声色地又吃了一口。

嗯……味道……确实不错。

这小哭包和她的恋爱脑母亲……还有点用。

马车继续向北,载着劫后重生的母女,载着心思各异却暂时达成一致的三人,也载着车厢内那温暖的食物香气和一种微妙的新生氛围,驶向那座大陆闻名的魂师圣地——史莱克城。

数日后,当高大的城墙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时,王冬儿掀开车帘,粉蓝色的眼眸望向那座在平原上拔地而起的宏伟城市。

而在城市中心,隐约可见一棵仿佛连接着天与地的、散发着磅礴生命气息的巨树虚影——黄金古树。

史莱克城,到了。

马车在宽阔的官道上行驶,逐渐靠近城门。

就在这时,泰坦突然“咦”了一声,庞大的身躯微微坐直,目光锐利地投向史莱克城东门的方向。

王冬儿也立刻察觉到了异常——一股极其狂暴、炽热、带着混乱气息的魂力波动,正从那个方向冲天而起!

那波动中,还夹杂着一丝……让她手中涅槃焱凰鼎微微发烫的熟悉感?

“好霸道的火焰气息……而且……很混乱,还带着一丝邪性。”

泰坦沉声道。

王冬儿眯起了眼睛,光明女神蝶的感知瞬间延伸过去。

在那混乱狂暴的火焰中心,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拥有如火般赤红色长发的少女身影,正痛苦地蜷缩着,身上暗红色的火焰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灼烧着周围的一切!

是她?!

王冬儿瞬间想起了胖子叔叔在她临行前的委托。

邪火凤凰……马小桃?!

没想到,刚抵达史莱克城,就遇上了目标人物失控!

“二爹,加速进城!”

王冬儿当机立断,小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又带着点兴奋的意味。

“我们的‘谢礼’,看来得提前送出去了!”

马车骤然加速,朝着那火焰与混乱的源头,疾驰而去!

史莱克城的序幕,便在一声失控的凤鸣中,轰然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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