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维斯脸色骤变，一把抓起地上的金挂坠胡乱塞进口袋，转身就往外冲。
洛尔蒂莎紧随其后，两人出了地下室，爬上楼梯，冲出中央木屋——
外面的景象让维斯倒抽一口冷气。
教堂院子外已经黑压压一片。
至少上百个泥尸士兵，把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它们不再是之前机械巡逻的状态，而是全部面朝中央，长矛平举。
泥尸身上沾满沼泽的污泥，锁子甲锈迹斑斑，头盔下的脸只剩空洞的黑影。
除了泥尸，还有厄形。
数不清的泥沼厄形混在泥尸队伍里。
那些由烂泥、腐殖质和不知名生物残骸拼凑而成的怪物，正如在难民营地中见到的一样，身体不断蠕动变形，从泥浆里伸出触手状的手臂，张开满是利齿的口器。
它们发出的声音像沼泽冒泡，咕嘟咕嘟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院子中央，菲娅、薇丝伍德和坎妮丝背靠背站着，三人已经陷入了苦战。
菲娅站在最前面。
黑发的女剑士已经拔出了长剑，剑身反射着昏暗的天光，赤红的瞳孔亮出高光，强冠已然开启。
菲娅的剑快得几乎看不清。
她侧身躲过一柄刺来的长矛，手腕一抖，长剑化作一道银弧，精准地削断了那只泥尸持矛的手臂。
断臂还没落地，她已经旋身斩向另一侧，剑刃劈开一只厄形伸来的触手，漆黑的浆液喷溅出来，在地面腐蚀出嘶嘶作响的小坑。
但她额头全是汗珠，呼吸急促，强冠状态显然消耗巨大。
薇丝伍德在菲娅左侧，情况更糟。
女骑士挥舞着重剑，动作大开大合，但明显慌了神。
她的剑法本来就不算精妙，现在更是乱砍一气。
剑刃砍在泥尸的锁子甲上溅起火星，却很难造成致命伤。
虽然一样可以像菲娅一样以魔力强化自身进行战斗，但风属性的对淤泥实战不利，他的风刃实在难发挥作用。
“都怪你啦！非要进来！现在要死了！真要死了！”
薇丝伍德一看到维斯从木屋里冲出来，立刻扯着嗓子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她一剑劈开一个泥尸的头盔，里面涌出黑色的泥浆，恶臭扑鼻，
“这些鬼东西根本打不完！砍倒了又站起来！”
“闭嘴吧你！”
菲娅喘着气回骂，侧身躲过一支暗箭，长剑顺势刺穿了一只从侧面扑来的小型厄形，
“我看是你刚才卡在围墙那里动静太大才把怪物引来！”
“我——”
像是两人的拌嘴置于另一个世界一样，
坎妮丝在菲娅右侧，完全不受影响。
佣兵小姐的情况相对好些，但也只是相对。
她像只猫一样在泥尸间穿梭，手里的匕首每次出手都精准而致命——眼眶、颈侧、腋下，专挑铠甲防护最薄弱的地方。
她的动作没有菲娅那种爆发性的快，但更省力，更有效率。
一个泥尸举矛刺来，坎妮丝侧身让过，匕首顺势捅进它颈侧的缝隙，手腕一拧，黑色的泥浆飞洒，眨眼便拆散一具。
但泥尸太多了。
她刚放倒一个，立刻就有三个补上来。
坎妮丝不得不连续后撤，玫瑰色的眼睛紧盯着周围的敌人，寻找下一处破绽。
就在这时，一支暗箭从侧面射来，目标是菲娅的后心。
坎妮丝匕首一挥。
“铛！”
金属碰撞的脆响。
那支用削尖木棍做成的简易箭矢被她精准地打飞，钉在旁边的木屋墙壁上，尾羽还在颤抖。
“有矛盾你们事后再内部解决！”
坎妮丝的声音冷得像冰，
“先着眼眼前的问题！”
维斯已经冲到三人身边，短刀出鞘，一刀砍断了一只伸向菲娅的泥泞触手。
那截断掉的触手掉在地上还在扭动，像条被斩首的蛇，末端张开的小嘴一张一合。
“怎么会被发现的？”
维斯一边问，一边环顾四周。
泥尸和厄形正在缓慢但坚定地缩小包围圈，留给他们的空间不到十米见方。
“我怎么知道！”
薇丝伍德带着哭腔喊冤，她的剑又砍倒一个泥尸，但手腕明显在发抖，
“我们就在那儿翻货物，什么都没干！就听见外面脚步声越来越密，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包围了！”
坎妮丝侧身躲过一记长矛突刺，抽身后退，缓了一道喘息：
“或许这群家伙从一开始就能感受到活人的气息。之前的无视只是伪装。装作没发现，等我们深入后再包围——这是陷阱。”
维斯心里一沉。
人也就算了，
厄形还会思考用这种计谋？
“好吧。”
维斯咬了咬牙，短刀砍翻一个从侧面扑上来的泥尸，污黑的泥浆溅到裤腿上，
“不管怎么说，是我草率了，抱歉。”
坎妮丝愣了一下，匕首的动作慢了半拍。
她侧头看了维斯一眼，玫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不是责怪，更像某种意外。
“我并非这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厄形群突然躁动起来。
五只泥沼厄形同时从不同方向扑了上来。
它们的身体在冲锋过程中不断变形，烂泥般的躯体拉长，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菲娅眼底的红光更盛，剑身上泛起一层微弱的白光——那是她压榨魔力强化武器的征兆。
薇丝伍德同样怒放一声，双手握剑摆出防御姿势，替蓄势的黑发女剑士挡下外围的袭击。
坎妮丝已经伏低身体，快速扫视，计算着厄形的进攻路线和速度差，准备用速度避开正面冲击，从侧面寻找破绽。
但就在这个时候——
——
——
——
音爆
随即一股狂风从维斯身后呼啸而来。
那不是自然的风。那是纯粹的力量挤压空气产生的爆鸣，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气势，贴着地面扫过整个院子。
冲在最前面的厄形，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滞。
然后，利落炸开。
不是被砍碎，不是被刺穿，是真正的炸开。
烂泥、腐肉、骨骼碎片、还有那些说不清是什么的黑色粘稠物质，像被无形的巨锤正面砸中，瞬间爆散成漫天飞溅的污秽。
黑色的泥点雨点般落下，打在周围泥尸的铠甲和地面，啪嗒啪嗒像是下了一场污秽的雨。
狂风过后，院子中央出现了一道清晰的通道。
所有挡在这条直线上的东西——无论是厄形还是泥尸——全部消失了。
地面被犁出一道宽阔的沟壑，
石板碎裂，泥土翻起，一直延伸到围墙边缘。
围墙本身也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断裂的圆木七零八落地散在泥地里，像是被巨人随手撕开的玩具。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连那些没有理智的泥尸都停住了动作，空洞的脸转向同一个方向。
菲娅张着嘴，长剑垂了下来，剑身上的白光渐渐熄灭。她眼底的红光还在闪烁，但那双眼睛里露出欣然的意味。
薇丝伍德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本人都差点没站稳。
女骑士的眼睛瞪得滚圆，下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
坎妮丝还保持着伏低身体的姿势，但她的匕首停在半空。
佣兵小姐玫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沟壑，盯着沟壑尽头围墙上的巨大缺口，然后又缓缓转向维斯身后。
她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冷静的克制，嘴唇微微张开，呼吸都屏住了。
三个人，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维斯身后。
金发少女从维斯身后缓缓走出来。
她走得并不快，脚步甚至很轻，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刚才那一拳的余威还在空气中回荡，带起的风压让她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在肩膀后微微飘拂。
翡翠色的眼睛平静地扫过院子里的泥尸和厄形，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敌人，更像是在看一堆需要清理的垃圾。
然后她侧过头，看向维斯，声音很淡：
“这里，没别人。”
顿了顿。
“我，出手，可以吧？”
问得轻描淡写，就像在问“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散步吧”。
维斯咽了口唾沫。
“可以，太可以了。拜托了，那——我们就直接撤就好！”
他转头就向前方的三人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