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对话，我一点也不想参与，刚准备起身离开，但是雪村老师的视线这时扫了过来，我看懂了她的想法——别动。
［这样啊……好的，我明白了，镜花同学，能麻烦你先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吗？我和一条同学谈点事情，很快就好。］
［……是，老师。］
［抱歉，请稍等片刻。］
雪村老师对一条说完，快步走回她的办公桌，拿起了一个似乎是文件夹的东西，然后示意一条跟她走，二人走进办公室旁边一间小小的、用磨砂玻璃隔开的会谈室。
雪村老师拉开会谈室的门，让一条先进去，就在她自己也准备进去时，脚步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瞥了一眼咖啡机。
［对了，镜花同学，咖啡应该快好了，麻烦你帮我倒两杯过来吧？杯子就在茶水台上。嗯……就倒两杯好了。］
［好、好的，老师。］
我有些机械地点头。
【倒咖啡？给谁？老师……和一条？】
会谈室的门轻轻关上了，磨砂玻璃模糊地映出里面两个人影的轮廓，听不清具体的声音。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那愈发浓郁的咖啡香气，我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茶水台边。
咖啡机正发出“嘀嘀”的提示音，宣告着咖啡已经煮好。
我拿起两个干净的白色马克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温润的瓷面。
“哗啦——”
深褐色的液体注入杯中，热气氤氲上升，带着苦中回甘的醇厚气息，我小心地端着两杯咖啡，走到会谈室门口，却迟疑着不敢敲门。
里面隐约传来对话声，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已经决定了？］
［是的。］
［我认为这是必要的。］
［……这并不轻松，你应该很清楚。尤其是……］
雪村老师的声音压低了些，后面的话我听不太清楚。
［我知道。］
［所有的后果，我都考虑过，但正因为这样，我才必须得这么做，我需要改变一些事情，从……源头开始。］
［而且……］
［我觉得她也会支持我。］
［唉……好吧，毕竟我也是你的班主任理应支持你的，不过我也说过，这并不轻松，你真的准备好了吗，一条？］
［我准备好了。］
［我需要您的支持，雪村老师，作为我的顾问教师，同时也是……作为理解我想法的人。］
［我明白了。］
［既然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并且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和风险，作为你的顾问教师，我会支持你的申请，相关的手续和推荐信，我会尽快准备好。］
［不过，一条，这只是开始，后面的路……］
［我会走下去的。］
会谈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端着两杯逐渐变温的咖啡，僵立在门外。
就在这时，会谈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拉开。
雪村老师率先走了出来，看到端着咖啡站在门口的我，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啊，辛苦你了，镜花同学。］
她自然地接过一杯咖啡。
紧接着，一条也走了出来。
她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但细看之下，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比以往更加锐利，也更加……沉重。
她的目光扫过我手中的另一杯咖啡，然后落在我脸上。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我和她都察觉到这都是雪村老师计划好的，只不过她似乎又一次把我当成同谋，我感觉到她的目光非常不善。
办公室里浓郁的咖啡香气似乎也凝固了，只剩下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压力弥漫开来。
雪村老师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寂，目光在我和一条之间流转了一下，带着一种了然和些许复杂的意味。
［那么，一条，你的事情谈完了。镜花同学，进来吧，我们谈谈叫你来的事情。］
她端着咖啡，率先走向办公桌。
［那我就先告辞了……］
一条微微颔首，算是告别，转身就准备离开了办公室。
［一条同学，等等，你还是留下来听我说完比较好，这说不定会让你找到真相有所进展哦。］
雪村老师的话似乎很好把握了一条的软肋，正打算转身的一条停下动作，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请长话短说。］
雪村老师端着咖啡坐回办公椅，示意我也坐下。
她轻轻啜饮了一口，目光透过袅袅升腾的热气落在我身上，只不过温和的笑容下，我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镜花同学。］
［叫你过来，主要是想谈谈之前的突击小考。］
【来了。】
［是，老师。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雪村老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桌上那叠文件中精准地抽出了我的试卷，将它平铺在桌面上，手指轻轻点在了最后那道复杂的综合题上。
［这道题，镜花同学，你留白了。］
［……是，时间不太够。］
［题目有点绕。］
［时间不够吗？］
［前面的基础题你完成得很快，准确率也极高，按照你的速度，理论上，最后这道题应该至少有尝试解题的时间。］
她的手指离开了空白处，转而指向试卷前半部分几道难度中上的题目，特别是其中一道数学题。
［还有这里，这道几何证明题，你用的解法很巧妙，但……似乎刻意绕开了最简洁、同时也是需要用到上周刚讲的一个进阶定理的路径，你选择了一种更繁琐、但完全符合‘基础要求’的方法。］
她抬起头，和我的目光交汇。
［就像入学考试一样。］
一条吃惊地看着考卷，接着把视线移到我身上。
［我……只是觉得那样写更稳妥，确保能得分……］
［稳妥吗？］
雪村老师微微倾身，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前倾带来的无形压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镜花同学，你的‘稳妥’，就是将自己牢牢地限制在一个‘优秀但并非顶尖’的框架里，对吗？精准地计算着每一分，确保自己不会‘过分’突出，也不会‘意外’落后。］
［老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