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在我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一种尴尬氛围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
最终，还是我先败下阵来，硬着头皮开了口。
［嗨……嗨。］
［嗯……你，你好］
【好尴尬。】
我可以感觉到我全身都有些不自在，不过对方也好不到哪去。
少女脸上的绯红完全藏不住，正抬起眼睛笔直地瞪向我——与其说是瞪，不如说是慌乱无措下的本能反应。
［你……也是缘燕私立的吗？］
［嗯……］
［我叫七哀雪菜，一年B班的，你呢？］
［镜花月，一年D班的。］
［这、这件事不准告诉任何人！可以吗？］
［喔……喔喔，当然当然，我什么也没看见］
［对，就是这样！你什么也没看见！］
或许是我的答应起了效果，七哀的心情似乎平复了不少，她尴尬地挪开了视线。
【这态度……搞得像是我偷窥被抓包了一样，明明是我先来的这家店好不好……】
【哎，算了。】
我拿起杯子准备喝让脑袋冷静一下，结果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杯子里已经空空如也，正好，这是个脱身的好借口。
我径自走向饮料吧，重新倒满一杯冰镇柠檬茶，或许，等我回来时，她就已经识趣地离开了吧？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我拿着冰柠檬茶回到座位时，七哀仍旧坐在那。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正紧张兮兮地数着皮包中的零钱，一个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内。
【该不会她身上的钱不够吧?】
不过这个应该可能性不大，毕竟是那所学校的学生。
我原本打算不管她直接回到座位上，但是她在桌子前那不知所措的模样，我也没办法视而不见。
［那个，七哀同学］
［怎，怎么了吗？］
［你……是钱不够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但那双瞬间蓄满水汽、泫然欲泣的眼睛，以及用力点头的动作，已经给了我明确的答案。
［额……］
我从她的手中取下账单，看着上面的金额，我有点后悔问出来了。
第一份账单有一份价格不菲的天妇罗套餐，这应该是那名男生吃的，除此之外就只有一杯可乐和一份沙拉，看来是七哀为了在对方面前装淑女而点的。
第二份账单追加了一份汉堡套餐和一杯圣代，看来是因为吃不饱而加点的。
只能说恋爱中的女生，某种程度上真的挺厉害。
虽然我有点后悔，但是我也还没有薄情到在已经知情的情况下对一名女生见死不救就是了。
［那个，要不要我先帮你付款？］
［咦？可以吗？］
［嗯，周一上学的时候，碰到再还给我就可以了。］
［真的可以吗？我们之间顶多只是互相知道班级姓名而已。］
虽然我很想说我只是想早点回去，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
［嗯，当然，你也不会做出欠钱不还的事情吧？］
［哇，好人，对不起喔，我一开始还对你有所怀疑，那个……我可以再点一些吗？］
［……］
我开始深刻怀疑自己伸出援手的决定是否正确。
［嗯……请便。］
她叫来了服务员，又点了几样小吃。
食物还没上桌，她又再一次托着腮，目光飘向窗外，整个人陷入了某种回忆的漩涡。
【不会吧，又要开始了？】
［凉太他，是我的青梅竹马。］
【我一点都不想听啊喂！】
［那个，七哀同学？］
我的话并没有被对方听进去，她依然在自顾自地说着话。
［小时候，凉太为我戴上了花做的戒指，那时候还说以后要娶我当新娘子……］
她说着，突然双眼霎时泪如泉涌。
［喂喂喂！等等，七哀同学，你怎么突然哭了！」
【这——，这家伙是怎么了啊！】
七哀的声音并不算小，周围不少人的目光朝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只不过看向我的目光似乎都带上一种特别的意味，让我如坐针毡。
我几乎是逃向了饮料吧，随便选了一种饮料带了回来。
［等等等等等！七哀同学，你先冷静一下，先喝东西冷静下来。］
［呜……谢、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这个……好好喝……呜呜呜呜……］
看着她渐渐停止的哭声，我也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你多喝点。］
［为、为什么他就不能像你一样？明明……明明是我先认识他，先喜欢他的啊！呜……］
［……］
我除了沉默，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
此刻，我对今天踏进这家店的决定后悔到了极点，就在我想着怎么脱身的说辞时。
［这是您点的小吃拼盘，让您久等了！］
［嗯？］
小吃拼盘被摆到了我的面前，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她的账单已经合并在了一起。
［额……七哀同学？］
［鸢纸……她确实是我重要的好朋友，这点我承认。］
好吧，她又一次沉醉在了自己的世界。
［可……可是啊！］
［她才开学的时候认识的凉太，你……告诉我，凉太和我十二年的岁月到底算什么?！］
噗咻一声，七哀用餐巾纸擦过鼻涕，开始一根接着一根不停地咀嚼薯条。
［凉太他明明说过要娶我当新娘的，这是不是很过分？他是骗子吧！」
虽然我也很想说我现在受到的对待也很过分吧?不过，哎，既然都趟了浑水了，就奉陪到底吧。
我强忍着心中的不耐。
［你说的那个‘新娘’的约定……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还没上小学，大概四岁？或者五岁？］
我今天无语的次数够多了。
［这不算脚踏两条船吗？就因为出现了一个……一个稍微可爱点、胸部又比我大的女生，他就立刻变心了！这很过分吧？这真的超级过分的对吧？！］
［所以七哀同学和那名叫做凉太的男生，之前真的有在交往吗？］
我的话像是触及到七哀的心里，她的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
［咦？讨、讨厌啦，真的看起来这么像吗？嘛，虽然从小时候大家都说我们很般配，果然在外人眼中也是这样的吧，欸嘿嘿。］
【？？？这反应……几个意思？】
［所以你们没有在交往吗？那就根本不算脚踏两条船吧？］
然而听见我这句话，七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表情凝固了。
［咦！？是这样吗？可……可是我们几乎就像在交往啊，要是那个女的没有出现，我们现在可能就在交往了！］
［你自己都说是可能了。］
［而且现在还不算真的胜负已定吧，凉太会不会在紧要关头回心转意呢？］
［虽然我很不想打击你，但是我作为一名男生来分析你所描述的情况来看……胜负，恐怕早就分得清清楚楚了吧。］
［是……是这样子的吗？］
七哀的表情再次低落下去。
［明明……明明我们双方的父母都很看好我们，都认同我们的关系的……］
七哀喋喋不休地径自说着，眼泪再度不停涌现。
［这是又怎么了？］
［如果我早点拿出勇气，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了？］
我坐在对面，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毕竟我还从未真正喜欢过一个异性。
大概过了好一会，七哀的情绪才慢慢恢复回来，她一边擦去眼泪，一边对我面露微笑，不过这怎么看都像是强颜欢笑。
［对不起，镜花同学，我突然就激动起来了。］
［没事，没事，这不要紧。］
虽然我很想说该对我道歉的应该不是这一点。
［以后……能继续当朋友也挺好的，真的。］
她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寻求我的认同，声音轻飘飘的。
［这样……应该就够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