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地回头,镜花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后,手里正拿着我那个刚刚完成的、还略显粗糙的框架模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做得还不错嘛。]
她眨眨眼,语气带着点夸张的惊喜。
[还给我。]
我伸手去拿,她却轻巧地后退半步,将框架举高了些。
[别急嘛,让我再仔细看看。]
她笑着避开,目光却转向七哀。
[七哀同学教得真好呢。]
七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回去,手上正在裱装着模型。
[是他自己学的。]
[是吗?]
镜花阳挑眉,终于将框架还给我,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我的手背,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看来你在这里待得很愉快,我都有点舍不得叫你走了。]
【走?】
我接过模型,有些疑惑。
[开幕典礼差不多该结束了哦。]
镜花阳指了指教室墙上的时钟。
[人群马上就要散开到各个班级和社团了,你确定还要留在这里?或者说……]
她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视线在我和七哀之间转了转。
[你想继续留在这里帮忙?我倒是不介意啦。]
七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也看向了我。
这显然是送客的意思了。
我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可能沾到的碎屑。
[那我先回去了。]
镜花阳满意地点点头,对七哀挥挥手。
[那我去送送他,七哀同学,下次再让他来帮忙哦!]
[嗯……]
[喂……]
我无奈地看她一眼,她却已经转身走向门口。
我只好对七哀点头示意,七哀也只是微微颔首。
跟着镜花阳走出B班教室,走廊上的人果然开始多了起来。
原本寂静的教学楼再一次迅速被一种庆典特有的喧嚣填充。
[怎么样?]
镜花阳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问,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有些模糊。
[什么怎么样?]
[和七哀同学独处的感觉啊。]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带着狡黠的笑。
[七哀同学很漂亮吧,没想到哥哥你居然认识,还让她亲自指导你。]
[只是巧合而已。]
我简短地回答,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入。
随后与她擦肩而过,朝着楼梯口走去。
[巧合啊……]
镜花阳跟上来的脚步声很轻,语气里明显是不信,但她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换了个话题。
[那接下来呢?回你的古物部活动室?]
[大概吧。]
[真没意思。]
她撇撇嘴,脚步声也在我身后停了下来。
从办公室拿到钥匙后,我回到了社团大楼,今天大概率不会再有什么事情找上门了。
[果然,还是这里最好。]
果然不出所料,几乎一整个下午活动室内都只有我一个人。
安静,祥和,和平。
这是我唯一的感受。
如果非要找出一丝校园祭的氛围,可能只有楼下那时不时传来的细微喧闹声和广播偶尔传来的通知。
不过也是有唯一的事做——翻看书柜里的社刊。
社刊除了几届的封面和内容比较特别以外,其实大部分都比较普通,内容都是些流水账。
例如:某月某日,购入新一批收纳箱;某月某日,整理了仓库东侧的民俗资料;某月某日,部员某某因升学退部……
不过也是,古物部的活动目的并不明朗,从这些社刊就可以看出并非像一条所说的那样。
不过目前来说,还是得赶快做出一期社刊来应对学生会的检查,所以就我来说,我非常期待一条和七哀的行动能有成果,不过前者神龙见首不见尾,后者似乎已经被班级活动拖着,不知道能不能如期调查些事情出来。
不过,这些都和现在的我无关,我现在还是沉浸在祥和里吧!委身于日常中,倚靠在椅子上,音乐传进耳朵。
我继续翻阅着其他年份的社刊,有些年份的记录丰富多彩,甚至贴满了照片和剪报,显示出当时的部员众多,活动频繁,而有些年份,则像我现在一样,记录稀稀拉拉,只有寥寥几笔,透着一股门庭冷落的萧索。
正当我无聊地打着哈欠时,开着的门口出现了人影。
来人穿着一身类似于中国道袍的服饰,还拿着一根看起来做工十分粗糙的浮尘。
又是Cosplay吗?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游荡到这里,而且似乎看起来十分紧张。
正当我诧异准备开口询问时,对方抢先了一步。
[请问,这里是做什么的?]
[没做……,额,我们是记录校园祭的。]
[记录……校园祭?]
他眨了眨眼,似乎没太理解,手里的浮尘晃了晃。
[具体是做什么呢?]
[就是……记录下校园祭期间发生的各种事情,有趣的,奇怪的,值得留念的。]
我硬着头皮继续编。
[算是……为学校留下一点历史的见证。]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牙酸,我现在有些佩服当初第一次听一条说这种事的时候居然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完。
[历史的……见证?]
他重复了一遍,眼睛却微微亮了起来。
[也就是说,你们会记录下“异常”?]
[异常?]
[对,就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奇怪的现象,无法解释的事件!]
他向前凑近一步,声音压低,手上的浮尘被他一直挥动。
[比如说……旧校舍午夜响起的钢琴声,生物实验室会自己行走的骨架,还有音乐室里那个据说被诅咒了的、会自动弹奏的贝多芬画像……]
[等等,同学。]
我忍不住打断他。
[你说的这些,好像每个学校都会流传几个类似的怪谈吧?而且基本都是陈年老梗了吧。]
[不!不一样!]
他用力摇头,宽大的道袍袖子跟着甩动。
[我们学校的怪谈,是真实的!我能感觉到,这校园里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尤其是在学园祭这种人群聚集、情绪高涨的时刻,更容易引发‘现象’!]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好奇,看来这是个重度中二病,这就是青春吗?虽然古物部的社刊里,确实记载过一些零星的、语焉不详的奇怪事件,虽然大部分看起来都像是前辈们的臆想或无聊恶作剧 。
[所以。]
我顺着他的话问。
[你穿着这身衣服,拿着这个……拂尘,是在“除魔卫道”?]
[正是!]
他挺起胸膛,一脸严肃。
[我在巡视校园,净化异常的“气”!刚才就感觉到这栋楼似乎有微弱的灵力波动,所以才上来查看。]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活动室内部,眼神带着审视。
[你们这里……很平静。看来是我想多了。]
【不,我们这里只是特别无聊而已。】
[那么,这……这位“道长”同学。]
我用略带揶揄的语气说。
[如果你在巡视过程中,发现了什么值得记录的“异常”,欢迎你来这里提供素材。我们很需要这类……嗯,第一手资料。]
他愣了一下,像找到同道中人一般,满脸激动地随即用力点头。
[我明白了!记录与见证,本身也是一种“镇护”!好!如果我有所发现,一定会来向你汇报!]
说完,他像模像样地单掌竖在胸前,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然后转身,道袍下摆划出一道弧线,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那根粗糙的浮尘在他肩头一颠一颠,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才怪。
我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无奈地摇了摇头,校园祭果然是个神奇的日子。
不过,他提到的“异常”……如果真的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记录下来似乎也不错?
我坐回椅子,楼下的喧闹声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些。
和平的日常确实很好。
但偶尔,来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异常”作为调剂,或许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