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喧嚣,但是……
我看着雪村老师,她今天的状态明显不对劲,比起平日里似乎更加疲惫,甚至在她的眼睛里,我捕捉到了一丝罕见的、近乎无奈的情绪。
[那个……可以先说说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试探着开口,但她显然不打算多做解释,相反,她向前迈了一步,摆出了居高临下的姿态,用认真的眼神锁定我。
[我作为老师理论来说不应该这么做的。]
[如果我说“不”呢?]
听到我的反问,雪村老师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却毫无温度的弧度,她再次向前踏近一步,我们俩的距离只有几厘米,那股属于教师的威压感陡然增强,目光紧紧攫住我的双眼。
[如果你拒绝,我只能采取一些强硬的手段了。]
[你想试试吗?]
[……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直觉不错。]
雪村老师也没生气,收回了那抹冷然的笑意,或许在这种地方对一个学生直接出手事后她也会感到十分麻烦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步伐笃定,仿佛确信我别无选择,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短暂的僵持后,我最终还是跟上了那道背影。
行政大楼五楼
我们挺在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特别接待室”的铭牌泛着冷硬的光泽。
[招待室?]
我看着门口上的牌子有些不解,校长要找学生谈话,通常不是去校长室,就是教师办公室才对。
[无可奉告。]
雪村老师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但我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正不自然地紧握着,指节用力到发白。
她在紧张。
我们就这样无声地站在门前好一会,气氛压抑得令人有些窒息。
[老师?]
我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雪村老师像是被惊醒般,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抬手敲响了厚重的门扉。
“笃、笃、笃。”
[校长,人带到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可能由于我离得近,我听得出她那底下竭力压制的异样。
就这同时门内传来一个温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
[请进。]
【校长?】
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开学时见到的身影。
雪村老师推开门,却没有踏入,只是侧身让开通道,示意我进去。
在经过雪村老师的一瞬间,我看到她的目光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明。
室内冷气开得很足,宽大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一位正是年轻的校长姬冬青,而另一位,则是一位身着剪裁精良的深蓝色西装、气质深沉的中年男人,他坐姿随意,却散发出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那么,我就先失陪了。]
看到我进来,姬校长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立刻起身,与门口的雪村老师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迅速退了出去。
“咔哒。”
门被轻轻关上,似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偌大的接待室里,就只剩下我和中年男人,以及中央空调运转时发出的声音。
他对我的反应毫不意外,嘴角挂着那抹令人不快的似笑非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别站着,先坐吧?我可是专程为你跑这一趟的。]
[我接下来和朋友还有约,如果只是闲聊,可以结束了。]
我作势想要转身,这个地方我是真的连一分钟都不想继续待下去。
[“朋友”?]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爆发出低沉而嘲讽的笑声,肩膀不住耸动。那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好不容易止住笑,他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光,再次看向我时,眼中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芒。
[没想到你也长大了,也会开起玩笑来了,你怎么可能会有“朋友”这种东西?]
我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后再次转过身。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我的手伸向门把,决定结束这场无聊的对话。
“嗡——嗡——嗡——!”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手机震动声从他西装内袋传来。他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看都不看就直接接通了电话,按下免提,将音量调到最大,然后慢悠悠地走到窗边,仿佛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
短暂的电流杂音后,一个温和得诡异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月,真是……好久不见了。]
那个声音让我的心猛地一颤,伸向门把的手僵在了半空。
[那么。]
他转过身,声音里带着掌控一切的愉悦。
[现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吗?我们亲爱的Perfect Masterpiece(完美杰作)?]
[——还是说,我该称呼你为,“4-7”?]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我缓缓转身,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视野似乎比平时更加空旷。
我走到沙发边,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我的动作十分僵硬。
[欸——]
一个单音节词从我唇间逸出,平静得可怕。
[好久不见。]
我抬起眼,直视着那部仍在通话中的手机,用毫无温度、如同机械般的语调清晰地唤道。
[父亲大人。]
气氛比起刚刚,似乎更加寒冷,或者可以说是死寂。
[龙源,把那个拿给他。]
他的话音落下,名叫龙源的中年人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张表和一支钢笔递到了我的面前。
表上的各种空白都已经写好,甚至退学理由也已经拟好写着『因为本人身体有恙,无法继续进行学业进修,特意申请退学。』,一切看来都只剩下签下我的名字。
[退学申请书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也已经和校长谈过,你签下名字,我们就能回去。]
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温和依旧,却让我心底发寒,“父亲”的声音还是那样。
[我没有退学的理由。]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
然而我的话说出来,并没有立刻得到回复,电话那头沉默了,站在我面前的西装中年男人也沉默,不过他看向我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对你来说可能是这样,但对我来说你必须退学。]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了下来。
[你应该清楚你是属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