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红纱帐幔依旧低垂,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和劣质熏香混合的味道。
白璟悠然自得的躺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啃着一个红苹果。清脆的咀嚼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那位神情空洞的女堂主如同最忠诚的雕塑,静静伫立在她身侧。
“她醒了!”声音从房间的另一头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白璟眼皮都没抬,咽下最后一口果肉,随手将果核精准地弹进角落的废纸篓。她这才起身,动作带着一种与娇弱外表不符的利落,几步走到房间另一头。
老虔婆张一玲被粗糙的麻绳死死捆在一张破椅子上,此刻正悠悠转醒,浑浊的眼珠茫然地转动着,似乎还没弄清身处何地。
见老虔婆还没完全清醒,白璟也不着急,云淡风轻的对着女孩说道:“去,给她俩耳光,让她清醒清醒。”
女孩接收到这个命令,没有丝毫犹豫,抡圆了胳膊扇她耳光。
啪啪!
两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张一玲松弛多肉的脸颊上,瞬间留下清晰的指印。老虔婆被打得脑袋一偏,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彻底清醒过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白璟抬手示意停手。
“我问你答,懂吗?”白璟示意老虔婆看清现在的形式。
老虔婆不愧是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的,立刻涕泗横流的开始求饶:“女侠饶命啊,都是有人逼我做的!”
“闭嘴。”白璟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刺破空气,瞬间压住了哭嚎,“嚎也算时间。”
一个容貌清丽、声音还带着点少女软糯的女孩,用如此冰冷强硬的姿态审问。这反差极大的画面,让旁边的两个女孩都下意识地看向白璟,眼神复杂。
白璟心里一阵烦闷。以前顶着那张硬朗的脸,光眼神就能让这种货色腿软,现在这模样,威慑力大打折扣。
她清了清嗓子,刻意压沉了声音,属于安全员的冷肃气势瞬间释放:“说!你在这里究竟有多少同伙,你的上级都有谁,这里的治安官是谁,你们的保护伞又是谁!”
一连串问题砸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官威。
老虔婆被这气势慑住,瑟缩了一下,试探着问:“您……您是上面派下来的?”
白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正是她从破旧制服上小心拆下、保存完好的安全局一级安全员肩章,银色的徽记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认得这个吗?”
一开始白璟为了不引起别人的关注,故意将安全员制服撕的破破烂烂,但肩章还是有所保留。
老虔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肩章,但还是不敢确认。
白璟朝女堂主使了个眼色。很快,一具被白布草草盖住的魁梧尸体被拖了出来,扔在老虔婆脚边。白布掀开一角,露出罡风那张凝固着惊骇的死人脸。
白璟指着尸体,冷声问道:“你和罡风,不,何炳文共事的时间应该不短吧,他也给你下了咒,现在你感受一下,那股力量还在不在?”
此话一出,老虔婆像是灵魂被抽走一般,神情呆滞的说道:“没有同伙,上级是罡风,他的上面还有人。治安官是慕容异才,至于保护伞,我接触不到,但是至少本地的安全局和治安管理所都有他们的人。”
这些陈述倒是和白璟猜测的差不多,见她态度诚恳,白璟放缓语气问道:“还有没有其它要交代的?”
老虔婆依旧是那副失神的模样,但嘴还在不停的上下开合:“罡风名义上是野狐集小镇护卫队的队长,暗地里还做各种灰色买卖,除了妓院和赌场,他还会向这里的居民和客商收取保护费。”
“所以你们拐卖女人就是为了送进妓院?”白璟追问。
“送进妓院的只是资质平平的女孩,他会将一部分有姿色有潜力的女孩送到其它地方,但是我。。。。”
说道这里,老虔婆的语气明显哽咽起来,她深呼吸一口气,几乎用尽全部的勇气开口道:“官老爷,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她被罡风带走后,一直下落不明。”
一旁的女孩被她的这幅模样恶心的不行,开口道:“你女儿的命就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了吗?”
另一个女孩赶紧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现在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然而女孩像是铁了心一般,扯开手掌,继续嚷道:“我说的有什么错,欣颖,你也是受害者,你为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被叫做欣颖的女孩恶狠狠的打断了她的话:“羽曦,我们也是帮凶,你忘了之前的那个女孩吗?”
听到欣颖的话,羽曦一下子没了气势,但还是不服的小声反驳道:“我们提醒她了,她不信有什么办法。”
欣颖没有再理会她,而是对着白璟开口道:“这个老女人叫张一玲,她的女儿是我的朋友,两年前,不知哪里来了一个自称‘求法会’的邪教组织,打着求‘法侣’的名号,到处寻找有资质的女生,她的女儿就这样被盯上了。自从那些人来这里后,附近几个城镇都没法正常生活,很多商铺都被他们恶意搅黄,欠下高额债务后开始私底下做人口贩卖的生意,有些干脆就开启了赌场妓院。”
说道这里,欣颖又看向张一玲,神情落寞的继续补充道:“她们家本来是做饭馆生意的,但是在那些人的恶意挤兑和当地治安官暗箱操作下,欠下高额债务,女儿也被强行带走。她们为了偿还贷款赎回女儿,开始私底下做人口贩卖的勾当,但是一年后,他们依旧还不起,男主人被逼死,饭馆也被改成妓院。”
说到这里,欣颖眼睛紧闭,像是在调整情绪。
白璟则是接下她的话茬,问道:“所以你是怎么回事?”
“我家因为苛捐杂税交不起,父母都被拉去填战壕,我则是被卖到了妓院。正好遇到了她,她把我从妓院里调离,让我专门服侍那些特殊顾客。”
白璟敏锐的捕捉到细节,问道:“调离,她有权限将你调离?”
欣颖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其实那家妓院名义上还是她的资产,在里面调一两个人出来还是能做到的。当然,这些都是为了以后的情况做准备,一旦妓院被上面的人盯上,他们可已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房主,到时候只需要让她‘自杀’就好。那些被拐来女孩也可以说是她的行为,毕竟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受害者都能作证。”
“你们没想过反抗吗?”
“太晚了。”欣颖绝望地摇头,“等大家发觉不对,他们早就把这里变成了铁桶。爪牙遍地,耳目众多。谁敢对外来的商客多说一句?谁知道那商队是不是他们假扮的探子?想逃的人……被抓回来的,下场比死还惨。”
白璟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叩。
一张严密的网,勾结盘踞,根深蒂固。官府、邪教、地头蛇,沆瀣一气。在这个被遗忘的小镇里,他们的规矩就是王法。
一丝冰冷刺骨的寒意,悄然爬上白璟的眼角,凝结成霜。
既然这里的根已经烂透了。
既然阳光照不进这污浊的泥潭。
既然规则和律法在这里形同虚设……
那便……只有用最直接、最彻底的方式,来一场清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