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井诗织的沉默与痛苦,如同低气压,持续笼罩在文学部活动室的上空。每一次部活,那本深灰色的亚麻布笔记本虽然不再出现,但它带来的阴影却无处不在。诗织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但眼中挥之不去的阴霾和偶尔的失神,以及被提及“玲子”时那瞬间的僵硬与苍白,都像无声的控诉,提醒着风早翔太和水岛莲无意中揭开的伤疤。
巨大的困惑与负疚感在翔太心中发酵。玲子前辈,樱井诗织的姐姐,藤崎高中文学部曾经的成员,一个才华横溢、留下如此深邃文字的人……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她的遗物会让诗织如此痛苦?为何雾岛隼人要如此激烈地警告他们,甚至不惜威胁?
翔太的目光时常会落在诗织空茫望着窗外的侧影上,心中充满了想要分担却又不知从何入手的无力感。他无法直接询问诗织,那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雾岛隼人那冰冷的警告言犹在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意味。文学部内部,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
“喂,翔太君。”午休的食堂里,喧闹的人声鼎沸。水岛莲用胳膊肘捅了捅坐在旁边、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戳着米饭的翔太,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担忧和强烈好奇的表情,“你真的不好奇吗?玲子前辈……诗织学姐的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莲的直率打破了翔太的沉思。他抬起头,看着莲那双亮晶晶、此刻却写满困惑和执着的眼睛。莲的烦恼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这次,诗织的痛苦和雾岛的威胁显然在她心里也种下了种子。
“好奇……当然好奇。”翔太放下筷子,声音低沉,“但是诗织前辈的样子你也看到了……雾岛前辈的警告……”
“哎呀!我们又不是要去伤害诗织学姐!”莲有些不满地撅起嘴,“就是……就是想了解一下嘛!知道得多一点,说不定还能帮到诗织学姐呢?老看她这么难过,我心里也闷闷的!”她用手揉了揉胸口,表达自己的憋闷。
翔太沉默了。莲的话虽然简单,却戳中了他内心的某个点。也许……了解玲子前辈的过往,真的能理解诗织的痛苦根源?也许……能帮到她?
“而且,”莲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兮兮的兴奋,“雾岛前辈越是不让我们问,越说明这里面有问题!说不定藏着什么大秘密呢!我们偷偷打听一下,又不让诗织学姐知道,不就行了?”
翔太看着莲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中的天平终于倾斜了。对诗织的担忧,对谜团的好奇,以及对雾岛那强硬态度的某种本能反抗,最终盖过了顾虑。
“好吧……”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决心,“我们……试试看。但是要小心,绝对不能让诗织前辈知道。还有……避开雾岛前辈。”
“没问题!”莲立刻眉开眼笑,拍着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我认识的人可多了!”
于是,一场小心翼翼、如同地下工作者般的“调查”,在藤崎高中的校园里悄然展开了。翔太和莲默契地避开了文学部活动室和任何可能遇到诗织或雾岛的场合,利用课余、午休、放学的碎片时间,开始了他们的探索。
他们首先将目标锁定在那些看起来在藤崎高中待了比较久的学生。食堂、走廊、小卖部门口……成了他们搜集信息的主要场所。
场景一:午后的走廊拐角。
莲拦住了一位戴着厚厚眼镜、看起来像高年级的学姐。
“学姐学姐!打扰一下!”莲笑容灿烂,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天真,“请问您听说过一位叫樱井玲子的前辈吗?好像是几年前文学部的?”
那位学姐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似乎在努力回忆:“樱井……玲子?哦!你说的是那个‘传奇的樱井前辈’吧!”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夸张的惊叹,“听以前的学长学姐提过!说她是好多年前文学部的明星人物!才华横溢!文风独特又犀利,写的东西超有深度!听说拿过好几个厉害的大奖呢!是当时文学部的绝对核心!不过……”
学姐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惋惜,压低了声音:“后来好像……经历了一场挺大的‘事故’?还是‘变故’?具体不清楚,好像跟一个学长有关……然后就销声匿迹了。文学部好像也因为她沉寂了好一阵子呢。”她说完,摇摇头,抱着书本匆匆离开了。
“事故?变故?学长?”莲和翔太交换了一个眼神。
场景二:放学后的操场看台。
翔太鼓起勇气,向一位坐在看台上休息、看起来比较和善的高年级学长打听。
“学长您好,请问……您听说过樱井玲子这个名字吗?几年前文学部的……”
那位学长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甚至带着点讳莫如深。他左右看了看,才低声说:“樱井玲子?知道一点。她当年可是风云人物,文学部的女神级人物。不过……她的事挺敏感的。”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好像……是跟一个叫及川的学长有关?那位及川学长也是当时的才子,两人是金童玉女,文学部的黄金搭档……后来好像发生了很严重的争执或者误会?有传言说是感情问题,也有说是创作理念冲突?甚至有人说……”学长声音压得更低,“跟一场重要的比赛有关……反正闹得挺大。玲子前辈好像因此受了很大打击,整个人都变了,后来……就不怎么出现了。”学长说完,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摆摆手起身离开了。
“及川慎也?争执?误会?比赛?”翔太的心跳加速。及川慎也!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
场景三:教师办公室外的走廊。
莲瞅准机会,拦住了刚走出办公室、准备下班的一位看起来很慈祥的老教师(山田老师)。
“老师老师!请问您记得以前文学部有一位叫樱井玲子的学生吗?”
老教师停下脚步,看着莲,眼神里带着一丝温和的怀念和更深的遗憾:“玲子啊……”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孩子……确实是个好苗子。灵气十足,对文字有超乎寻常的敏锐和热爱。她还在文学部的时候,那真是……部里最辉煌的一段时光了。她和及川慎也那小子……”老教师顿了顿,眼神变得复杂,“两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啊……”
“可惜什么?”莲急切地问。
老教师摇摇头,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语气充满遗憾:“世事难料啊……临近毕业的时候,好像出了什么事……具体我也记不太清了,人老了。只记得那件事对玲子的打击非常大……她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都被抽走了。唉,可惜了……”老教师摆摆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带着深深的叹息离开了。
“打击非常大……精气神被抽走……”翔太感到一阵寒意。
几天下来,翔太和莲收集到的信息,如同散落在各处的拼图碎片,模糊、矛盾,且充满了巨大的信息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