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崎高中教学楼的顶层天台,向来是学生们逃避喧嚣、寻求片刻宁静的场所。初夏的风带着蓬勃的热意,毫无阻碍地吹拂过空旷的水泥地坪,发出呜呜的呼啸声,吹得人衣袂翻飞。午后的阳光炽烈,将天台上的一切都烤得滚烫,投下短促而清晰的影子。此刻的天台,空旷无人,只有风在寂寞地盘旋。
风早翔太独自一人,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栏杆。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边缘磨损的笔记本,上面潦草地记录着他和水岛莲这几天小心翼翼搜集来的关于“玲子”的零碎信息——“传奇人物”、“才华横溢”、“及川慎也”、“重大变故”、“比赛疑云”、“巨大打击”、“销声匿迹”……这些支离破碎的词句,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心头。巨大的谜团如同天台上空盘旋的风,无形无质,却带来沉重压抑的窒息感。
及川慎也。
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思维里。每一个提到玲子的人,都绕不开这个名字。他是玲子的搭档,是变故的关键人物,是这场巨大悲剧的漩涡中心。翔太闭上眼睛,试图在那些模糊矛盾的流言中勾勒出及川慎也的形象——一个才华横溢却最终给玲子带来毁灭性伤害的学长?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场重要的比赛又扮演了什么角色?玲子最终的“销声匿迹”,仅仅是离开学校?还是……更可怕的结果?
“呼……”翔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的烦闷和沉重一并呼出。风声依旧呼啸,却吹不散心头的阴霾。他烦躁地揉乱了头发,低头看着笔记本上那个被反复圈画的名字——及川慎也。这似乎就是那把解开谜题的关键钥匙,可钥匙孔在哪里?他毫无头绪。
就在这时,一股异样的压迫感毫无征兆地从身后袭来!
那并非风声的变化,而是一种实质性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突然降临的寒流,瞬间打破了天台上阳光的燥热。
翔太的背脊瞬间绷紧,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他猛地转过身!
雾岛隼人不知何时,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通往天台的楼梯口。他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楼梯间的阴影,挡住了部分光线,使他整个人仿佛融入了一片深沉的背景之中。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为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刺目的金边,却无法照亮他镜片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却散发着如同实质般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精准地、毫无感情地锁定了翔太,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
翔太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巨大的惊恐瞬间攫住了他!雾岛前辈!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来的?他……听到了什么?!
巨大的恐慌让翔太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笔记本藏到身后,动作僵硬而笨拙。
雾岛隼人将翔太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朝着翔太走来。
他的脚步声很轻,落在空旷的水泥地面上,却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翔太紧绷的神经上。天台的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每一步的靠近,都让翔太感到那股刺骨的寒意愈发浓烈。
最终,雾岛在距离翔太仅有两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这个距离近得让翔太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冽气息。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翔太,巨大的阴影投下,带着无形的窒息感。
“风早翔太。”雾岛隼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珠,带着刺骨的寒意,清晰地砸在翔太的耳膜上。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扫过翔太藏笔记本的手,然后重新落回翔太因惊恐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冰冷,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审视和……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了然。
“最近很忙?”雾岛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却充满讽刺意味的疑问,“忙着打听那些……不该你打听的东西?”
翔太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果然!雾岛前辈知道了!知道他们在调查玲子的事情!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喉咙却像被冻住了,只能发出含糊的嘶气声。巨大的压迫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雾岛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微微前倾身体,那张俊美却毫无温度的脸庞逼近翔太,镜片后的目光如同两把冰锥,直直刺入翔太眼中最深处的恐惧和不安。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残酷的直白和警告:
“看来,我之前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语气冰冷而笃定,“还是说,水岛莲那个没脑子的家伙,给了你什么愚蠢的勇气?”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欣赏翔太惨白的脸色和额角渗出的冷汗。天台的风吹过他冰冷的唇瓣,吐出的话语带着致命的寒意:
“听着,”雾岛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判决书,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在翔太的神经上,“离玲子前辈的事远点。那不是你们该好奇的玩具。”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带着强烈的警告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更不要,让诗织再想起那些事。一个字都不行。”
翔太被这赤裸裸的威胁和压迫逼得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水泥栏杆上,硌得生疼。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可是……雾岛前辈!”翔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和急切的辩解,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诗织前辈她……很难过!玲子前辈……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
“闭嘴!”雾岛猛地低喝一声,打断了翔太的话。他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压抑的怒火和烦躁,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涌动。“经历什么?经历了她不该承受的背叛和绝望!”他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情绪的起伏,但随即被他强行压下,变得更加冰冷森然。
他死死盯着翔太,眼神如同淬毒的利刃:
“好奇心会带来灾难。尤其是对诗织。”
他的目光扫过翔太藏在身后的笔记本,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警告:
“收起你那点可笑的求知欲。再让我发现你们打听玲子的事,或者让诗织因为你们愚蠢的好奇而再次陷入痛苦……”
雾岛没有说完。他只是微微眯起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寒光闪烁,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那未尽的言语,比任何直白的恐吓都更加令人心寒。翔太毫不怀疑,雾岛隼人绝对有能力,也绝对会采取行动,阻止他们继续探究。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淹没了翔太。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住了脖颈,无法呼吸。
雾岛看着翔太惨白的脸色和眼中难以掩饰的恐惧,似乎满意了。他最后深深地看了翔太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似乎有警告,有愤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甚至……还有一丝深藏不露的、连翔太都难以解读的……悲伤?
然后,雾岛隼人不再停留。他直起身,最后瞥了一眼被翔太死死攥在身后的笔记本,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嘲讽的弧度。他转过身,步伐依旧沉稳,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向楼梯口,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间的阴影之中。
天台上,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翔太背靠着栏杆、剧烈喘息的身影。
他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碎肋骨。雾岛那冰冷的警告如同烙印,深深烫在他的脑海里:
“离玲子前辈的事远点。”
“好奇心会带来灾难。尤其是对诗织。”
“背叛和绝望……”
巨大的震撼和更深的不解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淹没。雾岛前辈知道真相!他不仅知道,而且极其强烈地要阻止他们知晓!他口中的“背叛和绝望”指的是什么?是谁背叛了玲子?是及川慎也吗?为什么雾岛要如此不遗余力地保护诗织,甚至不惜用威胁的手段?
雾岛最后那个复杂的眼神,尤其是那一闪而逝的、难以言喻的悲伤,更让翔太感到困惑。那悲伤……是为了玲子?还是为了诗织?或者……另有所指?
天台的阳光依旧炽烈,风吹在翔太汗湿的额头上,带来一丝冰冷的凉意。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本记录着流言碎片的笔记本,只觉得它此刻重若千钧,仿佛捧着的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雾岛隼人的警告,如同在“玲子之谜”的厚重帷幕前,投下了一道更加深不可测、充满危险的阴影。但翔太心中的困惑和担忧,非但没有被这冰冷的威胁浇灭,反而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为了诗织前辈眼中那挥之不去的痛苦,为了那本深灰色笔记中记录的深邃灵魂,为了那个被流言笼罩的“传奇的樱井前辈”……雾岛的威胁,反而激起了他更加强烈的好奇和决心。阴影之下,探索的欲望如同藤蔓,在恐惧的土壤中,顽强地探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