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渔港的碎片 - 尘封影像的震颤​

作者:蜻蜓切233 更新时间:2025/8/19 15:38:18 字数:4496

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阳光依旧炽烈,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燥热。公共客厅里,诗织独自坐在靠窗的长沙发角落,面前摊开着她带来的那个深蓝色硬壳行李箱。箱子开着,她正小心翼翼地将昨夜翻阅的、承载着姐姐沉重过往的硬皮笔记本放回箱内一个带锁的夹层里。她的动作很慢,指尖拂过笔记本深色封皮上模糊的烫金纹路时,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告别般的珍重。阳光透过窗户,在她低垂的眼睫上跳跃,却无法照亮她眼底深处那片挥之不去的阴霾和疲惫。她轻轻合上夹层,扣上锁扣,发出一声微弱的“咔哒”轻响,仿佛也锁上了自己翻涌的心绪。随后,她轻轻拉上行李箱拉链,将它推到墙角阴影里,自己则靠着沙发背,闭上了眼睛,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倦意。那份沉重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屏障,笼罩着她。

翔太一直留意着诗织的动静。看到她独自收拾着玲子的笔记本,看到她眉宇间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和沉默的悲伤,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想上前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昨夜的一切,小野寺律的深夜密谈,庭院深处的可疑反光,都像沉重的石块压在他心头。诗织此刻需要的,或许只是片刻的安宁。

就在这时,莲像一阵充满活力的海风冲了过来:“诗织学姐!翔太!麻衣!下午去渔港市场逛逛吧?听说超——热闹的!有新鲜的海鲜小吃,还有好多有趣的小摊!”她眼睛亮晶晶的,显然被上午的“望海之瞳”之行和刚才沙滩上的见闻彻底点燃了探索欲。

诗织微微睁开眼,看向莲。那眼神疲惫而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力感。“不了,莲,”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她轻轻按了按额角,婉拒的姿态明确而疲惫。

麻衣站在莲身后,有些犹豫地看着诗织疲惫的样子,小声说:“我…我也想休息一下……”她似乎还沉浸在上午被雾岛冰冷言语刺伤的余悸里,需要安静的空间舔舐伤口。

翔太看着诗织强打精神又难掩倦容的样子,心头一紧。他知道诗织此刻的状态不适合再承受任何外界的纷扰。他深吸一口气,对莲说:“莲,我陪你去吧?让诗织学姐和麻衣休息一下。”他的声音很自然,但目光却带着征询看向诗织,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同意这个安排。

诗织的目光落在翔太脸上,那里面盛满了担忧。她看懂了他的意图,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点头,唇角牵起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感激的弧度:“嗯。你们去吧,注意安全。”那笑容短暂得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转瞬即逝,却像一道微光,照进了翔太沉甸甸的心湖。

“好耶!”莲立刻响应,虽然少了麻衣有点遗憾,但能拉上翔太也不错,“那就我们俩!探险队出发!”她拉起翔太的胳膊就往外冲。

“等一下,莲!”翔太连忙稳住身体,“拿上水,外面很热!”他抓起桌上两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塞进背包,又看了一眼墙角的诗织。诗织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沉入了自己的世界。那沉静的侧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脆弱。翔太心中暗暗发誓,要替她守护这片刻的安宁。

走出“汐见庄”被绿荫环绕的静谧庭院,穿过一条两旁栽种着低矮棕榈树的、被正午阳光晒得滚烫的柏油小路,喧嚣声和浓烈的海腥味便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

汐见町的渔港市场,如同一个被阳光和海风共同唤醒的巨大生命体,充满了原始而热烈的活力。狭窄的街道两旁,鳞次栉比地挤满了摊位和店铺。遮阳棚花花绿绿,在阳光下投下斑驳的光影。地面上湿漉漉的,混杂着融化冰块的冷水、鱼鳞和不知名的海藻碎屑,在热气蒸腾下散发出浓烈到刺鼻的海洋气息——那是新鲜海鱼被开膛破肚后的腥甜、贝类吐纳的海水咸涩、以及冰块在高温下迅速融化的潮湿水汽混合而成的、属于渔港的独特味道。

声音更是震耳欲聋。粗犷的渔民叫卖声此起彼伏,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声嘶力竭地吆喝着自家刚出水的渔获;顾客讨价还价的激烈争论声,像海浪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水产摊位上,鱼在案板上垂死挣扎、尾巴拍打木板的“啪啪”声不绝于耳;冰块被大块铲起、砸碎、覆盖在鱼获上发出的清脆“哗啦”声;还有音响里放着震耳欲聋、节奏感极强的流行歌曲,混杂着人群的喧哗、孩童的尖叫……所有声音如同无数道乱流,在狭窄的空间里碰撞、叠加,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洪流,几乎要将人淹没。

莲如同鱼儿入了水,对这种混乱喧嚣的环境适应得极快。她兴奋地拉着翔太在人群中穿梭,像只灵巧的兔子,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个摊位。

“翔太快看!好大的章鱼!还在动!”她指着一个水盆里蠕动的、布满吸盘的巨大活章鱼,发出惊叹。

“哇!那个贝壳好奇怪,像外星飞船!”她又冲向另一个堆满稀奇古怪海贝的摊位。

翔太被她拉着,在人群中跌跌撞撞。他不太适应这种过于嘈杂的环境,浓烈的鱼腥味也让他有些不适。他努力跟着莲的步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一些更具生活气息的角落吸引。卖渔网修补工具的老爷爷,坐在小马扎上,布满老茧的手指熟练地穿梭在破损的网眼间;一个皮肤晒成古铜色的小男孩,抱着一条几乎和他一样大的鱼,费力地跟在父亲身后,小脸上满是汗水却充满骄傲;还有那些摆放在不起眼角落、卖着各种“杂物”的小摊:磨得发亮的旧铁锚、锈迹斑斑的船用罗盘、色彩剥落的浮标、甚至还有装在简易玻璃瓶里的、据说能带来好运的彩色沙粒……

莲在一个卖油炸海鲜小吃的摊前停住了脚步,被滋滋作响的油锅和诱人的香气吸引:“老板!两份炸虾饼!要最大份的!”

“好嘞!稍等!”摊主是个爽朗的中年汉子,动作麻利。

趁着等待的间隙,莲一边咽着口水,一边随意地打量着旁边那个不起眼的旧物摊。摊主是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看起来有些昏昏欲睡的老婆婆。摊位上堆满了各种零碎:生锈的金属零件、卷曲泛黄的海报、掉了漆的木雕小玩意儿、还有几摞用绳子捆扎好的、封面模糊不清的旧书和杂志。

“咦?这什么?”莲的视线被旧书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吸引了。那是一个简易的木质相框,边框磨得光滑,玻璃片上沾满了灰尘和油污。相框里嵌着一张边缘泛黄、颜色有些失真的小照片。

出于好奇,莲凑过去,用两根手指拈起那个满是污渍的相框,凑到眼前,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

“哇!”莲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惊讶的低呼,声音不大,却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清晰地传到了翔太耳中。

翔太刚接过摊主递来的、油汪汪香喷喷的炸虾饼,闻声立刻转头:“怎么了,莲?”

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瞪大了眼睛,用手指使劲擦了擦相框的玻璃片,把上面的污垢抹开一小块,露出下面照片更清晰的部分。她看了又看,脸上惊讶的神色越来越浓,最后变成了一种难以置信的兴奋。

“翔太!快…快过来看这个!”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激动,她顾不上手里的虾饼了,一把塞给翔太,腾出手来,像献宝一样把那个脏兮兮的相框举到翔太眼前,指着照片,“你看!你看中间这个女生!像…像不像诗织学姐?!”

翔太的心猛地一跳!像诗织学姐?他立刻凝神看去。

照片确实很旧了,色彩暗淡,边缘发黄卷曲。拍摄地点似乎就在汐见町渔港附近,背景能看到模糊的木制码头和远处的灯塔轮廓。照片上是四个穿着藤崎高中旧式校服的年轻人,两男两女,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莲手指用力点着的,正是照片中间靠左的那个短发女生。

翔太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个女生身上。

短发,利落而清爽,微微有些卷曲,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眉眼弯弯,笑容极其灿烂、阳光,充满了青春特有的张扬和活力,仿佛能穿透泛黄的相纸,直抵人心。那笑容是如此耀眼,带着一种无所畏惧的蓬勃生机。

眉眼……翔太的心脏骤然缩紧!

那眉眼!那脸型的轮廓!那笑起来时微微上扬的唇角弧度!

虽然气质截然不同——照片里的女孩像燃烧的小太阳,而诗织则像沉静的月光——但那五官的轮廓,特别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和挺翘的鼻梁线条,分明与樱井诗织有​​六七分​​的相似!

这……难道是?!翔太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玲子前辈?!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目光急切地移向站在那灿烂笑容女生旁边的男生。

那个男生身材颀长,穿着同样的旧式校服,气质温和。他微微侧身,靠近那个短发女生,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栏杆上,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他的笑容不像女生那么耀眼,却带着一种深沉的温柔和宠溺,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侧脸上,仿佛眼中只有她一人。那份温柔的注视,透过泛黄的时光,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情愫。他眉目清秀,带着一种书卷气,与周围渔港的粗犷背景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及川慎也?!

翔太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个气质温和的男生……是及川前辈?!照片里玲子前辈身边那个温柔守护的人?!

照片下方,用褪色的蓝色圆珠笔写着几个娟秀的小字,虽然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辨:

「灯塔下,青春万岁!R.S. & S.O. & Y.K. & T.H.」

R.S.!樱井玲子(Sakurai Reiko)的缩写!S.O.!及川慎也(Oikawa Shinya)的缩写!这几乎是铁证!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了翔太!他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一直追寻的、诗织姐姐玲子的形象,此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鲜活地出现在一张泛黄的旧照片里!那灿烂的笑容,那蓬勃的青春气息,还有她身边及川前辈那温柔似水的目光……一切都与诗织讲述的零碎片段、与那本沉重笔记本里透出的悲剧感形成了强烈的、令人心碎的对比!

“老板!这个!这个相框我要了!”翔太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甚至没问价格,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翻出钱包,急切地看向那位昏昏欲睡的老婆婆。

老婆婆被他的声音惊醒,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看他手中的相框,又看了看翔太激动得有些发红的脸,慢悠悠地伸出两根手指:“两百円。”

翔太毫不犹豫地抽出两张纸币塞给老婆婆,甚至来不及等对方找零(其实也没零钱可找),立刻将那个沾满灰尘油污的相框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着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握着一块滚烫的烙铁。他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拭着玻璃片上的污垢,目光贪婪地、一遍遍地扫视着照片上的玲子和及川,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蹦出来。

“喂喂喂!翔太你太狡猾了!明明是我先发现的!”莲在一旁不满地叫嚷,但声音里更多的是分享到重大发现的兴奋,“真的好像诗织学姐对不对?简直像双胞胎!不过这个姐姐看起来更……更阳光一点?诗织学姐感觉更……呃…温柔?”她努力寻找着形容词。

翔太没有理会莲的嚷嚷,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这张照片攫住了。他仿佛能听到照片里传来的、属于那个年代的青春笑声和海风,看到玲子前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短发。而那温柔注视着她的及川前辈……翔太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双温柔的眼眸上。这样的一个人,后来为什么会失约?为什么会造成那么大的遗憾?这照片里凝固的美好瞬间,与后来发生的悲剧之间,到底隔着怎样无法跨越的鸿沟?

浓烈的鱼腥味、嘈杂的声浪、滚烫的阳光……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翔太只觉得手中的相框沉甸甸的,带着时光的重量和令人心碎的线索。他需要立刻回去!需要让诗织看到这个!这张照片,可能是打开姐姐过往尘封之门的钥匙!

“莲!”翔太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光芒,“我们得回去了!现在!立刻!”

“啊?这么急?我的炸虾饼还没……”莲看着翔太从未有过的激动神情,再看看他手中被擦得稍微干净了一点的相框,似乎也意识到了这张照片可能非同寻常。她的话咽了回去,脸上的兴奋被好奇和一丝凝重取代。“……好吧!那快走!”

翔太将莲那份炸虾饼胡乱塞回她手里,自己那份也顾不上吃,紧紧攥着那个珍贵的相框,如同攥着无价之宝,转身就往回冲。莲连忙跟上,两人逆着人流,在喧嚣的渔港市场里艰难地穿行。翔太的脚步又快又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照片里玲子前辈那灿烂的笑容和诗织沉静的侧影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最终汇聚成一个迫切的念头:快!快让诗织看到!这片渔港的碎片,或许能抚慰她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沉重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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