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路明菲只觉得脑袋里像引爆了一颗炸弹！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脸颊烫得几乎能听见滋滋作响的声音。诺诺指尖的触感，她灼热的呼吸，那直白到近乎残忍的问题，像无数道电流在她身体里乱窜！
她该怎么回答？说“是，我想跟你约会，想得快疯了”？还是说“我就是看不惯她那样高高在上地羞辱我”？或者承认那个连她自己都不敢深想的、隐秘的渴望？无论哪一种，都让她羞耻得想立刻跳进旁边的小溪里！
“我…我…”她结结巴巴，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像只掉进陷阱的小兽，就是不敢看诺诺那双仿佛能吸走灵魂的眼睛。视线最终狼狈地落在那条清澈的小溪上。
“我…就是…就是不想…被她那样说…”
声音细如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委屈，“她说我…清楚自己的位置…好像…好像我连喜欢…连…”
“喜欢”两个字被她死死咽了回去，噎得喉咙发痛。
诺诺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那锐利如刀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拙劣的掩饰和语无伦次，看到她心底最深处的、因为卑微而蜷缩成一团的、却无比炙热的悸动。路明菲因为强忍情绪而微微颤抖的肩膀，那泛红的眼眶，还有那笨拙地试图藏起心事的模样，竟意外地拨动了她心底某根沉寂的弦。
半晌，诺诺眼底深处那抹探究的锐利悄然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无奈、又带着点奇异柔软的光芒。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不再戏谑，反而带着点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微不可查的纵容。
“行吧，算你还有点骨气。”
她收回那只作乱的手，不再追问，仿佛刚才那致命的逼问只是路明菲的幻觉。她重新靠回树根，姿态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只是眼神柔和了许多。
“虽然蠢了点，但…勇气可嘉。”
她随手从旁边的草地上揪了一根细长的草茎，灵巧地在指间绕动，阳光在她白皙的指尖跳跃。
“不过，衰仔，记住一点。”
她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种路明菲从未听过的、近乎告诫的认真，如同姐姐在教导不懂事的妹妹。
“在卡塞尔，尤其是在凯撒琳面前，一时的勇气改变不了什么。”
她看着指间缠绕的草茎，紫眸深处掠过一丝路明菲看不懂的、经历过风霜的冷冽。
“力量，才是硬通货。没有力量支撑的勇气，就像这草茎，”
她手指轻轻一捻，坚韧的草茎应声而断，发出清脆的微响，“一碰就碎。只会让你摔得更疼。”
路明菲的心随着那声清脆的断裂声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溪底。
力量…又是力量。
她这个空有S级名头的衰仔，最缺的就是这个。
诺诺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她刚才因“约会”而升腾起的、短暂的、虚幻的勇气泡泡。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溪水，瞬间漫过心头，让她刚才因为诺诺的靠近而升腾的热度迅速冷却下去，指尖都变得冰凉。
诺诺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瞬间低落的情绪和骤然黯淡下去的眼神。她看着路明菲耷拉下去的脑袋，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风吹过树叶。她随手将断掉的草茎扔进溪流，看着它被清澈的溪水温柔地卷走，消失在波光粼粼的深处。
“行了，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她的语气又恢复了惯有的、带着点不耐烦的轻松，仿佛刚才的沉重告诫只是路明菲的错觉。阳光重新跳跃在她脸上，驱散了那抹冷冽。“约会嘛，总得有点约会的样子。喏，这个给你。”
她变戏法似的，从她那个看起来容量不大的精致小挎包里，摸出两颗包装精美的、裹着亮闪闪金色糖纸的巧克力球。她自己剥开一颗，丢进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满足地眯起眼，像只餍足的猫。另一颗，她看也没看，随手就抛给了路明菲。
路明菲手忙脚乱地接住。金色的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小块凝固的阳光，印着看不懂的、华丽的花体外文字母。
她小心翼翼地剥开，如同拆开一件珍贵的礼物。深褐色的巧克力球露了出来，散发着浓郁诱人的可可香气，还镶嵌着几粒饱满的榛子碎。
她犹豫了一下，才带着点虔诚地轻轻咬了一小口。丝滑、微苦、带着坚果碎的醇厚香气瞬间在舌尖爆炸，比她吃过的任何巧克力都要美味一百倍，甜蜜的滋味如同温暖的潮汐，暂时驱散了心头的苦涩和冰凉。
“好吃…”她忍不住小声喟叹，眼睛因为纯粹的味觉享受而微微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小星星。
诺诺看着她小口小口、像只护食的松鼠一样珍惜地啃着巧克力的样子，嘴角弯起一个真实的、带着点愉悦的弧度。
“山下那家瑞士老头开的店，死贵，但味道确实对得起价格。”
她舔了舔沾了点巧克力的、如同花瓣般色泽的指尖，动作自然却带着点不经意的诱惑力。
“算是…奖励你今天的‘壮举’。”
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驱散了林间的微凉。溪水叮咚作响，像一首永不停歇的伴奏。鸟鸣清脆悦耳。
巧克力的甜蜜在舌尖缠绵，带着坚果的香脆。路明菲偷偷看着旁边姿态慵懒又耀眼的诺诺，感受着这难得的、近乎虚幻的宁静和…亲近。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被诺诺牵过的温度和脉搏相触的悸动。刚才的恐惧、失落和巨大的羞耻，奇异地被这份宁静抚平了。一种酸酸涩涩、却又带着隐秘甜意的情绪，如同溪边疯长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把那张剥下来的、亮闪闪的金色糖纸，悄悄攥紧在手心，感受着它坚硬的棱角硌着皮肤。仿佛攥住了一小块，偷来的、属于诺诺的温暖阳光。
就在这时，诺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目光投向空地另一侧的林间小径入口，紫罗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嘴角那点慵懒的笑意瞬间收敛，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玩味。
路明菲正沉浸在巧克力的甜蜜和偷看诺诺的满足中，顺着她的目光茫然望去。
一个高挑、沉默的身影，不知何时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如同从墨绿背景中生长出来的一株冷杉。
墨黑的狮心会制服，束起的黑发一丝不苟，身姿挺拔如标枪。是楚子涵。
她显然也是沿着小径过来的，只是比她们慢了一步。熔金般的眼眸平静无波，如同两口深潭，越过潺潺的溪流和跳跃的光斑，精准地落在了枯木长椅上并肩而坐的两人身上。那目光在路明菲那张还带着未褪红晕、嘴角甚至沾着一点褐色巧克力渍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诺诺指尖残留的糖霜和脸上那未来得及完全收敛的、罕见的放松神情。
阳光穿过枝叶，在她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真正的情绪。只有那周身散发出的、比林间溪水更冷的沉寂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