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璇感觉有点热，大码的连身工作服对于槿川的春夜而言还是太厚了。
但相比起拖着断掉的老腰、裂开的骨盆去打劫，把自己连同从云枢那儿借来的外骨骼一道装进荧光绿的套子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个房间里连个窗都没有的家伙，天天晒不到太阳，咋没见她缺钙呢？她觉得白天云枢旺盛的精力快把自己给榨干了。
林璇看着和普丽娅一左一右拎着个长条袋子，走在她前方的云枢，冒出了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再确认一遍，目标是什么？”普丽娅看向了云枢的眼睛问到，监听不成反被拉上贼船的她难免有点紧张。
“因缘网据点俩月的监控记录换一周日供，记录里每挖出一个新据点再加一周。”云枢掏出手机碰了碰普丽娅。
“你来指挥，定金5000镍币，只拿需要的东西，别把人吓跑，不然下次来，人命要算你头上了。”
两人在方家巷的路边放下了袋子，钻进了深色的连身工作服，再把一瓶带着腥味的红漆泼到了一旁扛塑料桶的林璇身上。
四周的路人对这套子人收尸的场面已是见怪不怪，目送着三人走进了漆黑的楼道。
……
“钱是组织的，命是自己的，信息服务缴费。月底都不容易，站起身，手离开键盘，举过头顶。”气球般膨起的防护服下，一段带着方言的合成男声从蓝套子人的胸口响起。
地下室中的8人在短管霰弹的枪口下，被棕套子人陆续用尼龙扎带绑住了拇指，逼到了墙边。
没人问起门外保安的情况，在绿套子人身上乌黑发亮的血迹已经说明了一切。
“公账、原矿、三步倒，装进桶里，不要耍花样。”伴随着另一段营销号般的合成音，绿套子人打开了黄色的生化废料筒。
棕套子人的枪口在8人眼前跳动，虽然枪管上的层叠纹理清晰可见，但没人想用生命挑战电击发霰弹的威力。
一叠叠磁带被装进了塑料桶，作为最稳定的现金流来源，交出去的录像已经被筛选过一轮情报，在繁荣之路上兑换了不小的奖励，剩下的与其说是原矿，不如算一些矿渣。
“靠监控偷了我们这么多情报，也该让点利了，”伴随着蓝套子人的手势，棕套子人揪出一人，按在了电脑前。
“公用账户，选“U金出入”的渠道提现，走60%手续费的快速通道，提现到这个地址。”
看着被拍在面前的白纸，被选中的倒霉蛋有些懵，回头望去，只有墙边一个中年男人瞟了眼监控，又瞪了自己几眼。
“快一点，还有50秒。”面前的棕套子人用枪口捅了一下他的后脑，他仿佛听出了合成音中的不耐烦。
带着高额的抽成，据点公用账户上一个多月的收入被迅速转出，又在只取手续费的“劫匪”默许下，悄悄流进了据点里各个“小灰人”的私人账户。
在蓝套子人确认无误后，三个套子人又顺走了墙角的6个钢瓶，对着最破的几台机箱来了两枪后说到，“老板盯着隔壁的几个学生妹老久了，借几罐三步倒孝敬他，就算磁带里没挖出东西也不会挨叼了。”
“把店里的录像存好，打坏的服务器全部上报换新，他们这俩月估计都不会再来了。”据点内的中年男人一边大声吆喝，一边小声训斥到，“你小子怎么给我分了那么多，套出来的我们一般只留三成。”
听见回荡在楼道的声音，正在给棕色防护服进行气密检查的云枢露出了笑容，啥都干过的“单王”表现有些超出预期，轮到自己在地下行动了。
“三步倒，我们的单王大人要七氟烷干什么呢？不会真看上楼里的两个学生妹了吧？”正在给平板车上的废料筒罩起防水布，的云枢在一旁调笑到。
“我看上方家巷那帮人的合作伙伴了，这笔大额手续费应该会引起“U金出入”的母公司注意，如果上头不查，我们再带着这几瓶麻醉剂去找他们。”
……
怎么只有两个人……不会是内讧了吧？
夏元星对着无人机传来的热成像画面监视着绿玻璃多层的各个出入口，被长期监控的一个因缘网边缘据点遭到了攻击，录像记录显示进去了仨只出来俩。
俩人中竟有一个是同学林璇，走在路上的她正开关着手机的闪光灯发出了一道信号，为了对准目标，他略微调慢了程序化随机运动的幅度。
知道……你在看……螺旋桨……晚上赔……8点钟方向……
糟糕……夏元星意识到有些不对，正要手动接管了悬停的无人机，迅速爬升。突然，无人机的画面发出了剧烈的晃动。
啪——
随着音频传入，抖动画面在几秒后恢复了平稳，一个桨叶被击碎了。他想起了林璇的信号，转头带动摄像头看向了后方，视野正中的黑色井盖仿佛发出了玻璃的闪光。
可算找到你了，云枢迅速扎起了包着电磁发射器的塑料套，带着这根接近两米的长管趟入了污水。
如果不是靠着提前部署的雷达和电磁枪管的高弹速，击中300米高空运动的光纤无人机将难于登天，看来有必要和林璇去拜访一下三脚鸡了，云枢心想。
……
“眼睛这么红，是消毒的时候弄眼睛里了？”蹲在地上的普丽娅透过利百家昼夜不分的苍白灯光，瞟了眼戴着黑框眼镜的云枢问到。
“嗯哼，我说是哭的单王大人会抱抱我吗？”
“滚，啥事情能让你这样哭？”
“那是不是进了消毒水就没区别了——都不会让你想碰我。”云枢挂起了她招牌的笑容，内心却因为普丽娅的冷漠一阵暗骂。
“这台送水的导引车比你身边的同事和金主还重要吗？你甚至都不愿意放下这个不归你管的机器抬头看我一眼。”
普丽娅抬起了头，看向的却是身旁的监控屏幕，象征性地瞥了眼云枢后又埋头捣鼓起了导引车的电路。
“我现在还是店长呢，这破车就是到了计划报废的时间，被槿川特供的软件把控制器锁了，明明电池电机啥的都没问题，就逼着人换新的。等我刷个机，它就装不了病了！”
云枢想了想，删掉了工单报修的草稿，刚把脚翘上柜台，就看见店里来了个右手拎着手提箱，正装外套搭在肩头，一脸疲惫的中年男人，北方风格翻领的衬衫让他在立领遍布的槿川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廖恒有些累了，加盟商“U金出入”今晚的一次手续费收入终于突破了奥尔特伦风控系统忍耐的极限，也让他今晚健身两小时就睡觉的计划泡了汤。
好在这栋大楼的保安并没有过多的阻拦，看见衬衫就放他上了楼，让他准备的小道具都没派上用场。
80层的利百家是今晚的第13个客户，他准备再见完楼上的4个客户就打个飞的回家，到家估计得5点半了，上午再调休半天补个觉刚好。
就让三倍加班费见鬼去吧，他觉得自己现在还单着身全拜与对象错开的加班时间所赐，一边想着他一边在冷柜里翻找起了白罐夜鸮，熟练地用手提箱抵住了柜门。
“这位先生，你在找什么吗？”一旁突然出现的灰发女孩吓了他一跳，毕竟利百家里的店员一般都没有接待顾客的义务，他们只是大楼安保最无害的那一部分……
“夜鸮，无糖的。”廖恒觉得今天还没到奖励自己的时候，来点咖啡因也能提高一点自己的工作状态。他从女孩手中接过了易拉罐，按在桌上有些吃力地用拇指撬开了拉环。
在猛罐了一口后，他转过身，把背靠在了桌沿，长舒了一口气后对着店里另一个长发的背影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舒尼娅？”
尽管隔着大波浪的长发，他还是看见那个南方女孩脖子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廖恒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用一只手理了理衣服的下摆，用着有些中气不足的语气说到，“普丽娅·舒雅女士您好，我代表奥尔特伦（Ultrum）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向您结算一笔劳务费用。”
奥尔特伦金融……尽管名字听起来有些陌生，但几乎与U金无异的发音却让普丽娅瞬间紧张，她缓缓转过身，看向了已经换了个位置，坐到了自己身边的男人。
“我没有……”她刚开口，眼前的男人就打断了他，自顾自地说着。
“我叫廖恒，是个审计员，你可以理解为母公司派来给“0AAAU金出入”查账的人，我们的加盟商近期出现了一些破坏品牌形象的违规操作。”
U金出入，普丽娅的手脚瞬间冰凉，想不到只用了4小时，自己的行动就已彻底暴露，她带着求助是眼神看向了云枢，但只看到了一个对着手机自拍的身影。
“我们将在2天内更换濯江区平安里和周围4个街道及社区的加盟商，并在这两天结清前加盟商的所有欠款，期待您再次与我们合作，选择我们的服务。”
是巧合吗……好像他们还没发现自己的行动，想到这里的普丽娅却越发紧张，眼下奥尔特伦肃清U金出入的速度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您可以选择接收现金或转账，支持金钞（U金）或者内亚铸币（镍币），按照1:30的买入汇率结算，考虑您没有繁荣之路账户，我建议您选择镍……”
廖恒熟练地拿起手提箱放在桌上，用左手取出了一叠捆好的镍币，核对过标签后推到了普丽娅面前。
“请清点一下数额，我离开店门后将不再对此负责。”
【#42250515幸福里110层2具*维斯蒙德水处理与环境工程项目经理*尸体制造/20000 U/已发放】繁荣之路上，一个神秘的账户悄然出现。
廖恒看着女孩有些怀疑地拿起了钱，手指飞快地在塑料钞票间翻飞，正反正地点了三遍，全新的货币当然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但他的耳机中却传来了主任的来电。
“你什么时候去接外面的私活了？”账户与审计员廖恒的关联让奥尔特伦的反情报网络给了他的领导一个通知。
【#42250327伤痕广场E区1具*JCER部门主任*尸体制造/20000 U/已发放】又一条奖励被新账户通过上传证据悄然认领。
-绝对没有，请问领导您有什么指示-
廖恒感到有些疑惑，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出入从槿川塔到安居房靠的就清白的身份，他甚至没有直接访问过繁荣之路的页面。
他有些疑惑地扫了眼四周，面前的店员已经开始数第四遍钱了，而另一个灰发的店员还在摆着各种姿势，变着角度自拍……
【#42241026槿川服务中心F栋1层1架*JCMP公务eVTOL*载具摧毁/50000 U/已发放】又一次奖励认领，反情报网络顿时警铃大作。
“我操，审计发现了东西不要自己往上面传，今天赶紧干完给你报销路费，明天你来上班的时候来找我一起处理一下！”电话里领导的语气已经有些焦急。
廖恒感到越发疑惑了，想到明天下午可能又要挨骂，他决定尽快结束工作，好回去多洗会儿热水澡。
“没问题了吧？”他看到对面数完第五遍的女孩点了点头，“没问题的话这边请您在收据上签个字。”
他从手提箱中拿出了一份收据和一只水笔，咬开笔帽递到了对面，在她低头的瞬间解开了衬衣最下方的纽扣，从裤裆里掏出了一支带着消音器的手枪对准了女孩的头顶。
“舒雅女士，我这边还需要关闭一条遗留在您身上的悬赏项……”
【#42230926洲际财富中心1具*合众国现役*尸体制造/200000 U/已发放】云枢操作着手机，用武装审计员廖恒的账户在繁荣之路上上传了一段自己的行动细节，认领了最后一笔奖励。
哒，哒——
射歪了，廖恒感到一个重物砸中了他的手腕——是灰发店员的手机，那名店员正飞快地朝着自己冲来，可眼前的目标却已经从桌下钻出，扑向了灰发的同伴。
算了，多死一个就当少加两小时班吧，他心想，对着面前的两人再次举起了枪，然后，他听见了左侧电机嘶哑的嗡鸣。
哐——
还没来得及承受电话中领导的怒火，廖恒就感到一股巨力传来，他被一辆装满桶装水的导引车撞出了便利店，顶上了摇摇欲坠的铁栅栏门。
栅栏门的铰链没撑过一秒，突然失去的平衡让他一时有些慌张，下意识松开了手中的箱子抓向了栏杆。
操，没拆干净！这是廖恒抓空后仅剩的念头，自己把拆了引信的炸药包当成工作服穿了快3年，靠捏着松发引信的表演挨过了无数谈判……
原来引信的遥控器一直捏在自己的上级的手里。
……
在普丽娅扑倒自己的瞬间，云枢就用双腿绕过了普丽娅的腰，像八爪鱼一样抱着她一个翻身，在爆炸的气浪中滚到了柜台后方。
“你疯了……谢谢……”
“我的，我没想到他带枪了，也谢谢你救我。”
普丽娅大口喘着粗气，扒开了身上的云枢，跑向了电梯，“我去5楼找老陈救人，你，你祝我好运吧。”
看着面前一片狼藉的利百家，云枢笑了，她拨通了庞海涛的电话，“涛叔，前两年几条道上的烂账甩给U金贩子了，可惜他们反应太快，没全甩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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