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飘忽,连带着何乐业的视线摇晃,铁盒的下方被烧的略显发红,气泡接连涌出,连带着股股热气。
何乐业不打算等到水完全沸腾的时候,他拿起一条防火布就将火堆盖灭,又小心的观察了一会儿,直到确认无误。
拿来最大的那口锅(何乐业有些庆幸没把它丢掉)先加些冷水,再从铁盒中舀出些热水来,混合后再测测温度。
相当烫手,何乐业赶忙将手抽回。再往里头加进冷水,这回又有些偏凉了。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直到将锅给装满,水的最终温度略有些烫。
但何乐业实在是等不及了,他以最快速度脱下了一身发臭发酸的衣物,再把用皮筋扎起的头发解下,抓起一块残缺的肥皂,开始清洗起自己的身体。
随着一瓢略烫的温水从头浇下,何乐业立刻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将要枯死的树迎来降雨,将要晒死的人躲进阴凉,又或者是在末日之中洗上一个热水澡。
先十分奢侈的浇上三回,小心避开受伤的部位,而后就是肥皂发挥的时间了。
重点揉搓的部位是因难以修剪而日渐生长的头发,它在汗水与头油的共同作用下已经结成一缕又一缕的发条,更混合了大量的灰尘与各种不请自来的小昆虫。
光是这一步就折腾了许久,更是将锅中的水挥霍殆尽,但顿觉清爽的脑袋告诉何乐业这绝对是值得的。
再一次的调配冷热水比例就得心应手许多。何乐业很快开始清洗自己的身体。他身上的藏污纳垢自然也非同小可,这同样不是一件简单的任务。
不过麻烦的同时,温热的水也冲走了他体内沉积的疲劳,连带着疼痛也渐渐消散,如此的舒适感让何乐业禁不住想哼唱些什么。
可惜他没听过哪怕半首音乐。
全身上下都已洗净,当意识到这点时,何乐业流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
多想永远活在这一刻。
铁盒中的热水当然有剩,能兑出的温水只会更多,他大可以再享受一会儿。
可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腐臭气味始终提醒着他。
何乐业当然没有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一只丧尸,因为晚来全程都在一旁盯着他的行动,包括他刚才洗澡。
“这种时候就别盯着我看了好吗。”何乐业抓起毛巾擦拭起身子, 向着晚来抗议道,“你在这等着蒸好的包子出笼啊?”
后者当然没有回应,何乐业则在擦干身体后照顾起自己身上的伤口。
他解下湿了的绷带,忍痛用酒精清理掉各种已然发臭的代谢物,再抹上一层膏药,绑好新的绷带。
这番激痛令方才洗澡的舒适荡然无存,何乐业很是痛苦的喘息了一会儿,又在缓过一口气后赶忙穿戴起备用的衣物,他可不想因此着凉感冒。
再将无用的长发用皮筋扎紧,何乐业总算能进行下一步的任务。
他看向晚来,面色纠结又凝重,就像是在定下某种决心。
自己真要清洗这怪物吗?
何乐业扪心自问,自己也不是有这本事的人。
他又看了看铁盒,剩余的热水还散发着茵茵蒸汽。
何乐业实在忍受不了将它们浪费。
……
……
“这件?还是这件?”
何乐业对于要将哪件备用衣物拿给晚来穿犹豫不决。一件是蓝色调的冲锋衣,一件是灰色调的雨衣,大小上都足够晚来一件当一套穿。
而此时的晚来正盘腿坐在一旁,它的头发没有先前那么凌乱了,更准确的说是被何乐业很没品味的束成了两条双马尾,而它也因此露出了面容。
上半张脸除了深红色的眼瞳外可称得上是清秀,病态的苍白肤色更衬托出她的眉眼。
但何乐业绝不会称赞晚来是个美女。
因为这家伙的下半张脸根本没有嘴唇,只是暴露出一口尖锐的,属于掠食者的牙齿。
何乐业很庆幸它刚刚没有一口咬掉自己的手掌,反而很是顺从……不,它只是木讷的任由自己摆布。
而何乐业也确认了一件事,与其说晚来是个少女,不如说它只是个轮廓上看起来接近少女的东西。
简直就像是诱骗昆虫的植物,精妙的拟态让猎物放松警惕。
话虽如此,他还是尽心尽力的把晚来洗了个干干净净,恰到好处的用完了热水。
何乐业将两件衣物拿到了晚来跟前,后者对灰色的雨衣表现出了兴趣,何乐业耸了耸肩,麻利的将这件衣物给它穿上。
而在雨衣穿戴完毕后,晚来竟自己站了起来,吓出了何乐业一身冷汗。
不过晚来只是看了看自己这新的姿态,就又恢复了先前死盯着何乐业的样子。
何乐业见状松了口气,然后又苦笑着。
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因为这么一个怪物会时刻监视着自己而感到放松。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唉……”如同八旬老人般的长叹一声,何乐业又开始忙活起来,这次他的目标是收拾出一处舒适的小空间,用来一觉睡到天亮。
生命在于睡眠。何乐业在某本养生书的封面上看到过这句话,现在一想,那真是至理哲言。
很快,何乐业躺倒在了一大堆拆下的座椅垫上,柔软的感觉将身体包裹,就像是提前预支的美梦。
他本想晚些睡的,但他高估了自己沉重而伤痛的身体,在意识模糊的间隙中渐渐睡去…………
在那间隙中的思考,他想到自己在医院4楼所见的那番情景,那些被刺穿堆积的丧尸,那巨型的长手怪……
等等,巨型?
它没可能在进入那医院的同时不将之破坏,这不是推测,而是物理的问题。
真正占据那医院的怪物另有其人。
这是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实,但何乐业决定置之不理。
他太累了,管那家伙是神是鬼,又或者是否会在自己睡着后找上门来,他懒得管,也管不了。
晚来坐在了他一旁靠近窗台的桌上,它闻了闻自己,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疑惑。
不过它似乎并不讨厌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