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我里一路跟着赵元量进了酒楼，二人一直往二楼奔去，虽然内心惶恐，可是戚我里不敢被人看出些端倪，甚至也学着赵元量挺了挺腰板。刻意绕开角落的位置，偏偏挑的是那最醒目的桌子。赵元量挑选了一个靠里的位置，他摘下背后的长剑，弯腰擦了擦座椅，戚我里跟风做起，坐在了赵元量对面。
赵元量唤来小二，先问戚我里道：“贤弟你想吃些什么？”
一旁的小二满脸堆笑，朝戚我里弯腰谦卑手指比划说道：“客官，我们这儿山珍海味是应有尽有，只要你想得出说的上名是尽管开口。我们店里的庖厨来自五湖四海，煎炸烹煮样样都通。”
戚我里向赵元量道：“还是赵兄先请，我向来味痴，对待饭食向来是有啥吃啥，不挑不捡。你让我来点菜，愚弟我贫苦惯了，确实没有那么多好的选择，所以此事应由赵兄来做。”
赵元量听戚我里这样说了，也不再推让，问戚我里有无忌口，在得知全无之后放心大胆。竟一口气点了三荤七素，外加凉菜果盘，美酒一坛。
戚我里数次想要打断赵元量，见他颇有兴致，不能打搅随即作罢。
酒菜还未上齐，戚我里不敢动筷，这是规矩他不能有辱家门，教养丢的不光是自己的脸，还有父母。
赵元量全不在乎，一边招呼戚我里吃菜，又极其热情的与戚我里推杯换盏，戚我里道：“慢点慢点，菜未上齐，你我已经喝了五盅了。”
赵元量此刻豪横，抹了一把油嘴说道：“人间快乐这美酒佳肴最是喜人，痛快，痛快啊！贤弟，你多吃些！”
旁桌的金褂商人见赵元量道袍打扮吃饭却很是粗鲁忍不住发出一声耻笑，赵元量装听不见，全不在乎。只是戚我里尴尬不已，内心愈加发怯的紧。二人都没银两，又在此特别招摇，桌上虽尽是珍馐，可早已食不知味。
“这满满当当一桌得花去多少钱，一会儿就得出丑，我和赵兄该当如何是好？”戚我里心想。
赵元量见戚我里愁眉不展，早已猜出了戚我里的心思，对其说道：“贤弟，莫慌。这顿酒饭会有人帮我二人付清的，你安心吃喝，有赵某在哪会让你出丑。”戚我里问：“赵兄难道又未卜先知？”
赵元量点点头，二人继续吃喝。
不多时楼下铜锣鼓声奏起，突然喝彩。紧接着走上一位说书艺人，二楼的酒客纷纷鼓掌。
那说书艺人左右拱手，走上台桌，一拍惊堂木示意安静，楼上场下顿时鸦雀无声，全都望向台桌。戚我里好奇，扭身观看，赵元量自顾自的继续吃喝，全然对说书人的行为没有半分兴趣。
说书人道：“醒木一方藏日月，薄唇两片道乾坤。说罢江河与湖海，唱遍英雄与美人。悲欢离合杯中酒，恩怨情仇笔下尘。现有前朝笔砚纠缠，今日咱们来说一说，”啪的一声“轩峰身死拦战魂。”
“好！”
众人齐声喝彩。
说书人道：“笔砚前朝乃叫武汤，自古以来与那邻国科多是征战不休...那怀中婴儿岂知自己双亲早已去世，从小是孤苦伶仃无人依靠，就此加入了丐帮...一捧雪，一把沙。这孩儿已然长大，换作轩峰，自此丐帮威名远扬...”
戚我里扭身累了，回转身姿，见赵元量还在吃喝，酒菜已经不剩多少。问道：“赵兄好食欲，就不好奇故事么？”
突然又喝起彩来。
赵元量道：“不听不听，早就听过不下百回了。吃饭要紧，哪有那种闲情雅致？”
戚我里萌生好奇，遂问道：“我只道赵兄是天上的仙人，却不曾想早在人间逗留许久，却也能我等凡人一样听书唱曲儿。不知这轩峰这等英雄，死后英灵可能上天做个神仙？”
赵元量替戚我里斟了一杯酒，举杯一饮而尽说道：“害，我哪是什么神仙，这些只是你们凡人之间的称呼。我们不全是神仙，也都是人。虽说有得道飞升的，那多是少数，就和贤弟考取功名一样。有人叫做剑修，有人叫做法修，不成大道一样得生老病死，只是有长有短。轩峰生前不刻苦修炼，死后难成神仙。除非有人愿意给他树立法相金身，受尽世间烟火跪拜，那也可做个人间城隍，倒也不用载入轮回。”
戚我里道：“原来这样。”
赵元量点头。
戚我里又问：“那赵兄是人是神？”
赵元量砸吧砸吧嘴，似有所思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啊，凡人一个。你我都是凡人，哈哈哈。贤弟吃菜吃菜。”
说书人道：“那轩峰身死，撼动了那科多王爷，从此科多王爷死前再未举兵南下踏入过武汤半步。”
众酒客纷纷站立鼓掌喝彩，持续良久。众人为说书人让开一条道路，毕恭毕敬的为其让开一条道路，说书人再次感谢宾朋捧场，拱手感谢，随即下了楼去。孤掌之声余音绕梁，久久回旋。突地见一身穿锦袍的华丽公子，站在说书人台桌前，大声喊道：“诸位宾朋，今日这轩峰事迹实在是震撼我心，在场的各位全都别走，这酒宴我刘某人全都包了。”
场下瞬间再次传来欢呼。
戚我里听到此言，喜上眉梢，对着赵元量竖起拇指，说道：“赵兄，我服了，你真乃神人也，我敬你一杯。咳咳咳...”
赵元量听到此话得意洋洋，接过了酒杯和戚我里碰杯一饮而尽。
那翩翩公子下台，众宾客再次开始推杯换盏，下台之后翩翩公子似乎瞅准了戚我里与赵元量二人一般，朝着他俩座位走来，戚我里不曾察觉，见对面的赵元量示意，一同站起，同时看向这位翩翩公子。
那翩翩公子拱手作揖道：“在下刘孟尝，适才见到二位就觉得气宇非凡，这位穿长衫的兄台不知怎滴很合在下眼缘，您对面那位称作赵兄的道长，定是哪座宝山的世外高人？行为举止非同凡响。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戚我里赵元量二人回礼。
“在下，戚我里。”
“某人，赵姓元量。”
刘孟尝道：“久仰久仰。不知在下可否打扰了二位兴致，不知二位是否愿意同刘某再开酒宴，我等细谈。”说罢做请。
二人相视一笑，随着刘孟尝踏入雅间再次开一席。
刘孟尝疑惑，看向戚我里道问道：“戚兄可是得了什么重病？为何印堂脸色异常？可寻良医进行医治？”
戚我里道：“我乃身体为害所伤，无法医治。”
刘孟尝一阵惋惜，又问道：“我观戚兄言谈举止得当，定是出生书香世家，竟遭此横祸真是可惜。不知戚兄几岁？出生何地，可曾考有功名？”
戚我里说道：“我祖辈世居雍城，在下愚拙，现年二十，只得中过秀才。”
刘孟尝拱手道：“兄真乃大才。”又看向还在吃喝的赵元量，问道：“赵兄，真是好食量。不知何年出家，在哪座宝山修行？”
赵元量放下手中筷子，眼睛又迸发出异常正直的眼神对刘孟尝说道：“刘兄，我并未出家，这身行头是借来的，现年二十一岁。”
刘孟尝哦了一声，随即说道：“赵兄客气，你对戚兄直呼贤弟，对我也可如此，这不是只把我当了外人不成。”
赵元量直爽，哈哈直说不是，就再以贤弟相称。只是一个叫做贤弟，另一个叫做刘贤弟，还解释道：“某遇到戚贤弟更早，与你做个区分，并无内外远近之分。”
刘孟尝应允。
三人共举饮一杯。
刘孟尝道：“戚兄赵兄为何来到中州？”
赵元量轻笑道：“我和戚贤弟缘分使然，见他身染重疾，决心往北境看看，找找有没有什么医治的方，沿途看看风景，就此一路赶来。”
刘孟尝听了喜不自胜，竟欲站起身来，赶紧止住道：“不瞒二位兄长，小弟就在中州长大，家中长辈一直在做生意。可小弟我从小就好听书，对舞刀弄棒很是向往。可偏偏家中二老不许，从小只叫我念书，考取功名。奈我志不在此，至今还是个童生。今日听了那轩峰故事，更想出去走走。我瞧赵兄像是个有本事的，又听闻北境那边刚好要举行五盟决斗，不如咱们一道去北境看看如何？”
戚我里微微皱眉：“尊堂自有他们的道理，只怕我们做不得他们的主。若是胡乱的带你出去，倘若完好倒也还好，若是蹭着伤着，我们赔罪不起。”
刘孟尝道：“戚兄不必替我担心，我能将此话讲给二位兄长，定是争得过家中二老同意。我与他们有过约定，若是满足我一回，来年就许诺成亲，给他们添个大胖小子。”
戚我里道：“原来如此。”
刘孟尝应了声嗯。
赵元量微微点头，说道：“那北境的五盟决斗距此还有多少时日？”
刘孟尝见有戏说道：“一般是立秋之后。我等顾辆马车即刻启程，不到一月正好到达边境。到时，我使点财力，定能一帆风顺到达北境。”
赵元量望向戚我里道：“贤弟感兴趣么？”
戚我里道：“我听赵兄安排。”
刘孟尝哈哈笑道：“我即刻就去安排，路上盘缠我来解决，二位兄长不用费心。”戚我里和赵元量相视一眼，皆是点头应下。
待刘孟尝走出雅间，戚我里道：“这刘兄真是性情中人，好一副少年心性。”
赵元量脸上堆笑，讲道：“他从小锦衣玉食惯了，不像你为生计发愁，自是内心多点五彩霞光的，你我与他不太一样。”
不多时走进一位小厮，在桌上又添几道菜肴。小厮没走过一会儿，再进来说道：“二位客官，我们少东家说了，二位今晚不必发愁，他已帮二位安排好了上等客房，你二人就此可以住下。”
戚我里从桌上拿起一杯泡好的茶，走向窗户，看了看街外的风景，对赵元量吐槽道：“刘兄仗义疏财，这可比我大方多了。”
赵元量端起酒盅，不再喝，只是嗅了嗅，缓缓道：“节衣缩食，许我二文与那白银万两同样仗义，贤弟可不吝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