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云生从龙,风生从虎,那幽森绿光不是老虎,又是什么?
刘孟尝大喊一声啊呀!戚我里未做准备,本就神经紧绷谁知被他一吓顿失一魂,当场呆愣在原地。
老虎本在原地匍匐待起,哪知被刘孟尝的喊声给惊扰,那血盆大口张开竟有铜锣大小,随即咆哮于野,虎声震天。周遭惊鸟扑腾奔逃,只听见到处来啪嗒啪嗒拍翅之声。
戚我里听了虎啸,这才正神,手里的灯笼早就掉了,油蔫灯芯挨地就熄。
拍了一下马背,让其逃窜,自己转身立刻逃跑,瞥了一眼却见身刘孟尝还未行动,心里发急,喊道:“我命苦啊!”使劲一拉,刘孟尝一个趔趄,就要倒地不起,这时刘孟尝才回过了神,几度欲起可是被戚我里拖拽难以实现。
戚我里气急,不管不顾,磕着碰着全是小事,若是被那大虫碰了,刘孟尝怕是要就此交代。
刘孟尝不断的喊:“戚兄,不要拖拽,快叫我起来。”戚我里才敢放缓脚步,但仅是一刻。二人你追我赶,全像兔子似的撒欢,跑了几步见前方有树,想要躲闪。
谁知戚我里有感那头顶像是有风,拽着刘孟尝就一起扑倒,这才躲过老虎奋力一击。环抱大树遭人头大的虎爪一击,摇摆不定,树叶哗啦宛若下雪。那虎身迅猛,见二人倒地,猛的又是冲来,这一次戚我里赌了一把,把刘孟尝往旁边使劲儿一推,自己向着反方向不断翻滚。
老虎凌空一踏,黄色身躯在黑夜中宛如闪电,居然腾空片刻。
那老虎见此击又被躲闪,快的转身,双目死盯戚我里。
戚我里赶紧起身,顾不得头晕目眩,心想:“今日折一个还好,若是都没了,只怕老虎都撑死了。”大喊道:“刘兄,你给我往反方向跑啊!”
刘孟尝快速爬起,赶紧照做,二人立即分道扬镳。
哪知双腿无论如何都跑不赢四腿,没几步就被老虎给撵上。刘孟尝跑的专注,跑了许久才发现原来自己身后无虎,这才松了口气。平日里戚我里身穿长衫,走步时常把长衫裙角掖在腰带,哪知翻滚之时早被甩飞,虎爪将要划向戚我里后背之时,那翻飞的裙角不偏不倚刚好在脚下,当即就给戚我里来了一个狗啃泥。
满嘴的土腥味儿,枯树叶的霉臭气,接踵而至。
酸,苦,骚,臭,翻江倒海,一阵恶心。
刘孟尝瞧见,又喜又悲。戚兄虽把虎爪给躲了,可老虎已然近身?这可如何是好?
“赵兄咋还不回来?戚兄马上就要休矣!”
刘孟尝着急只想救戚我里,心一发狠,对老虎大吼大叫:“黄毛的畜牲,你倒是来咬我啊!爷爷我不怕你,你给我过来!我这里有好东西吃!”
哪知老虎只是回头看看,全不理会,正欲直奔戚我里的咽喉。
正是刘孟尝奋不顾身的这句喊,让老虎分了个神,戚我里倒地时方才趁机摸了石头,扭身朝着老虎就是奋力一砸。哪知自己准头不行,本欲朝着虎眼砸去,谁知竟是中间,砸住了虎鼻当时就鼻血横流。那老虎吃痛捂鼻,哀鸣不已。
这时戚我里想起,赵元量走时没有带剑,如果不趁此时拿剑御敌,更待何时?奋起就奔赴马车方向,只是短短几息,就已找到。
利刃出鞘,嗡嗡作鸣。
老虎再起,再起虎啸,这一次声音比过上次更是嘶鸣。眼睛滴溜一转,不多时就此隐去,想搞偷袭。
戚我里虽然手持长剑但内心还是发虚,遂喊来刘孟尝,将宝剑递交予他,二人背靠着背,目不转睛。
戚我里说道:“刘兄,一会儿我将那虎视线引开,如果你逮住机会朝那虎心直直刺去。”
刘孟尝冷汗直冒,轻喘说道:“戚兄,我不会使。今日若我身死,恳请你帮我照顾二老。”
戚我里脸色一凝说道:“此话还不宜出口,也不许你舍命。只要你我二人坚挺,等赵兄赶来,一切都将好转。咱说好了,一会儿你别管我。”
刘孟尝刚欲出口回话,只觉身后传来巨力,原是戚我里用力推的,老虎早就跳出,直抵戚我里身前。刘孟尝向前倒地,斜眼瞥见,原来戚我里早被大虫咬住胸前外衣,猛的一甩,笔直飞去。那虎尾如鞭划破空气,径直朝自己身后劈去,立刻翻滚躲过,树叶碎裂被带起一片。
戚我里飞在空中,耳畔似能听到碾过街边的车轱辘,混着街边儿童嬉闹,路边小贩嘈杂,妇人持扇掩笑。迎福茶馆老人说道:“小友此去路途艰难,你行单孤苦,就不怕有虎豹豺狼?”坐于老人面前的青年说道:“不怕,老虎不吃人。”老人身旁的小女孩儿捏鼻子道:“爷爷她真酸,臭死了。”
又想起杨家宅院杨家女郎对青年说道:“那你愿意把你剩下的二十七文钱给我么?”
青年说:“不愿意。”
“书上说,肩头有三火,可我已然无火。书上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我亲眼见过。”
“书能教人,可我读书,害我。”
“我记得杨姑娘是柳叶眉,杏仁眼。”
戚我里猛然落地,空气之间再无响动。
那老虎狂奔,猛又站起,竟有一丈,此刻鼻息流血,双爪弹勾。
嗖的一声,长剑哐当钉在树上,老虎应声倒地。
却才是赵元量使的一招百步飞剑。
赵元量和刘孟尝飞奔去救戚我里,跑至戚我里身旁连忙扶起,赵元量内心关切问道:“贤弟可有大碍?”
戚我里终有时机,先是吐了吐嘴里的腐败叶泥,摸了**口,对赵元量拱手作揖道:“骇死我了!我并无大碍,刚才老虎只是咬了我的外衣,这林子里草叶尺深,我没能摔出残疾。不知道刘兄如何?”
刘孟尝眼含热泪,立马跪地却被戚我里和赵元量赶紧扶起,戚我里发疑问道:“刘兄,这是为何?此等大礼,兄弟我可消受不起。”
刘孟尝道:“如果没有戚兄,只怕我早就...哎。”
赵元量呆在旁边看着,没有过多言语。
戚我里笑道:“你应谢过赵兄,我等乃是兄弟,救兄弟实乃救自己。前几日我和赵兄在高明城的那些酒席,如果没有刘兄仗义,我和赵兄不知在哪风餐露宿。”赵元量听了点头应是。
刘孟尝道:“害,区区银钱又何足挂齿,今日大恩,刘某纵使将家财全都散给二兄又怎能报答?”
戚我里让其止嘴,说道:“无碍,今日之事就别往心里去,咱应该赶紧找到马车收拾行李。”
三人不多话,赶紧归置了马车行李。赵元量取了剑,顺带还剥了虎皮。
一路上惊魂未断,赵元量主动担起驾车职责,出了森林,半盏月儿光亮四溢。
赵元量跟车里的二人开玩笑道:“今日我是领略,戚兄这开光的嘴。”
戚我里觉得车内气闷,探出头去对赵元量笑道:“我本信口雌黄,谁知居然一语成谶,阿弥陀佛。只怪赵兄溺的太久,撂下我俩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刘孟常听了此言,也探出身来说道:“我觉得戚兄此言有理,不过今日之事当真怪矣,那虎似是有邪,任凭我大喊大叫全然不理。马匹就在周身,可偏偏只咬戚兄一人。”
赵元量将二位请出,让二人一左一右坐下后,才说道:“此事有理,戚兄皮肤白嫩,肉质定然鲜美,当是那老虎口中的人间美味。吃了戚兄,你刘贤弟?”眼睛故意侧瞥了瞥刘孟尝。
刘孟尝咽了口唾沫,说道:“那我自当也是人间美味。”
三人齐笑。
戚我里道:“此事其实我早已知闻,半月以前,我还在柳州,当时路过瓶脊城时,在茶馆遇到一位故人。”
刘孟尝不等戚我里说完,就问道:“那柳州距此得有两千多里,你和赵兄是如何半月就赶至中州?”
赵元量笑笑,戚我里也不做回答继续说道:“那故人说我有一段机缘,叫我一路游历。临行之际,还问我此去路上怕不怕虎豹豺狼,我当时自信,只是不知居然是这样的安排,他特意叫我穿了这件长衫,原来关键时刻救我一命。正如他所说‘命理之中’,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刘孟尝问道:“那机缘是何物?你可遇到?”
戚我里说道:“不知道,兴许是我身旁假道,兴许是一位姑娘。”
刘孟尝道:“假道是?”突然似有所悟,不再言语。又过了会儿,讲道:“那位姑娘...”
戚我里笑着道:“假道,那位姑娘和你谁是机缘?”
赵元量单手指了指自己笑着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不可说,不当讲,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孟尝道:“你二人还未说是如何就能半月赶两千里呢!”
戚我里道:“飞着来的。”
刘孟尝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满意,又道:“赵兄居然可以飞剑,他乃是神仙!”
三人一路夜行,走至一处河流,此时已经过了五更。天边已然蒙蒙发亮,时有荒野鸟鸣叽叽乱叫,几人在此处做了停歇,让马饮了水草。戚我里与刘孟尝练了站桩。此时早有农人扛锄耕作,三人见已有人烟,询问之后方才知道,已经到了新城,乃是高明以北二百里的长沁境界。三人决定进长沁歇歇,顺带补充一下点心干粮。
又驱车行了三刻,终于进城,安排下了住所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已至黄昏,三人饥肠辘辘,已有整天未进炊米。随意找了处街摊,要了十碗白面,吃的老板喜笑颜开。由于二人走步未曾开始,顺带给戚我里换身行头,便决意好好探探长沁城。
戚我里执意继续穿长衫,只是不再穿一眼就是读书人的样式,按他所说,他此刻已经放弃仕途,且自己开始痴迷武学对书中道理已然此消彼长。三个男人买衣服,连一刻都未用到。
一路观光下来,房屋建设与高明大同小异,就全无兴趣。
刘孟尝提议找处茶馆饮茶听书,却被戚我里赵元量二人拒绝,三人当即都没了主意。
路过的行人有人见赵元量身穿道袍,常有致敬。赵元量一一还礼,行人没有一点怀疑。此刻暮色已起,早有客店纷纷张罗灯笼。
“小道长,这厢起手了。”
“回瞻,回瞻。”
刘孟尝笑着打趣道:“赵兄真是有礼。”
赵元量淡淡道:“害,我替这身衣服还礼。”
戚我里跟赵元量相识之后从来没问过跟谁借的衣服,今日突起兴趣,轻声问道:“赵兄,你对我们说过此身道袍是借来的,不知你跟谁借的?为何打扮成一个道士?”
赵元量说道:“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被安排如此。”
戚我里听了大惊,说道:“既然素未谋面,那岂不就是偷?你可曾言从不做打家劫舍的事,不知这偷鸡摸狗...”
赵元量说道:“确实素未谋面,我与那人透过纱窗,互作替换。”
刘孟尝拔了拔赵元量背后的剑说道:“这剑...?”
赵元量道:“也是那人的。”
戚我里摸了摸赵元量的衣服,抓起袖子闻了闻道:“这衣服已经褪色成这样,没个三五年穿不成这样。”
刘孟尝抓起另一侧的袖子,仔细的看了看,也问道:“布料是不错的,但是这织法不像是笔砚国有的,不知道赵兄原先是哪里人士?”
赵元量抖了抖衣衫,低头看了看,喃喃说道:“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戚我里问道:“那在哪里?不在笔砚,许是他国?”
赵元量语气极度平缓道:“澜壶洲,玉金山。”
刘孟尝道:“没听过,戚兄你听说过么?”
戚我里放下赵元量的衣袖,开口讲道:“南域,隔多远不知道。许是得过许多大江大洋吧,没人去过。”
刘孟尝道:“赵兄原是外域之人,怪不得竟会仙法飞剑。”
三人还在交谈,那前方勾栏二层门窗突然打开,红甲修长的玉手执把小扇,摇了两下,语态娇媚道:“下面的两位公子和小道长,上来听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