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又被称为“忙种”,是入夏以来的第三个节气,也是中州一年中最忙碌的节气。中州一年里虽然是风调雨顺,但是四季分明,冬有雪,夏有雨。因此长期秋收种麦,夏天种豆类玉米。长沁城以前会种植谷物小米,但是谷雨时节种小米的话,麦子还没成熟。中州又地处边关,需要大量养殖战马,为了交税,边关太守开始不停鼓励扶持,缴纳玉米豆类为税,最后长沁城开始种植玉米豆类。
百花楼原是由官府治理,朝廷又来回得派公职人员,但是因为战火,就将此地交给了地方进行管理。久而久之,就逐渐的从集中治理变为了分包治理。落身在此的女子也有了自己选择的权利,只要你能攒出一笔不菲的银子,就能给自己赎身,因此地方每年都会多收一笔税银叫“安身税”。
今日百花楼亲自请了两位巡使大人,有一位乃是太守儿子,镇守沙场的官员并不少见,但是父子一同镇守边关的笔砚国只此一对。太守儿子为人很古板,因为从小家教森严,所以对小厮妓女也没有颐指气使,面对满脸堆笑的老鸨,一个“滚”字就打发走了。签了一纸文书甚至没喝百花楼一口茶就离开了。
“别跟来了,本大人和小太守还有很多公务去忙,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
百花楼的老鸨长吁短叹,这太守大人家的公子真是一本正经,旁边的龟公一脸坏笑说,对对一点都不懂风情,连我家温柔碧玉的夫人都置之不理。旁边的老鸨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龟公,二人朝屋内走去。
因为忙种,长沁城人不是很多。太阳毒辣,戚我里赵元量刘孟尝三人在小摊前吃面,早上刘孟尝和戚我里专门出城走步,因此要的还是十碗。
刘孟尝甩了甩衣袖,又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满说道:“诶哟,二位兄长真是,来我们中州这么久了,就光吃面啦!小弟又不是没钱,嘴巴都淡成鸟了,咱们换家吃吧?”
中州其实不是只有面条,虽然此地缺水气候不适合种植水稻,但是常有南方客商来中州境内贩卖粮食,也有专门来此地换粮食的南方客商,例如一斗米需要三斗小麦来换,回到南方又以三斗米换一斗小麦,实属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至于觉得亏不愿换的也有价格,大钱二十文一斗,没人逼你,因此相比之下三斗小麦更加合适。
二人没有搭理他,继续低头在吃面。
刘孟尝满脸坏笑,端起碗故意凑到了赵元量身边,赵元量嫌热故意往旁边躲躲,刘孟尝将碗里的肉全都扒拉到赵元量碗里说道:“赵兄,吃面多没意思!想花钱不?我有啊!咱们高兴高兴去。”
赵元量还吃着面没搭理他,过了会儿嘴上才说道:“我就爱吃面。”
刘孟尝觉得没戏,又往戚我里旁边凑,又是刚才的一套动作,“戚兄风采小弟佩服,跟哥俩讲讲,昨晚做了啥事?”
赵元量抬眼看了看,嘴上扬起了笑容,继续吃面。
戚我里说道:“什么都没做,就是听曲儿。”
刘孟尝手上比划着筷子,一脸回味道:“我昨天看了,那花魁嫩的跟水一样,戚兄跟她共处一室这能忍住?”
戚我里突然停了吃面的动作,解了解衣带,继续吃面,“她是清倌,卖艺不卖身。”
刘孟尝咋吧嘴道,可惜了白白一大好机会。
戚我里没耐心跟刘孟尝磨嘴皮子,别过头去换另一方向吃面,“吃你的吧。”
赵元良脸上起了坏笑,打趣道:“刘贤弟,别找不痛快。戚贤弟为人作事高尚,向来不随随便便。咱说说你,若是昨夜那女子把身子给你,你要不要?”
刘孟尝想都不想,一口回绝,“不要,打死我都不要。”
赵元量问道:“刘贤弟为何不要?那女子容貌还配你不上?”
刘孟尝脸上添了一抹爽朗的笑容说道“我有相好。”
赵元量嘟着嘴吁了一声。
这两天,中州长沁城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用路人的话说,昨夜百花楼的柳花魁把初夜给了一个穷酸秀才。
可不是嘛?这柳花魁在长沁城呆四五年了一直守身如玉,多少富家阔少公子哥想求都求不到,偏偏昨夜便宜了一个穷酸秀才!这厮到底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感叹,好白菜都叫猪给拱咯。
几人吃罢了饭决定在皇帝御笔亲书的北门甘泉瞧瞧。
来到北门甘泉,此地已经有了一座汉白玉石堆砌而成的牌楼,上面置一石板,上刻“北门甘泉”,末的还有尾款纵批,写道“笔砚皇帝刘异书,奉道二十一年”。
赵元量看看上面的字,再看看刘孟尝玩心大气,故意字正腔圆道:“真没想到,刘贤弟居然是笔砚的国姓。”
刘孟尝反驳道:“陛下的赵姓乃是嬴姓十四氏之一,我可不是!我就一平头老百姓,哪敢跟陛下相提并论。”
赵元良假装大失所望,捂脸说道:“这下我可就当不了皇亲国戚咯。”
戚我里道:“这北门甘泉此次不来,下一回就不知道得猴年马月了。”
赵元量刘孟尝深表赞同。
北门甘泉茶馆内。
戚我里与赵元量刘孟尝一起坐在庭院里,一起讨论对路线有什么规划,接下来中州城还会路过些什么地方。如果稍有什么意见不合的地方,刘孟尝都以多花些钱的事,不用操心的话一一解决,弄的戚我里很不好意思。
戚我里终归是贫苦日子过来的,最是了解钱难挣的现实,哪怕知道此刻甚至包括以后路上不需要再掏一分钱。但是替别人省钱也早成了一种习惯,他为人不吝啬但是也不铺张,花别人的钱,更需如此。
刘孟尝端起茶碗,吹着杯里的茶叶道:“戚兄,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呢,你我兄弟一场,为兄弟花钱,花再多也值得。况且贤弟我又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戚我里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当看到刘孟尝佯装生气的瞪大眼睛,无奈的笑了笑。
“二位贤弟,这茶又苦又涩,真没酒好吃。”赵元量皱着眉头搁下手中的茶盏,掏出了酒葫芦,猛的灌了一口,“啊”的一声,大呼过瘾。
赵元量又自嘲道:“我山猪吃不来细糠,这一两银子一盏的绛珠茶,就算再贵上千倍在我看来都比我过我怀中这一壶酒。”
戚我里哑然一笑,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其实我也享受不来,与我以前喝过的碎末分不出区别。”
刘孟尝挥了挥手,唤来倒茶水的小厮,对其吩咐道:“你们这儿还有没有啥比较拿得出手的?叫我二位兄长尝尝,吃食酒水尽都拿来。”
说罢此话,突地进来一位身穿素色衣衫的女子,嘴中说道:“这长明城,北门甘泉的绛珠茶喝不惯,不妨还可以试试他家的晋阳酒,也是由北门甘泉的水酿造而成,那是一绝,除此以外还可以试试他家的八宝香鸭。”
除了赵元量,二人转身回头,却看到此人竟是柳昭昭。
刘孟尝向戚我里打了个眼色低语道:“这不是柳昭昭柳花魁么?是戚兄你叫来的?”
戚我里没有回答。
柳昭昭直奔三人座前,见还有空位,问道:“三位公子,可以拼个桌么?”
赵元量觉得此事跟自己无关,没有什么反应。
戚我里示意刘孟尝讲话,刘孟尝点点头说道:“柳花魁不嫌弃,那就请坐。”
见柳昭昭坐下,刘孟尝正襟危坐,看到柳昭昭脸上已经没有了昨夜的妆容,此刻脸上已经满是朴素,像一位初长成的少女,甚至要比自己妹妹还小。
柳昭昭笑道:“公子,昭昭现在是良人身,已经不是花魁了,所以别再叫昭昭花魁了。”
一改昨夜的妩媚换做了一副清纯,刘孟尝有些招架不住,拉着赵元量走了,说是去看看北门甘泉的风景。
戚我里继续饮茶,过了半晌都没说话,就是一直喝茶。
柳昭昭一直低头,又看向戚我里,开口道:“戚公子,不喜欢我?”
戚我里面无表情,嘴里说道:“并没有。”
柳昭昭像是找到了救命的稻草,又问道:“那戚公子难道是已有喜欢的人了?”
戚我里脸庞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怔了怔神道:“有,有的吧?我也不确定。”
柳昭昭眯了眯眼,脸上笑盈盈的说道:“戚公子可别骗我,那位姑娘姓什么?”
戚我里呆愣片刻,“那姑娘姓什么?”
“戚公子我在问你,不许你反问我。”
戚我里终于放松了些,说道:“也许吧,她姓杨。”
柳昭昭摇头道:“原来戚公子早就对别人心有所属,这对昭昭来说真是一场不小的打击。”
戚我里精神一振,看向柳昭昭,笑道:“昨夜你请我听曲儿,我甚至不知缘由,今日为何却又跟我碰面?听说你已经脱离苦海,对你来讲只道是可喜可贺!”
柳昭昭叹气道:“昨夜本是看到你三人在那交谈,本想捉弄一番。但是你一口回绝,我听你是中州以南的口音,正是长沁所不曾有的,突然对你产生了一些好感,想起位故人罢了。今日碰面,只是不知该去往何处,随心所欲的转转碰巧而已。至于戚公子说脱离苦海,没有甘海何来的苦海?”
戚我里听她讲的居然有几分道理,却说道:“苦尽了,甘自然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