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老主教相谈完后,时间来到了夜晚。
今日,蕾恩暂时性的离开城镇——并没有距离太远,她随时能够赶回城镇,只需要一瞬间而已。
她坐在草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仰望夜空。
蕾恩就这样任由微风吹拂——带着周边战场的血腥与尸臭,她最熟悉的伙伴。她默默闭上眼,感受着身上那被血水浸湿的黏糊感。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时何,夜姬已然坐到蕾恩的身边,穿上那熟悉的黑袍。她特意将头偏向一旁,用袍子盖住下半脸,这让蕾恩看不清夜姬的表情。
"果然,只要我出来,小夜就会来见我。"
蕾恩笑了起来,可满是血水扯开笑容,看起来很是狰狞……在夜姬眼中,这狰狞的笑容让她有些情绪复杂。
"命运吗?"
夜姬小声呢喃着这个词汇,这个让蕾恩一切破碎的元凶,也是让夜姬与蕾恩相遇的缔造者。
接下来,两人并肩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蕾恩只是单纯想受着与夜姬共处的时光,而夜姬则是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而时间就在两人的沉默下,仿佛静止一般。蕾恩看着星辰的闪烁、月光的皎洁、身旁的夜姬,笑着打破沉默。
"几天后,我可能就会死,我想向小夜告别。"
"你不会死的。"
听到这句话,蕾恩再次笑了。
蕾恩往身后躺去,任由身躯与草地接触,并闭上双眼。
"小夜,可以再唱一次安眠曲吗?像之前那样。"
听到蕾恩的请求,夜姬沉默了……她低下头,犹豫了很久,久到蕾恩以为夜姬拒绝这个请求,而也在她这么想时,熟悉的旋律从夜姬口中传出。
那是,真的很动听的乐音。
如果可以的话,蕾恩想在停留此刻,直至永恒。
天地在刹那间变得寂静,将一切留给这位少女倾听这临别的曲调。夜姬闭上双眼,脸上没有显现任何表情,只是竭力的唱出旋律,重复一次又一次。
蕾恩睡着了,但夜姬依旧在歌唱,或许此刻的歌声,是在唱给夜姬自己。
夜姬唱了很久、很久、很久,直到远方的天空逐渐亮起,清晨的雾气逐渐弥漫,夜姬的身影才消失在蕾恩身边。
天亮了,属于蕾恩的美梦,也该醒了。现在,蕾恩将作为勇者,重新回到战线上,用血肉躯体筑成防线。
清晨的教堂,老主教依旧在祈祷,双手合十,祈祷着。
老主教总是最早清醒的,也是最早开始忙碌的人,他已经习惯这些。可就在老主教专注于祈祷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他的祈祷声。
"魔族主力来了,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明白了……萨玻伦大人,接下来抽取魔力时,不要顾及我的性命——只要能为战局多添一点优势,请尽可能地将我这副老骨头利用殆尽。"
"我会的,我本就这么打算。"
萨玻伦冷漠的说着,同时摩娑着自己的法杖。老主教看着萨玻伦的面部,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把心中积压许久的话说出来:
"萨玻伦大人,您的右眼塌下去了。"
"喔,感谢提醒……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无视我的异常。"
"反正我大概会死在这座战场上,已然无需挂怀。"
老主教濒临战争时,没有先前那忧虑缠身的模样,反倒让那本该弯曲的腰杆挺拔不少,神情变得坦然。
"嗯,有这样的准备就好,接下来我会去准备一个特别的仪式,会暂时不在战场,全权交由你指挥了。"
"我会将我的生命献给人类。"
得到老主教的回复后,萨玻伦的身影便消失在教堂之中,空荡且静谧的教堂只余下老主教那渺小的身躯矗立在中央。雕刻出的神像看向前方,却未往下注视老主教的身影……神不曾垂青凡人。
神是强大的、神是平等的、神是庄严的,一切的凡俗之物无法让神明动容,所以教会才会成为人类的耗材。借用神明力量的渺小圣职者,他们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当作薪火,让人类的生命之火继续燃烧着。
"教皇大人,愿您的野望,得以实现。愿您成为……人类的耗材。"
祈祷着、祈愿着、祈求着,在邻近生命的终末、死亡的初始,老主教如同过去那般祈祷着。
而在远方,魔族的主力部队来了。
来自地狱的魔物浑身烧灼,散发着浓郁的硫磺臭味。他们步履炎热,踩下的脚印将大地化为焦土。
魔物军团全数……都是白银级别。
那是原产于地狱的魔物,历经无数残酷的生存淘汰,最后被魔族成功驯服,那才是魔族真正用于战争的兵器。而在天空之上,五名魔族看着相比军队渺小不比的松木镇,眼神中却没有丝毫大意。
"指挥官大人有令——不计一切代价,袭杀勇者。"
魔族指挥官的副官——那本不该出场的魔族,此刻却成为了队伍的指挥。
魔族大多凶残暴虐、言而无信、傲慢自大,恶魔指挥官认为萨玻伦仅有办法监视他一人,而无法知晓副官的位置,因此他待在魔界养病的同时欺瞒萨玻伦的耳目,一边派出最精锐的部队踏平松木镇。
他们要勇者死去,他们要……魔王复苏。
"为了魔王。"
魔族副官低声呢喃一句后,便下令:
"全员进攻!"
一时之间,火炮声不绝于耳,却只能击伤白银级别的魔物,魔法枪械只能造成些许的伤口……本来能够轰岁山岩的炮弹、贯穿钢铁的子弹,在地狱魔物面前无比孱弱。
而在魔族副官的指挥下,四名魔族在身前展开比起身体还大的魔法阵,恐怖的温度在魔法阵的中央汇集,赤红的地狱之火汇集成球状,随后向着松木镇的城墙喷吐……赤色的火球化为陨星,在松木镇的城墙面前炸裂。
赤红的火焰瞬间绽裂,恐怖的热浪席卷而来,大地被蔓延的火势烧得通红,并逐渐将此处化为火焰之海。
见此情况,老主教立刻放开对魔力大炮的供能,转而战斗另一个法阵上。
"明光、神圣、礼赞词,六翼神侍环绕之处,伊甸之园,永恒光明的天穹……敬请降临。"
念完祷词,整个松木镇被金色的半圆形结界包裹,而见此,每位士兵也都放下武器,纷纷聚到法阵中央跪下。老主教、士兵们将全身的魔力……不,乃至于压榨着寿命,维持着这一结界。
而与此同时,结界外侧,蕾恩的身上被神圣的光芒缠绕,一人一剑,挡住了由白银级魔物组成的冲锋军势。
所有人的心中在此刻只有一个名字,那足以左右战场的存在,此战最为重要的目标……蕾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