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你认识吗？”
秦闻律的目光充满侵略性，郑凛不自然地躲闪，心里反复思考起自己之前听到的话。
“其实这些都是警方重点关注的案件嫌疑人。”
嫌疑人？郑凛呼吸一滞，另外两个人他确实毫无印象，但曾书锦……分明只是和他一起工作的前辈而已，怎么会是——
思绪猛地顿住，昏迷前的记忆如倒转的瀑流回溯翻涌。是了，那时的自己似乎的确对曾书锦生出过一丝说不清的戒备。
无声的沉默持续了数秒，郑凛的视线聚焦向一旁不知是本来就有还是突然出现的瓶装饮用水。
一番脑内的挣扎过后，他还是决定先实话实说看看对方会怎么回应。既然已经思考了那么久，再说一段假话出来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我只认识这个叫曾书锦的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我们在同一个地方工作。”
说完这句，郑凛下意识地咽起口水。秦闻律之前说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她也确实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见秦闻律唇角微扬，似乎是对这一系列回答表示满意，但那抹笑意很快又隐没在平静的表情之后。
秦闻律起身的瞬间，背后的门也再次打开，几名穿着警服的人员从门口走了进来。
“现在，我要请你跟我转移到其他地方。”
秦闻律一边说着一边细心将照片收好，随后先一步离开了房间。
先前有些紧张的气氛终于消失。几名警员在秦闻律走出房间后便拿出一张亮着银光的厚卡在锁上一刷。
伴随“滴”的一声提示音，郑凛所在的半边房间的门应声而开。这时他才发觉自己虽然像是被关押起来了但并没有佩戴手铐等一系列拘牢用具。
几名警员走进郑凛所在的半边房间，递上一套干净的衬衫和裤子。
“换好衣服就出来吧。”
秦闻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并没有走远，而是一直在门口等待。
郑凛打量了一下那身衣服，随后迅速换上，没想到意外的很合身。这时他也在意起自己先前穿戴的衣服上布满灰尘，大概是自己被打晕后曾发生过什么。
两名警员将他带出房间。走出房门后，一道道亮眼的白光打在他的脸上，一条同样遍布着纯白色的长廊出现在他面前。
一盏盏LED顶棚灯坠下刺眼的亮光，郑凛缓了缓，慢慢跟上秦闻律行进的脚步。
“那么，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秦闻律走在前面，突然开口，“只要是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
郑凛闻言想了想，随后问道:“这里是哪里？”
秦闻律一愣，轻笑一声回过头：“抱歉抱歉，我还以为这种事你已经猜到了。”
“这里是中心区的警事中心，也就是东都警察们的总部。”秦闻律解释。
“所以我现在……是被逮捕了？”
郑凛不解，从醒来到刚刚“审问”结束的这些经历来看，自己无疑是被逮捕了。但是自己又没有佩戴手铐，也没有被送去真正意义上的监狱，而且现在自己还被从房间里放出来了。
“嗯……”秦闻律稍加思索，“可以这么说，不过也不是真正意义上被逮捕了。”
郑凛听后无语，对方这番话说跟没说毫无区别。
“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秦闻律补上一句。
从长廊转过几个弯，郑凛与秦闻律来到电梯间前方，指示器显示一节电梯正在负一层朝负二层下降。郑凛抬头看向指示器上方的数字“-2”，这才得知自己现在正身处大楼的负二层。
几秒后，电梯来到负二层，自动门缓缓平移展开。秦闻律先一步朝电梯里走去，郑凛则紧随其后。
视线在电梯内大概环顾了一周，轿厢里除了自己和秦闻律以外，还有与他年龄相仿的一男一女，以及一位看起来和秦闻律差不多年纪的女性。
“是你们啊。”秦闻律打起招呼。
“哈喽，好久不见啊秦姐。”祝音挥手笑笑，从电梯间的角落走近，祁怜秋则在一旁双手抱胸靠墙而立。
“你就是郑凛吧？”
郑凛对上祝音投来的目光，被点名后下意识绷紧身体，有些不知所措。
“没错，他就是周枭禾费尽心思也要捞过来的人。”秦闻律代为回答。
祝音闻言若有所思，瞧向一旁的秦闻律：“那该问的事你都问过了？”
秦闻律从口袋里再次取出那三张照片：“目前可以确定他说的都是事实，他也的确是意外被卷入引燃者那案子的。”
祝音凑近打量了两眼，随后吐槽:“你们这照片拍得也太糊了。”
她笑着从秦闻律手中抽出李浩的照片，递到祁怜秋手中。
“哈哈哈秋，你继续板着这张苦瓜脸的话就会变成这样的大叔哦！”
祁怜秋接过看了两眼，皱了皱眉，随后开口问向电梯中的第五人:
“我们三个要去的地方是同一个？”
靠在另一扇门旁一直没说话的人是一个与秦闻律差不多身高的女性，年龄看起来在三十岁上下。她的眉目英气明艳，五官虽然精致但并不是模板化的美，面无表情地垂眼时总是透出冷厌的气质，尽管她本身并不是冷漠的人。
她身穿一件咖色薄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皮衣，下身则搭配一条黑色的包臀丝绒短裤，脚上踩着黑色的过膝皮靴。整个看下来实在不像是能在警察总部看见的装扮。
“没错，我们要到二十五楼去。也就是新成立的F科。”女人微笑着看向祁怜秋。
“她和我同样是总部新成立的F科的研究顾问。”秦闻律向郑凛解释。
“你好，我叫蓓安娜。”
蓓安娜转头朝郑凛笑笑。郑凛心头一颤，最近他似乎总见到这样看似亲切却暗藏深意的笑容。
谈话间，电梯来到二十五楼。
门从另一侧打开，蓓安娜先一步在前，剩下几人都跟着她走向同一个走廊。
几经弯道后，众人驻足在一扇机械大门前，秦闻律凑近大门右方的安全设施，弯下腰进行虹膜识别后大门随即打开。
相比门外的白亮，门后的空间明显暗了一个色调。许多穿着警服的警员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在其中来来往往地穿行。几人又往深处走了走，最终驻足在一处圆形的小厅区域。
祝音、祁怜秋、郑凛三人在环望后不约而同将目光对准圆厅侧方的仪器上。
泛着白光的仪器中罩着一件灰褐色的甲胄，甲胄的各个部位均有淡金色的流光在细缝中缓缓游走，像是连接在甲胄各个关节的“血管”。
与普通观念上的甲胄不同，这套甲胄的外观虽然是以古代将士身穿的甲胄组合为基础，但外附了许多现代科技产出的机械部件，许多古代甲胄原有的复杂组件也全部做了简约的优化处理。
“这就是岩之甲胄吧？”祝音开口，“上次公开报道的时候改装进程才刚刚起步而已，没想到现在好像都已经完成了。”
“岩之甲胄？”郑凛疑惑。
“没错，总部新建立的F科所负责的任务就是发现和改造这些从不同地区挖掘出的古代甲胄。”秦闻律走上前，面朝仪器中的岩之甲胄，“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些甲胄从何而来，但目前发现的每一件甲胄都拥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可利用价值无可估量。”
“而且这套甲胄现在并不是一般的甲胄，而是被称作‘ANCC’（安兹）的完全体。”
“……这是什么意思？”
郑凛忍不住开口问道。
虽然他先前也从秦闻律口中听到过这个词汇，但他对所谓“ANCC”和“甲胄”的事情几乎没有了解。听他们在一旁说个不停，自己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ANCC就是由警方完成改造后甲胄的统一名称，同时也是警方为运行甲胄和执行任务搭载的特殊辅助系统的名字，可以用于通讯，远程装载，定位，战斗辅助等方面。”祝音代为回答。
听她说完，蓓安娜坐上一旁的转椅，笑吟吟地看向祝音和祁怜秋。
“哎呀，你倒是很了解嘛？”蓓安娜打趣起祝音，“还是说为了这一天你特意做了不少功课？”
祝音闻言摇了摇头，故作可爱地鼓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难道从我嘴里听到这些很违和吗？”
“不会，恰巧相反，看来你俩在EVR当雇佣兵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听高层提过这些了吧？”秦闻律挑眉。
郑凛听得迷糊，忍不住插嘴道:“等一下，什么EVR，什么雇佣兵？”
“就是EVR雇佣兵派遣公司。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两年前的‘图罗亚安’事件。”
祁怜秋一边开口一边伸手摸索着身上的口袋，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捏住烟盒的手又从口袋里慢慢抽了出来——
“当年恐怖组织‘红鬼’通过人体实验制造出的怪物‘图罗亚安’大量涌入城市，最终就是雇佣兵组织EVR和警方通力合作才将事件平息的。”
祝音点头:“事件之后，组织对警方使用的‘试做型ANCC’非常感兴趣，于是通过各种渠道得到了两套古代甲胄并私下进行改造。我们当时作为EVR旗下的雇佣兵在里面工作，组织高层在将两套甲胄交给我们后就断了联系。”
“后面发生了什么你们警方应该很清楚，能不能现在就告诉我们呢？”祝音与祁怜秋的目光变得尖锐，“今天叫我们过来，也该履行帮你们办事的承诺了吧？”
迎上二人的目光，秦闻律无奈地笑了笑：
“话是这么说，你们两个也没做什么吧？让你们帮忙带走郑凛，结果还是我和文絮遭罪。”
“喂，我们那不是想着计划已经进行得很顺利了嘛，所以就先去对付那只傀了……”
祝音知道自己理亏，小声嘟嚷起来。
“但是傀也不是你们干掉的，你们赶到的时候傀已经被击杀，产生了不必要的牺牲也是事实。”
“……”
“不说就算了……”
二人同时沉默。
秦闻律叹了一口气，转头朝蓓安娜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对方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行了行了，别把气氛搞那么僵，其实后面发生的事很简单……”
秦闻律酝酿了一下，随后轻呼一口气：
“那两套甲胄被你们转移后不久……EVR总部就在一夜之间全部被屠尽了。”
“什么？！”
祝音和祁怜秋身体不约而同地一颤，神情表现得不可置信。
“根据事后调查显示，这起事件幕后的凶手……就是三张照片里穿着长袍的这个人。”
秦闻律指了指照片中那个模糊的背影，其实这照片也只是残留的监控录像里记录到凶手的最清楚的一帧。
“温……”
郑凛一怔，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温？”蓓安娜敏锐捕捉到郑凛微弱的声音，眼神中闪过探究。
“啊，不是……您别在意。”郑凛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个字。
一旁的祝音垂眸沉思片刻，再次抬起头时思绪已经恢复冷静，她缓缓开口——
“今天把我们三个聚集在一起的真正原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吧？”
这次换蓓安娜投来目光，秦闻律朝她点点头，从一旁的桌上抽出一册档案袋。
“也就是……”她从椅子上站起身，从手中的档案袋里抽出三张协议书分发给三人。
“我们想将你们正式吸收进这个新成立的F科，为我们工作。”
祝音抬眼看向蓓安娜，目光中带有警惕:“如果我和阿秋拒绝的话，是不是就该翻旧账为我们量刑了？这不就是完全的被动？”
“嘛，算是吧，所以还请你们好好考虑。”
一个饶有风趣的男声从几人身后传来。回头看去，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朝这里走近，正是F科的警事科长周枭禾。
“你们同意加入F科并参与计划的话，我们以后也算是合作关系了。”
听完他的话，三人皆低头看向手中的协议书。几个大大的红色字体挂在白色纸张的最上方，显得尤为刺眼和夸张。
“ANCC计划……”
郑凛低声念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