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Step aside！我们的歌才是万众期待的最高沸点……”
伴随着手机振动，闹铃准时播放起设定的歌曲。
郑凛从睡梦中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了，穿在身上的衣服在不知不觉中被汗水浸湿。
不出所料地，他再次梦到了昨天经历的事情。
从床上缓缓坐起身，七月炙热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涌入房内。突如其来的日常感令他感到不适，他感觉自己有许多事情要去做，周围静谧的一切似乎都在无声地监视和督促自己。
有关“ANCC计划”“适格者”“甲胄”等等，他已经在脑子里闪过无数次，但每次将要陷入更深层的思考时，周围那些曾经属于自己的日常氛围都会将他的思绪牵扯回来。
他无数次翻看新闻确定“引燃者”案件的相关信息，但似乎事件的真相还没有公之于众。
警方的人虽明确他的清白，但他仍害怕“受害者人数”那串冰冷的数字里，存在因自己而受到伤害的人。
郑凛站起身缓缓走出阳台，夏日的热浪贴合向他的身体，他感到大脑里阵阵晕眩。他扶住阳台边缘站定身子，心想自己可能躺的有点久了。
“……已经一点多了，晚上得去替梦竹姐的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要想着去做这种事，只是先前的每一次纠结似乎都没有结果，现在的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郑凛趴在阳台边，逐渐觉察到了身体的起伏。他向后退了几步，一下倒在了阳台一旁的摇椅上。
剧烈的喘息间，手机发出了嗡嗡的震动——
“凛，你们俩今晚还来吗……谁懂我午休完被安排一个人顶三个岗的救赎感？”
姚梦竹的消息从屏幕上方弹出，映入郑凛的眼帘。
“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会儿。”
柯玖淮猛得趴在桌上，身下厚厚的一层档案和资料已经把桌面垫高了三四厘米。
“为什么E科最近变得这么忙啊？异能罪犯都赶着最近几天冒头，案子查都查不过来。”
她一边嘟囔一边抬头去瞧坐在对面工位的男人，对方似乎习惯了她这样抱怨，手上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着工作。
“你怎么不说这段时间以前整个E科上下都闲的没事情干。”张君严一边操作电脑一边没好气的回道。
柯玖淮听他这么说，显得有些不乐意，坐起身开口道:“什么叫闲的没事情干，之前E科是几乎不出外勤没错，但也不是一直在闲着，你去其他四个部门打听打听，哪里我没去支援过？”
她靠上椅背，双手抱胸，视线一直落在对方的脸上。
张君严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抬头去和柯玖淮对视，但不料对方根本不吃这套，不由分说得和他瞪起眼来。
“行了，有这时间和我赌气不如早点完成你手头上的工作。”张君严抬抬下巴，示意对方桌上还有一层厚厚的文件没处理:“你还剩下不少东西要调查吧？”
“哼，我可是刚向上面汇报完一份调查结果哦。”
柯玖淮眼睛向桌面上一瞥，右手抓起桌上的一份资料就看了起来，她将椅子向后一转，把椅背朝向张君严那边。
“是‘蜘蛛’还是‘刀鬼’的案子？”张君严突然有了兴趣，停下敲击键盘的双手。
“是关于‘蜘蛛’的调查，F科的人用了干涉令。”柯玖淮继续翻看着手里的文件，语气里带着怨气:“不过E科就是要调查异能者啊，让我一天到晚盯着这群长手脚的虫子是什么意思？”
“呵呵，所以呢，有查出什么重点吗？”
“嗯……有吧。这‘蜘蛛’作为和一号的‘甲虫’同期出现的傀，逃逸至今已经有大大小小七次目击记录了。”
柯玖淮看着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不禁皱皱眉。
“而最新的一份报告中显示，它居然拥有操控其他傀的能力。”
“可是先前的报告里从来没提到过这一点吧，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张君严问。
“我怎么想吗……”
柯玖淮用手指绕上发尾，看着已提交报告的复印件，
“我觉得，傀拥有智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除此之外……他们似乎还拥有进化的能力。”
……
行人、车流、建筑、灯光——
鸟瞳下的街景纷乱嘈杂。
一个青年男人正透过它们的眼睛窥探着中心区的一切。
他立身于漆黑的洞窟中，四周起伏错落的岩壁上刻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从中渗出的片片绯红让整个洞窟看上去像是在流血一般。
男人身着宽大的长袍，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如果F科的众人在场，一定会认出他就是三张照片中那个盖着长袍的身影……
长久的沉默后，他抬手轻抚右眼，一缕银丝从帽中垂下。
遮掩其后的面容闪烁着异光，携着男人的五官不停闪烁、变化。
一时像老人，一时像孩童，一时像男，一时像女……
“……”
“找到了。”
清透淡然的声音在半空中回旋，片刻后，鸟群如阴云般盖满窟顶，携着尖锐的嘶鸣将其一一分食。
中心区，东55区。
距离先前收到姚梦竹的信息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郑凛洗过澡后还是决定先去替姚梦竹上完夜班。
他站在镜子前看向镜中与平时并无二致的自己，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我还真是心大……”他抬手捏了捏眼眶，随后看向手机上的时间，差不多也该准备出门了。
收拾好一切之后，郑凛走出家门，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不大不小的出租屋，心里五味杂陈。
一种即将与日常生活诀别的预感涌上心头，但他已经不想再去思考太多，轻轻关上门后转身离开。
楼道外的太阳已经没有正午时那么刺眼，气温也有了些许下降。日光下掠过的几只飞鸟只留下模糊不清的黑影，它们穿梭于街巷中，寻找着阴凉的落脚地。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郑凛的视线停留在驻足树梢的几只雀鸟身上。那小小的，漆黑的注视令他心里莫名地不安。
“对视”持续了数秒，郑凛心底渐渐升起一股寒意。他扭头就走，步伐迅速，想要快速远离那片区域的想法愈加强烈。
五分钟后，郑凛已没入拥挤的人潮，可热闹喧哗的气氛并没有让他松下一口气。他四处张望，潜意识里总觉得有几道视线正盯着自己。
……
奔跑，大步流星地奔跑。
从地铁口向下行进，停留在皮肤上的燥热感瞬间褪去。
郑凛回头望向扶梯的顶部，根本没有任何可疑的人跟在自己的身后。他大口呼吸着，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是我太累了吗……今天怎么疑神疑鬼的。”
一边想着，郑凛扫码穿过检票闸机。乘着电梯再次下行后，紧随着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学生打扮的少女等在月台幕门前——
朴实简约的夏季制服、朴实简约的过膝长裙、朴实简约的通勤玛丽珍。
唯一不那么“普通”的，是她那头拼着白色挑染的长发。
郑凛的视线稍微被吸引，但也在片刻后察觉到自己投去的冒昧目光，随即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可刚刚转身走了不过十米，身后便传来一声尖叫：
“呃……你干什么！”
回过头，他见少女歪扭着倒地，一个穿着黑色体恤的身影一把拽过她的手提包，闪身冲进即将闭门的地铁。
郑凛见状反应迅速，立刻从最近的门冲进车厢。
隐约中，他感受到手心升腾的温热，心里暗叫不好。
“别这样，凛……”
他的额上冒出冷汗，一时不知怎么去压制住那欲将迸发的烈火，只能尽力去平复自己的情绪，一边深呼吸一边朝前方的车厢走去。
“对方不是异能者，冷静……”
郑凛按下车厢间连通的电动开关，门随即渐渐打开。
可他前脚刚走进半步，后脚便在门前猛地顿住——
郑凛倒吸一口凉气。
座椅，扶杆，连接更前方车厢的门……
迎上他惊惧颤抖的目光，一个不争的事实潜入他的脑海——
不管他反复确认多少次，
眼前的车厢……的确空无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