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冠堡垒的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宏伟且复杂。巨大的条石砌成的墙壁上,悬挂着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魔法壁灯。
通道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便有身穿白色镶蓝边盔甲的家族卫士肃立。
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在露娅和奥利身上短暂停留,带着审视与好奇,但更多的是严格的纪律性,并未因为艾丝特小姐的归来而松懈分毫。
雪橇在进入内庭广场后便无法继续前行。巴顿队长利落地翻身下了牦牛,对露娅和奥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露娅小姐,奥利先生,请随我来。族长大人正在主厅等候。”他的语气依旧恭敬,但回到了自己的地盘,那份属于护卫首领的沉稳气度更加明显。
艾丝特也跳下牦牛,快步走到奥利身边,脸上带着回到熟悉环境的放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跟我来,主厅这边走。父亲他……虽然看起来有点严肃,但人很好的!”她小声地对奥利说道,试图缓解可能存在的紧张情绪。
露娅沉默地走下雪橇,她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庭院。
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冰雕,雕刻的正是霜羽家族的纹章——咆哮的冰霜巨熊,雕刻技艺精湛,熊的毛发细节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她能感觉到,这不仅仅是一座装饰品,其内部蕴含着稳定而强大的冰系魔法能量,很可能是城堡防御体系的一部分。
奥利则完全被这北境堡垒的独特风貌吸引了。他抬头望着高耸的、被冰层覆盖的拱顶,看着墙壁上那些描绘着先民与巨兽、冰雪搏斗故事的粗糙壁画,还有角落里堆放着的、某种巨大生物的白骨标本……一切都让他感到新奇。
“奥利,快跟上。”露娅清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东张西望。她注意到奥利和艾丝特又几乎并肩走在一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哦哦,来了姐姐!”奥利连忙应道,小跑两步跟上露娅,但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巨大的冰熊雕像。
巴顿队长在前引路,艾丝特跟在旁边,露娅和奥利走在稍后。穿过几条宽阔而寒冷的廊道,沿途遇到的仆从和工匠纷纷向艾丝特行礼,并向两位陌生人投来探究的目光。
最终,他们来到两扇对开的、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巨大门前。门前站着两名气息格外凝练的卫士,他们的盔甲上镌刻着更加复杂的符文,显然是精锐。
巴顿队长对卫士点头示意,两名卫士合力,缓缓推开了沉重的石门。
门后的景象豁然开朗。
霜羽家族的主厅是一个极其宽敞宏大的圆形厅堂,穹顶高得惊人,由数根雕刻着巨熊与冰川图案的巨大石柱支撑。厅内光线主要来源于墙壁上镶嵌的无数颗自发光的幽蓝水晶,以及大厅中央一个巨大的石砌火塘。
但与寻常火焰不同,火塘中燃烧的是一种奇异的白色冷焰,它散发出足够的光亮,却诡异地没有多少温度,反而让大厅维持着一种恒定的低温。
火塘正对着的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位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子,头发是如同冰雪般的灰白色,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轮廓分明,如同刀削斧凿,带着北境人特有的坚毅与冷峻。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厚重皮裘,领口镶嵌着银白色的兽毛,一双眼睛是比艾丝特更深邃的冰蓝色,此刻正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投向来客。
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久居上位的威严和自身强大的实力,让他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整个大厅的中心。
他便是霜羽家族的现任族长,艾丝特的父亲——弗罗斯特·霜羽。
在弗罗斯特族长的下首两侧,还坐着几位家族中的重要人物,有须发皆白、眼神睿智的老者,也有气质精悍、如同出鞘利剑的中年将领。他们的目光也齐刷刷地聚焦在露娅和奥利身上,带着各种意味不明的打量。
“父亲!”艾丝特见到父亲,先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似乎有些害怕被责骂,但还是快步走上前,行了一礼,“我回来了。”
弗罗斯特族长的目光首先落在女儿身上,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但很快便被严厉所覆盖。
“艾丝特,不要总是这么任性。稍后再与你计较。”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艾丝特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悻悻地应了声“哦”,退到了一旁,不敢再多言。
随后,弗罗斯特族长的目光转向了露娅和奥利。他的视线首先在露娅那头极为罕见的银发和那双鸽血红的眼眸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惊异,但很快便恢复平静。接着,他又看向奥利,目光在那双独特的蓝金色异瞳上停顿了一下。
“就是你们,在荒原上救了我的女儿?”弗罗斯特开口问道,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
巴顿队长上前一步,抚胸行礼,恭敬地回答:“回禀族长,正是这两位。这位是露娅小姐,这位是奥利先生。若非他们及时出手击退了冰原鬣狗,小姐恐怕……”
弗罗斯特微微颔首,打断了巴顿的话,目光重新回到露娅身上:“霜羽家族铭记这份恩情。我是弗罗斯特·霜羽,冰冠堡垒的主人。感谢二位对艾丝特的援手。”他说话直接而干脆,符合北境人的风格。
露娅迎着族长审视的目光,神情依旧淡漠,只是微微颔首回礼,声音清冷:“露娅。举手之劳,族长不必客气。”她的回应简洁至极,甚至没有介绍奥利,仿佛一切交际都嫌多余。
奥利见状,连忙也跟着行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些:“您好,族长大人。我是奥利。”他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出汗,这位族长给他的压力很大。
弗罗斯特看着露娅那副冷若冰霜、惜字如金的模样,眼中反而掠过一丝欣赏。在北境,实力才是硬道理,多余的客套反而显得虚伪。
“我霜羽家族有恩必报。”弗罗斯特直接说道,“二位可以在堡垒内安心住下,休整几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巴顿。此外,我还会为你们准备一份谢礼。”
“感谢族长的好意,我们……”露娅本能地想要拒绝长时间的停留,她不喜欢这种被卷入他人势力范围的感觉。
然而,弗罗斯特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语气虽然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北境的夜晚即将来临,外面的风雪会越来越大。冰冠堡垒是方圆数百里内最安全的庇护所。两位既是小女的恩人,也是客人,安心住下便是。”
这时,那位坐在下首、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开口,他的声音苍老却温和:“是啊,两位年轻人。外面的‘白夜风雪’可不是闹着玩的,纵然实力非凡,也难免艰辛。既然到了这里,便是缘分,不必客气。”他似乎是家族中的长老一类人物。
奥利悄悄拉了拉露娅的衣角,小声道:“姐姐,外面好像真的又开始刮大风了……”他透过大厅一侧高大的水晶窗,能看到外面天色愈发昏暗,狂风卷起的雪沫已经让视线变得模糊。
露娅沉默了一下。她确实感知到外面的天气正在急剧恶化,那种自然之威,即便是她也不愿轻易硬抗。而且,直接强硬地拒绝一位北境大族长的好意,也并非明智之举。
“……既然如此,便打扰了。”露娅最终淡淡应允。
弗罗斯特族长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点了点头:“很好。巴顿,为两位客人安排最好的客房。艾丝特,你也回去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踏出城堡半步!”
“是,父亲。”艾丝特乖乖应道,然后偷偷朝奥利使了个眼色,似乎是在说“等下见”。
巴顿队长领命,对露娅和奥利道:“两位,请随我来。”
露娅再次向弗罗斯特族长微微颔首,便转身跟着巴顿向外走去。奥利也连忙行礼告辞,快步跟上姐姐。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主厅大门时,弗罗斯特族长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露娅小姐……这头银发,倒是罕见。不知二位来自何方?”
露娅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飘散在冰冷的大厅中:
“远方。”
弗罗斯特族长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的扶手。
远方? 那位长老缓缓站起身,走到族长身边,低声道:“佛罗斯特,那位银发的姑娘……气息深不可测,绝非普通人。还有那个少年,眼神纯净,却似乎……藏着不一样的光。”
弗罗斯特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恩人要款待,但堡垒的规矩不能破。让‘冰镜’留意一下他们的动向。尤其是……她提到的‘远方’,究竟是哪里。”
“是。”长老低声应道。
大厅内,冰冷的白色冷焰依旧无声燃烧,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