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旅途的艰难程度呈指数级上升。离开哭泣冰林后,他们正式进入了冰喉峰的直接辐射区域。
这里的风不再是呼啸,而是变成了某种实质性的、带着尖锐冰屑的冲击波,每一次吹拂都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在暴露的皮肤上。空气稀薄而干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的寒意,肺部如同被粗糙的冰砂摩擦。
地势变得异常陡峭,巨大的冰川如同凝固的瀑布,从山巅倾泻而下,表面布满了深不见底的冰裂缝和滑不留足的冰面。
雪橇早已无法使用,被露娅巧妙地拆卸隐藏在一处安全的冰洞内,连同大部分不必要的物资。他们只携带了最精简的生存装备、食物和指引石,轻装前行。
露娅不得不在某些极其危险的路段,用魔力凝结出临时的冰阶梯或安全索,才能确保奥利通过。
奥利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地攀爬,每一次落脚都小心翼翼,恐惧被求生的本能和对姐姐指令的绝对服从压了下去。他的体力消耗极大,脸色苍白,但眼神却比昨日更加坚定。
冰脉指引石的光芒变得活跃而不稳定,时而微弱,时而骤亮,显示着周围环境中狂暴而混乱的能量流。露娅必须时刻关注它的变化,及时调整路线,避开那些能量极度不稳定的区域,那往往意味着隐藏的冰爆陷阱或更可怕的东西。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处相对平缓的冰川阶地上停了下来。这里背靠着一面巨大的冰壁,能有效抵御狂风。
因为这里的冰雪都诡异,连魔力都慢慢被冻结了,要想使用就需要更多的魔力。所以两人都疲惫不堪,尤其是奥利,几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解开背包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露娅的状态稍好,但连续高强度的魔力消耗和精神集中,也让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她迅速支起简易帐篷,点燃炉火。橘红色的火苗在极寒中显得格外珍贵,却也只能提供有限范围内的一点温暖。
就在奥利捧着热水,小口啜饮,感觉冻僵的身体慢慢回暖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声的“沙沙”声,突然传入露娅敏锐的耳中。
她瞬间绷直了身体,鸽血红的眼眸锐利地扫向声音来源——侧前方的冰壁阴影处。只见那片阴影仿佛活了过来,无数只拳头大小、通体如同透明蓝宝石般的蝎子,正如同潮水般从冰缝中涌出!
它们的蝎尾高高翘起,顶端闪烁着幽蓝色的寒光,显然带有剧毒或极强的冰冻效果。
“冰晶蝎!”露娅低喝一声,声音中带着罕见的凝重。这种群居的冰系魔物极其难缠,甲壳坚硬,行动迅捷,毒性猛烈,而且通常数量庞大。
奥利吓得差点把水囊扔出去,他看到那密密麻麻、闪烁着致命寒光的蝎群,头皮一阵发麻。
“待在我身后!”露娅一把将奥利拉到身后,同时右手虚握,一柄由纯粹寒冰凝结而成的修长冰剑瞬间出现在她手中,剑身散发着比周围环境更加凛冽的寒气。
蝎群发现了猎物,发出一阵更加密集的“咔哒”声,如同蓝色的潮水般汹涌扑来!
露娅眼神一冷,身影如同鬼魅般迎了上去。冰剑在她手中化作一道冰冷的流光,每一次挥击都精准地斩碎数只冰晶蝎,蝎子的残骸和蓝色的体液四处飞溅,瞬间就被冻结。她的动作优雅而致命,在蝎群中穿梭,宛如在跳一支死亡之舞。
然而,蝎群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它们极其狡猾,试图从两侧绕过露娅,攻击她身后的奥利。
一只冰晶蝎速度快得惊人,猛地从侧面弹射而起,幽蓝的毒尾直刺奥利的脖颈!
奥利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他几乎是本能地,将一直握在手中用来当拐杖的训练木剑横在了身前!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奥利定睛一看,只见那只冰晶蝎的毒尾竟然被他那看似不堪一击的木剑挡住了!剑身上,一层极淡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光晕一闪而逝。
不仅是奥利,连那只冰晶蝎似乎也愣了一下。
就在这瞬间的停滞,露娅的冰剑已如影随形般扫至,将那只冰晶蝎斩为两段!
“别发呆!”露娅清冷的声音带着急促响起,她一边抵挡着正面如潮的攻势,一边时刻关注着奥利的安危。
奥利猛地回过神,心脏狂跳,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恐惧。他握紧木剑,虽然毫无章法,但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和那微弱的金色光晕,竟然勉强格挡开了几只试图近身的冰晶蝎的攻击。
每一次成功的格挡,那金光都会微不可察地闪烁一下,仿佛在回应他的意志。
露娅眼角的余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闪过一丝惊讶。奥利体内那股纯净的生命能量,似乎在受到致命威胁时,开始本能地依附于他最熟悉的“武器”上进行防御了。虽然还很微弱,但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迹象。
战斗持续了将近十分钟,露娅如同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脚下堆积了厚厚一层冰晶蝎的残骸。
最终,剩余的蝎子似乎意识到这块骨头太难啃,发出一阵不甘的“咔哒”声,如同潮水般退回了冰缝深处,消失不见。
冰川阶地上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浓烈的、带着奇异甜腥的魔物血腥味。
露娅散去冰剑,气息略微有些紊乱。她迅速回到奥利身边,仔细检查他是否受伤。
“姐姐……我……我没事。”奥利惊魂未定,声音还在发抖,但他握着木剑的手却异常用力,指节泛白。刚才那一刻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体验,以及木剑上那奇异的光晕,都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露娅确认他无恙后,目光落在那把平平无奇的木剑上。她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温暖的能量波动,与奥利同源。
“刚才……你的剑,怎么回事?”露娅问道,语气中带着探究。
奥利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就是……就是觉得不能死,然后……它好像就亮了一下……”他自己也说不清那股力量从何而来。
露娅沉默了片刻,没有深究。她看着奥利苍白却坚毅的小脸,以及那双惊魂未定却并未被恐惧彻底吞噬的蓝金色眼眸,心中明白,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虽然危险,却也进一步锤炼了奥利的意志,甚至意外地引动了他体内的力量。
“休息。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可能会引来别的的东西。”露娅简短地说道,开始清理营地周围的蝎子尸体,并用冰雪掩盖气味。
奥利瘫坐在地上,看着姐姐忙碌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木剑。他知道,前方的路只会更加危险,但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完全依赖姐姐庇护的孩子了。他也要战斗,也要保护自己,甚至……保护姐姐。
夜色渐深,帐篷内的炉火摇曳。露娅依旧担任守夜,但这一次,她感觉到身后的奥利,呼吸虽然平稳,却不再像前两夜那样全然放松,而是带着一丝警惕和坚韧。
奥利,正在这极寒的熔炉中,以惊人的速度蜕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