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妈妈不逗你啦!”赛拉菲娅看着奥莉顶着一头被自己揉得炸了毛的金色小脑袋,小脸通红、眼神晕乎乎的样子,终于心满意足地停了手,但脸上那灿烂得几乎要溢出光芒的笑容,依旧显示着她内心澎湃的喜悦。
她甚至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试图将那几缕特别顽皮翘起的发丝压下去,结果自然是越理越乱,最后自己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如同风吹过冰湖表面的风铃,清脆而欢快,在这片静谧的洞窟中回荡。
奥莉好不容易从这位过于“热情”且手法笨拙的母亲魔爪下挣脱出来,小口喘着气,努力平复着如同小鹿乱撞般的心跳。
温暖的生命能量在体内流淌,与赛拉菲娅同源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安心和亲近,仿佛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找到了最初的港湾。
然而,理智渐渐回笼,她想起了一路北上的艰辛,攀登冰喉峰的恐惧,想起了伊莱恩爷爷凝重的面色,想起了瑟蕾娜姐姐在火炉旁提及北境异状时那掩不住的忧虑。
一个盘旋已久的问题,此刻在这片生命的源头之地,面对着这位似乎知晓一切的母亲,终于找到了询问的机会。
她轻轻拽了拽赛拉菲娅那仿佛由月光和湖水光辉织就的简约长裙裙角,仰起小脸,蓝金色的眼眸里褪去了些许懵懂,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妈妈,”她轻声开口,声音还带着刚才玩闹后的细微喘息,
“我们来的路上,听说……听说北境发生了很大的暴动,很多地方都变得很奇怪,很不正常……森林里的动物们也焦躁不安。这……这和您,和原初之海有关吗?”
“欸?”赛拉菲娅眨了眨她的蓝眸,脸上瞬间写满了毫不作伪的无辜和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小委屈。
她甚至夸张地用手捂住了心口,纤细的眉毛耷拉下来,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枉,“当然不是我呀!妈妈好端端的,引发那种可怕的、破坏自然秩序的事情干嘛?把世界搞得一团糟,吓跑了我的小奥莉怎么办?妈妈可是会伤心死的!”
她撅起嘴,那神态像极了被误解的少女,与她那空灵神圣的气质形成了令人莞尔的反差。
随即,她又换上一种带着点隐秘自豪的认真表情,凑近奥莉,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恰恰相反哦!妈妈可是非常、非常努力地在控制住生命本源的扩散呢。这片海洋太古老,力量也太庞大了,就像……就像一个装满了最活跃泉水的、快要满出来的杯子。”
她伸出手臂,画了一个大大的圆,来形容那“杯子”的规模,动作带着几分稚气的夸张。
“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守着,”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如同守护了千万年的孤独守望者,“不让它过度影响外界,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但是最近……”她的声音低沉下去,目光投向了那片静谧蔚蓝、却深不见底的湖泊,
“杯子里的水自己‘活’了过来,开始不受控制地沸腾、荡漾,我快要……控制不住了。”
她转过头,深邃的蓝眸凝视着奥莉,里面充满了急切与一种找到依靠的释然:“正是因为感知到这种内在的平衡即将被打破,源自本源的躁动越来越强,我才更加急切地呼唤你,我的孩子。我需要你的帮助。只有你,作为与我同源的生命,才能理解并安抚这片躁动的海洋。”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低落下来,带着戏剧化的伤心,偷眼瞧着奥莉,长长的银色睫毛扑闪着:“而且……妈妈现在只是一道可怜的历史投影罢了,力量不及本体万分之一,能干什么呀……连维持这片圣地的稳定都快要力不从心了……小奥莉居然还怀疑是妈妈在搞破坏,妈妈真的好难过、好伤心啊……”
说着,赛拉菲娅像模像样地用手背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不是的!我没有不相信妈妈!”奥莉见状,立刻慌了神,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疑虑瞬间被这股汹涌的“委屈”冲垮。
她连忙上前一步,紧紧抓住赛拉菲娅微凉的手,急切地表达歉意,蓝金色的眼眸里写满了真诚的慌乱,“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原因,想帮上忙!妈妈,您别难过!告诉我,为什么平衡会被打破?是什么让‘水’沸腾了?到底是什么在扰动这一切?”
看到女儿焦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赛拉菲娅立刻“阴转晴”,脸上瞬间绽放出比之前更加明媚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伤心从未存在过。
她反手紧紧握住奥莉的小手,感受着那与她同源的温暖蓬勃的生命力,语气恢复了空灵与郑重,还带着一丝找到帮手的轻松:
“因为‘记录’被扰动了,我的孩子。”她牵着奥莉,缓缓走向湖边那洁白细腻的“沙滩”,两人的倒影清晰地映在光滑如镜的湖面上。
“作为最初的海洋,生命的源头,原初之海并不仅仅是一片水域。”赛拉菲娅的声音如同吟唱古老的史诗,在洞窟中轻轻回荡,
“它记录着奥拉瑞加大陆自诞生以来,发生的一切过去——每一片雪花的凝结,每一棵小草的萌发,每一个生命的欢笑与泪水,每一次战争的号角与和平的盟约……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无形的卷轴,沉淀在这片蔚蓝之下。这赋予了我通晓已知历史的权能。”
她停顿了一下,让奥莉消化这庞大的信息,然后继续说道,语气变得更加幽深:“更进一步,藉由对这些无尽‘记录’的解读,窥视因果之线的编织,我也能……模糊地感知到未来的诸多可能性。就像观察河流的走向,可以推测它下游可能出现的支流与险滩。”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湖面深处,仿佛她的视线能穿透那蔚蓝的表象,直接凝视其中流淌的、由无数光影和信息构成的时光长河。
“最近,我从这平静了无数岁月的长河深处,感知到了一个极其强烈、极其不祥的‘信号’。一个早已被记载、被认定彻底沉寂、连‘记录’都几乎模糊的古老存在,其‘印记’正在重新变得清晰、变得灼热、变得……活跃。”
赛拉菲娅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有着一丝头痛。
“祂……即将归来。”
奥莉屏住了呼吸,她能感觉到母亲握住她的手微微收紧。
“而这个存在的归来,”赛拉菲娅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个字都沉重如山,
“将不再仅仅是国度之间的纷争,或是光明与黑暗的简单对立。祂所携带的‘概念’,祂存在的本身,就足以颠覆现有的秩序,重构生命的法则,抹去现有的‘记录’,书写全新的、未知的……或者说,回归某个本该灭亡的结局。”
她终于转过头,那双深邃的蓝眸牢牢锁定奥莉,里面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然。
“祂的归来,关乎着……整个奥拉瑞加大陆的存亡。”
“整个大陆的……存亡……”
奥莉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几个沉重得仿佛拥有实体的字眼。
它们像冰冷的铅块,坠入她温暖的心湖,激起层层冰冷的涟漪。
她的小手不自觉地反握住赛拉菲娅,仿佛要从这唯一的亲人身上汲取面对未知恐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