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奥莉完全沉入原初之海的那一刻,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又仿佛瞬间被无限放大。
冰冷刺骨的触感只持续了一瞬,随即便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回归母体般的温暖与包容所取代。
她并没有窒息感,湖水仿佛变成了另一种形态的空气,温柔地滋养着她的肺腑。她睁着眼睛,眼前并非一片黑暗,而是无边无际、流转不息的蔚蓝。
无数细碎如星辰、又如生命孢子的光点,在她周围缓慢地盘旋、舞动,仿佛在欢迎她的到来。
赛拉菲娅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不再是透过耳朵,而是如同意识本身的低语:“放松,我的孩子……不要抗拒……感受它……你即是它,它即是你……”
奥莉依言,尝试着放松紧绷的身体和心神。她不再去想那迫近的危机,不再去想露娅姐姐身在何方,只是纯粹地去感受。
她感受到温暖的生命能量如同温和的潮汐,一波波冲刷着她的身体,洗涤着尘埃与疲惫,也涤荡着内心的恐惧与不安。她感受到自己的意识仿佛在扩散,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滴,缓缓与周围浩瀚的“意识之海”交融。
“记录……”
一个模糊的概念涌入她的脑海。不是通过语言,而是一种直接的感知洪流。她仿佛看到了原始海洋中第一个单细胞生物的萌动,看到了远古巨兽在洪荒大地上漫步,看到了智慧种族建立起最初的城邦,看到了战火与和平交替上演……无数生命的诞生、成长、消亡,无数的欢笑、泪水、爱恨情仇,如同快进的影像,又如同亲身经历般在她“眼前”飞速流转。
这信息洪流庞大到足以瞬间冲垮任何未经准备的心智。奥莉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撕裂感,仿佛灵魂要被这无尽的“记录”撕成碎片。她本能地想要退缩,想要封闭自己的意识。
“稳住,奥莉!”赛拉菲娅的声音及时传来,带着一股坚定的安抚力量,“不要被‘记录’的表象淹没!寻找共鸣……寻找与你同源的生命脉动……你是生命的奇迹,不是冰冷的记录者!”
这句话如同灯塔,在信息的狂潮中为奥莉指引了方向。她努力收敛心神,不再试图去“看清”每一段记录,而是去“感受”其中蕴含的、最本质的生命力量。她感受到了小草破土而出的坚韧,感受到了雏鸟破壳而出的渴望,感受到了母亲孕育新生的喜悦与伟大,感受到了生命在绝境中求存的顽强……
这些纯粹的生命情感与她的本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体内那股温暖的能量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奔腾,与外界的生命之海相互呼应,她开始主动地引导、吸收。
湖岸边,赛拉菲娅紧张地注视着。她看到以奥莉沉没处为中心,整个原初之海开始泛起柔和而明亮的蔚蓝色光辉,那光芒越来越盛,仿佛湖底升起了一轮蓝色的太阳。
平静的湖面不再只是荡漾涟漪,而是开始形成一个个缓慢旋转的漩涡,庞大的生命能量如同被磁石吸引般,向着漩涡中心汇聚。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气息,甚至连洞窟边缘的冰雪岩壁上都开始奇迹般地冒出点点翠绿的嫩芽。
“很好……就是这样……”赛拉菲娅喃喃自语,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深深的忧虑。奥莉的进展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但这股力量的觉醒,也意味着她将无可避免地直面那即将归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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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浓稠的“界雾”之中。
露娅强行压下得知“父亲”即将归来所带来的灵魂战栗与那荒谬对话引发的混乱心绪。鸽血红的眼眸重新凝聚起冰冷的光芒,如同淬火的利刃。
奥莉。她必须找到奥莉。
她再次尝试扩张自己的魔力感知,但“界雾”依旧如同粘稠的泥沼,极大地削弱和扭曲着她的感知力。几次捕捉到的微弱气息都如同错觉,转瞬即逝。这样下去不行,纯粹依靠感知,如同大海捞针。
她停下脚步,闭上眼睛,不再依赖于视觉和寻常的魔力探测。她开始回想,回想与奥莉之间那超越了寻常姐妹、甚至超越了寻常契约的独特联系。
那是千年孤寂中唯一的温暖,是黑暗中彼此唯一的灯塔。她回想起奥莉体内那温暖的生命能量,回想起自己力量与之接触时那种微妙的共鸣与安抚。
她将全部的精神力集中,不再试图“寻找”,而是试图去“呼唤”和“感应”那份独特的温暖。她将自己的魔力极度内敛,转化为一种极其细微的、与奥莉同源的波动,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扩散。这不是强力的搜索,而是一种温柔的共鸣尝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露娅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精细的感应极其耗费心神。界雾依旧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这种方法,准备不惜代价强行爆发魔力,以可能引来未知危险的方式撕裂这片迷雾时——
嗡……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感,如同琴弦被轻轻拨动,从雾气的某个特定方向传来!
那感觉温暖、纯粹,带着蓬勃的生命力,与她记忆中的奥莉一般无二!虽然微弱,却异常坚定,仿佛在浓雾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
找到了!
露娅猛地睁开眼睛,鸽血红的眼眸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她没有任何犹豫,身影如同鬼魅,瞬间朝着共鸣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浓雾在她身边翻滚退避,仿佛畏惧她身上那骤然升腾起的、混合着决绝与守护意志的冰冷气息。
然而,“界雾”似乎并不甘心让她如此轻易地找到目标。就在她锁定方向,全力冲刺之时,前方的雾气突然变得浓稠如实质,仿佛一堵无形的墙壁。同时,四周的雾气开始剧烈翻涌,凝聚成一个个扭曲的、没有固定形态的阴影,发出无声的嘶嚎,朝着她扑来!
这些是界雾中自然诞生的、依靠吞噬迷失者能量与意识存在的——雾魅。
露娅眼神一寒。她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杂碎身上。
“滚开!”
她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周身缭绕的黑暗魔力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般猛地向外一张!一种极致的、代表“湮灭”的概念扩散开来。
那些扑来的雾魅在接触到黑暗魔力的瞬间,就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悄无声息地消散、化为最基础的雾气粒子。
她速度不减,直接撞向了那面浓稠的雾墙!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雾墙在与她身体接触的瞬间,发出剧烈的能量侵蚀声。露娅感到一股强大的阻力,仿佛在胶水中穿行。但她去势不减,黑暗魔力在她身前形成锥形的锋矢,硬生生地撕开了一条通道!
她能感觉到,那温暖的共鸣就在前方,越来越清晰!
但同时,她也感觉到,这片“界雾”的核心,似乎并不仅仅是自然形成的屏障。它更像是一种……活着的结界,拥有某种原始的意志,在主动地阻碍、迷惑,甚至攻击试图穿越它的人。
赛拉菲娅的投影能在此与她对话,恐怕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或者……这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露娅无暇深思。无论前方是什么,是另一个赛拉菲娅的考验,还是这片圣地自身的防御机制,都无法阻止她。
她的眼中,只有那个温暖共鸣传来的方向。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她!
而在原初之海深处,被温暖生命能量包裹的奥莉,似乎也心有所感。在无边无际的生命记录与力量洪流中,她仿佛也捕捉到了一丝熟悉而冰冷的、却带着无比坚定意念的波动,正穿透重重阻碍,向她而来。
姐姐……
她在心中无声地呼唤,引导着周身庞大的生命能量,更加努力地去回应那份冰冷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