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化身人形的魔龙君主瑞恩·德萨斯特,露娅和奥利深入寂灭之森。周围的黑暗与寂静仿佛有实质的重量,压迫着感官。最终,他们来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一座城堡的轮廓在森林幽蓝的微光中逐渐显现。
那是一座通体由某种漆黑石材构筑而成的宏伟城堡,风格古老而粗犷,尖塔如同利刺般直指昏暗的“天空”,整体散发着与瑞恩同源的、令人心悸的毁灭与沉寂气息。城堡规模不小,看上去足以容纳一支军队,但……
太安静了。
当他们跟随瑞恩穿过高大的、无声开启的城堡大门,走入空旷得能听到自己脚步回声的主厅时,奥利忍不住发出了疑问:“那个……瑞恩先生,你的城堡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连个仆从或者守卫都看不到?”
偌大的厅堂,只有冰冷的石壁、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壁炉,以及一些同样由黑色石材雕刻而成的、风格狰狞的装饰。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古老的气息,仿佛这里已经空置了无数岁月。
走在前面的瑞恩脚步未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此地深处寂灭之森核心,死亡与毁灭的能量浓度极高。寻常生灵,哪怕是幽冥域的其他种族,长时间停留于此,轻则心智受损,重则被力量同化或侵蚀殆尽。”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低沉:“而拥有足够力量、能在此地自由活动的……其自身的力量属性,又很可能对我女儿造成伤害,加剧她体内能量的冲突。所以……这里只有我,和她。”
奥利恍然,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带着关切问道:“那……你女儿一个人在这里,不会觉得……寂寞吗?” 他想象着一个孩子常年生活在这样空荡、死寂的城堡里,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
瑞恩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下,良久,才传来他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寂寞……总比消亡要好。” 他没有回头,但奥利能感觉到那份无奈。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或者……在她母亲留下的能量罩中,那里能让她稍微好受一些。”
“能量罩?”奥利捕捉到了关键词。
“是的。”瑞恩终于停下脚步,在一段宽阔的、通往城堡上层的阶梯前转过身,黄金竖瞳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格芙特无法离开这里,更无法去到外界。她体内源自她母亲的生命之力,与我留给她的毁灭龙血,形成了致命的冲突。一旦离开那个由她母亲牺牲大部分本源构筑的、能够暂时平衡两种力量的庇护所,外界的能量扰动会立刻打破那脆弱的平衡,导致她……生命紊乱,最终……”
他没有说下去,但奥利和露娅都明白那后果。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寻找拥有足够庞大、足够精纯生命能量的存在,希望能够借助外力, gently 地引导、甚至化解掉她体内那部分属于我的、正在不断侵蚀她的毁灭本源。”
瑞恩的目光再次热切地投向奥利,“直到我感知到你的到来……你的气息,是如此温暖,如此接近生命的源头……你是我千百年来遇到的,唯一的希望!”
奥利看着瑞恩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期盼与绝望交织的情绪,心中充满了同情。那个小姑娘,从出生起就被困在方寸之地,与痛苦为伴,该是多么可怜。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对瑞恩说道:“瑞恩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很想帮助格芙特。但是……我必须事先说明,我的力量虽然特殊,但我从未处理过如此复杂的情况。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我只能承诺,我会竭尽全力。”
这并非推诿,而是责任。他不想给这位伟大的父亲不切实际的希望。
瑞恩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他郑重地点头:“足够了!你愿意尝试,就已经是莫大的恩情!无论结果如何,我德萨斯特,都铭记于心!”
三人继续上行,最终来到城堡上层一条幽深走廊的尽头。一扇对开的、铭刻着繁复而古老精灵符文的大门矗立在那里。大门所用的木材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金色泽,与城堡整体的黑色基调格格不入。
站在这扇大门前,奥利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庞大而温和、却又带着一丝哀伤的生命能量,如同温暖的潮汐般从门内弥漫出来,将周围那令人不适的毁灭与死寂气息都驱散了不少。
这能量……好强大,好温暖……奥利心中暗惊,这孩子的母亲,绝不是普通的精灵!
瑞恩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那阴郁威严的表情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温柔所取代。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声音是奥利从未听过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轻柔:
“格芙特,爸爸带客人来看你了。”
门内静默了一瞬,随后,一个细弱、却异常清脆悦耳,如同林间清泉滴落玉石般的声音响起:
“请进。”
瑞恩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轻推开了大门。
房间内的景象与城堡其他地方的阴森空寂截然不同。这里光线柔和,仿佛沐浴在清晨的微光中,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如同月光花般的清香。
房间布置得精致而温馨,铺着柔软的地毯,摆放着一些手工制作的、略显稚拙的布偶和玩具。而在房间中央,一张铺着洁白床单的华美大床上,坐着一个小小的人儿。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人类女孩模样,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睡裙。她有着一头如同夜色般顺滑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她的小脸愈发苍白,缺乏血色。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如同初春森林最鲜嫩的新叶,是极其纯净、充满生机的翠绿色。
此刻,这双漂亮的绿瞳正带着好奇与一丝怯生生,望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奥利看着她那苍白的小脸和纯净却带着一丝虚弱的绿瞳,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强烈的怜惜之情。这么小的孩子,却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然而,就在奥利心中充满同情,准备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时,床上的格芙特,目光扫过露娅身上,似乎有些畏惧地缩了缩,随后牢牢地锁定在了奥利身上。
下一秒,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了。
格芙特那双翠绿的眼眸猛地亮了起来,苍白的小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惊喜笑容。
她甚至顾不上穿鞋,赤着一双白皙的小脚,掀开被子,跳下床,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跌跌撞撞地、却目标明确地径直朝着奥利跑了过来。
在奥利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格芙特已经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两只纤细的小胳膊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将小脸埋在他胸前,用带着浓浓依赖和无比亲昵的、糯糯的嗓音,清晰地喊出了一声:
“妈妈!”
奥利:“……???”
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雷劈中,瞬间石化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蓝金色的眼眸瞪得溜圆,完全无法理解此刻正在发生什么。
妈……妈妈?! 叫……叫我?! 等等!我是男的啊!(虽然是伪装哈)而且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啊小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露娅:“……”
她看着紧紧抱住奥利、还喊着“妈妈”的格芙特,又看了看一脸懵、手足无措的奥利,鸽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名为愕然的情绪,随即又化为一种深邃的、若有所思的光芒。
瑞恩:“……” 这位毁灭之龙君主也彻底愣住了,他看着紧紧抱住奥利不放的女儿,黄金竖瞳中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空荡而温馨的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一种极度诡异的寂静。只有紧紧抱着奥利、仿佛找到了全世界最安全港湾的格芙特,用她那小脸满足地蹭了蹭奥利的衣服,又迷迷糊糊地、带着无比的眷恋,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妈妈……你终于来找格芙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