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把你耳麦摘了,然后踩成碎片,我就跟你说。”对方先不装了,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再演了。
士道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耳后,指尖触到冰凉的耳麦边缘时猛地顿住。
阳光落在他脸上,能看清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为难——那耳麦是琴里反复叮嘱过的“生命线”,是拉塔托斯克监控与支援的枢纽,别说踩碎,哪怕摘下片刻都可能触发警报。
他抬眼看向13,对方正挑着眉笑,那笑意里藏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像在看一场注定落空的戏。
“摘不了。”
士道的声音很轻,却没带半分怯懦。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顿了顿,往前挪了半步,距离拉近到能看清她辫尾那朵雏菊的纹路。
“但我知道你想什么。”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突然变得坦诚。
“你不想被〈拉塔托斯克〉人听着,对吗?”
13的笑僵了半秒,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裙摆。
“我没法摘它,也不能踩碎。”士道的指尖从耳麦上移开,垂在身侧轻轻蜷起。
“但我可以保证——从现在起,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只给你一个人听。琴里他们能听见声音,却听不见我想说的……认真的话。”
他的目光很稳,像浸在水里的石头,沉而清。
“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找个更偏的地方。或者……你说什么,我都记在心里,绝不告诉第二个人。”
他没提拉塔托斯克的指令,没说耳麦的重要性,只是把话说得直白又笨拙。像个捧着易碎品的孩子,既护着手里的东西,又怕伤了对面的人。
13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抬脚碾了碾地上的草叶。
“装模作样。”话虽刻薄,语气里的戾气却淡了些。
“谁信你的保证?说不定转头就原样报给你那宝贝妹妹。”
“信不信由你。”士道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无奈,却比刚才更敞亮。
“但我总得试试。”他往公园深处指了指,那里有片被灌木丛围起来的空地,阳光都照不进多少。
“去那边说吧?至少……风不会把话吹给别人听。”
13看着他走向那片阴影的背影,忽然觉得手里的糖纸有点硌手。
她原以为会看到士道惊慌失措的辩解,或是唯唯诺诺的妥协,却没想过他会这样——带着一身的“牵绊”,却偏要往“坦诚”的路上走。
像只背着壳的蜗牛,慢,却执拗得让人牙痒。
她磨了磨牙,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士道在灌木丛投下的阴影里站定,转过身时,脸上没什么惊慌,只有种近乎平静的了然。
他看着13攥紧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刚才碾过草叶的力道,像只被缚住利爪却仍不肯收敛起锋芒的兽。
“我知道限制装置还在。”他的声音被枝叶滤得很轻,却清晰地落在13耳里。
“琴里说过,它能暂时锁住你的灵力。”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脖颈处若隐若现的装置轮廓,没有半分得意,反倒像是在看一道不该存在的伤疤。
“但你刚才说‘杀了我’的时候,指尖在抖。”
13的动作猛地一僵,像是被戳中了什么隐秘的事,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胡说八道!”
“是真的。”士道没退,反而往前又走了半步,阴影落在他眉骨上,让那双眼睛显得格外亮。
“你要是真的想动手,刚才在长椅旁就该试过了。毕竟……”他轻轻垂眼,看着自己的鞋尖。
“就算没灵力,你想伤我,总还有别的办法。”
他抬起头时,眼底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柔软。
“你只是在说气话。就像昨天你骂我是草包时,其实是在怕我真的相信那些话吧?”
“胡说!”13的声音陡然拔高,却没像昨天那样露出疯狂的戾气,反倒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的恼羞成怒。
“我只是在等时间!等装置失效,第一个撕碎的就是你这张装模作样的脸!”
“或许吧。”士道没反驳,只是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嘲讽,只有种淡淡的无奈。
“但至少现在,你没这么做。”
他往旁边的石块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动作自然得像在邀请朋友聊天。
“限制装置总会失效的,你想做什么,以后总有机会。但现在……我们能不能先像两个‘人’一样,说说话?”
他没提精灵,没提拉塔托斯克,甚至没提“变强”或“伤害”,只是用最普通的语气,说着最寻常的请求。
阳光从枝叶缝隙里漏下来,在他发梢跳着细碎的光,像在为这句笨拙的话镀上一层暖意。
13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能听见远处孩子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
她忽然发现,自己攥紧的拳头不知何时松开了,掌心竟沁出了点汗。
这个草包……好像总能用最轻飘飘的话,戳破她精心织好的刺。
13猛地抬脚踹向旁边的灌木丛,枯枝断裂的脆响在寂静里炸开,几片碎叶溅到士道肩头。
她胸口剧烈起伏,黑色的短发因为动作散了几缕,垂在脸颊边,却遮不住眼底翻涌的怒焰——那不是昨天那种带着疯狂的戾气,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的、无处发泄的焦躁。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的声音是咬着牙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淬了火的沙砾。
“我骂你草包,你不气;我威胁要杀你,你不怕;我把真心掏出来踩给你看,你还凑上来——你是不是有病?!”
她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贴到士道面前,呼吸里的热气喷在他脸上,带着点失控的颤抖。
“本天才见多了装模作样的家伙,见多了想驯服我的蠢货,但没见过你这样的!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非要往别人的刺上撞——你以为你这叫勇敢?这叫蠢!叫自不量力!”
“你是生气了吗?”
“我生气?”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全是气极反笑的挫败,抬手狠狠戳着士道的胸口。
“我气的是你这副样子!气你明明被我扒得底裤都不剩,还能睁着眼睛说‘我们像人一样说话’!气你……”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她的指尖还停留在士道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底下平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堵在喉咙里,变成了更汹涌的怒火——气他看穿了她的伪装,气他不肯按她的剧本走,气他明明看起来那么普通,却偏偏有本事让她维持了那么久的壁垒,出现一道摇摇欲坠的缝。
“滚。”她猛地收回手,转身背对着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现在就滚,别再烦我。”
阳光穿过枝叶落在她发抖的肩膀上,明明是暖的,却像裹着一层冰。
她以为自己会像昨天那样撕碎一切,却没想过,真正的愤怒里,竟藏着这么多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慌乱。
阳光穿过枝叶落在她发抖的肩膀上,明明是暖的,却像裹着一层冰。
她以为自己会像昨天那样撕碎一切,却没想过,真正的愤怒里,竟藏着这么多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慌乱。
士道没有动。
他看着13绷紧的背影,那截露在发辫外的脖颈因为用力而泛着淡淡的红,连带着垂在肩头的碎发都在微微发颤。
刚才被她戳过的胸口还留着一点轻浅的触感,像羽毛扫过,却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他心头发紧。
“我不滚哦。”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
阳光从叶隙漏下来,在他脚边投下斑驳的光点,他慢慢站起身,没有靠近,只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一棵安静的树。
“你刚才说我蠢,说我自不量力,可能吧。”他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刚才被戳到的地方。
“但我觉得,你现在气的不是我蠢,是气我……没像你想的那样跑掉。”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发尾沾着的一片枯叶上,声音放得更柔。
“你说要杀我,可刚才踹灌木丛的时候,明明避开了我这边的方向;你说让我滚,可背对着我的时候,肩膀抖得比谁都厉害。”
“13”他轻轻叫她的名字,像在唤一只炸毛的小兽,“你不用装得那么凶的。”
风从林间穿过去,带起一阵细碎的叶响。士道没有再往前,只是站在原地,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轻轻覆在13脚边的草地上。
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指责,只有一种近乎笨拙的认真——好像在说,我看到你的刺了,但我也看到刺下面,那颗在发抖的心了。
“要是还想骂我,就接着骂。”他挠了挠头,露出点无奈的笑。
“要是想踹东西,那边有棵老槐树,树皮厚,踹不坏。但别赶我走了,好不好?”
“我就在这儿待着,等你气消了。”他抬起手,对着她的背影轻轻挥了挥,像在做一个微不足道的保证。
“多久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