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点刚上桌时，蛋包饭的金黄外皮还泛着油光，酱汁顺着边缘往下淌，混着米饭的香气往鼻腔里钻。
士道刚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转身的瞬间，13的手就摸向了口袋，那里藏着个小玻璃瓶，磨砂瓶身里晃着无色液体，是她早备好的“后手”。
指尖攥着瓶身，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往上爬。她盯着士道那份蛋包饭，酱汁在盘子里积成小小的池，像在无声地催促她动手。
倒进去就好了。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喊。限制装置还没失效，他现在毫无防备，只要几滴，就能让他躺上半天。
到时候她可以冷笑着说“早告诉你别惹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彻底断了拉塔托斯克的念想。
瓶盖被拧开的瞬间，细小的“咔哒”声在安静的雅座里格外清晰。
她倾斜手腕，瓶底刚要碰到盘子边缘，目光却扫过士道座位旁的空位——刚才他坐在这里时，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哼的调子是她昨天无意间哼过的、一首快被遗忘的旧歌。
心脏突然像被什么攥了一下。
她想起他牵她手时的温度，想起他说“就牵一小段”时的小心翼翼，想起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怕错过好好说话的机会”时的认真。
毒药瓶在指尖晃了晃，液体贴着瓶壁打转，却怎么也倒不出去。
“可恶……”她咬着牙低骂，指尖抖得厉害。
明明是计划好的事，明明只要狠下心就能彻底了断，可为什么看着那份冒着热气的蛋包饭，会觉得这双手重得抬不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士道的声音。
“抱歉，刚才看到服务生在找……”
13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把药瓶塞回口袋，手忙脚乱地去盖瓶盖，动作太急，瓶身撞在盘子上，发出“叮”的轻响。
“你、你怎么回来了？！”她猛地回头，脸颊瞬间涨红，眼神慌乱得像被抓包的小偷。
士道愣了愣，指了指她放在他餐盘旁的手。
“你的手……在做什么？”
13的脑子飞速转着，目光扫过桌上的胡椒瓶，急中生智地抓起瓶子，往他餐盘里胡乱撒了两下，语气硬邦邦的，带着明显的欲盖弥彰。
“没、没什么！看你这饭太淡，帮你加点胡椒而已！”
撒完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胡椒粉撒得太多，白花花一片浮在酱汁上，看着就呛人。
士道刚要说话，13突然端起他的餐盘，“啪”地扣在自己面前，又把自己那份推过去，动作快得像在抢什么宝贝。
“算了！看你这蠢样也吃不了这么辣的，换！”
她的声音又急又凶，耳尖却红得要滴血。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吃！哪怕这毒药对精灵没用，哪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就是不能让他碰那盘被她“动过手脚”的。
士道看着突然交换的餐盘，又看了看13梗着脖子、一副“你敢不换我就掀桌”的样子，虽然满头雾水，还是乖乖拿起了她推过来的那份。
“哦……好。”
他舀了一勺蛋包饭送进嘴里，酱汁的甜混着米饭的香在舌尖散开，温度刚好暖到胃里。
他抬头时，正对上13盯着自己餐盘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算计，只有点藏不住的紧张，像在确认什么。
13被他看得不自在，抓起自己那份（其实是士道的）狠狠咬了一大口，胡椒的辛辣呛得她眼眶发烫。她含糊不清地骂。
“看什么看？吃你的饭！”
心里却松了口气。
还好……没让他吃到。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她现在不想去想。只是那口带着胡椒辣味的蛋包饭。
佛拉克西纳斯舰桥的空气像被冻住了。主屏幕上还定格着13手忙脚乱塞药瓶、又硬把餐盘换回来的画面，连她耳根那片可疑的红晕都清晰可见。
五河琴里叼着的草莓棒棒糖早就化了一半，糖汁顺着棍儿往下滴，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屏幕，眉头皱成个川字，半晌没出声。
操作员们大气不敢出，指尖悬在键盘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刚才那一幕……实在太颠覆认知了。那个前一秒还放狠话“第一个撕碎你”的13，下一秒就因为士道突然回来而手忙脚乱，甚至想出“加胡椒”这种蹩脚的借口，最后还慌到把可能下了毒的餐盘抢回自己面前，这操作，别说“天才”了，连普通初中生的水平都未必到。
“咳。”终于，琴里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干，“她刚才那是……在干什么？演默剧吗？”
没人敢接话。
屏幕里，13正低着头猛扒饭，腮帮子鼓鼓的，像只被抓包后假装镇定的仓鼠，完全没了之前的戾气。
这时，村雨令音抱着资料夹走过来，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慢悠悠地翻开其中一页，指着“基础能力评估”栏。
“琴里司令，之前整理天才小姐的资料时，这里有个数值可能被忽略了哦。”说着，把数据投屏在了大屏幕上。
琴里看见了“力量”“敏捷”“灵力强度”等项都标着刺眼的红色高数值，唯独“智力（综合判断）”那一行，用绿色小字写着——25。
旁边还附着令音的小字备注。
“含自我认知偏差修正，实际操作中存在明显逻辑断层，表现为‘计划精密但执行崩坏’‘嘴硬心软导致行动矛盾’等特征。”
“……25？”琴里的声音劈了个叉，她盯着那个数字，又抬头看屏幕里13把自己那份饭吃得一粒不剩、还偷偷瞪士道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肩膀却止不住地抖。
“司令，这数值……没测错吧？她不是一直自称‘天才’吗？”诅咒娃娃椎崎雏子脸都憋红了。
“自称啊。”琴里放下手，嘴角还挂着笑，指节敲了敲屏幕上13的脸。
“你看她刚才那手忙脚乱的样子，下毒下得跟做贼似的，被发现了还嘴硬，最后居然把毒盘抢回去自己吃，这操作，25都算给面子了吧？”
“她的‘天才’更多体现在灵力运用和战术设计上，但涉及情感互动和临场应变时，判断能力会大幅下降哦。刚才的行为模式符合‘自我保护机制混乱’——既想维持‘邪恶’人设，又无法对小士下狠手，最后只能用笨拙的方式圆场。”
舰桥里的沉默终于被打破，操作员们忍不住窃笑起来。
屏幕上，士道正把自己盘里的水果沙拉往十三盘子里拨，13瞪了他一眼，却没把沙拉拨回去，反而用叉子戳起一块草莓塞进嘴里。
琴里看着那稳步爬到62的好感度，突然觉得手里的棒棒糖没那么酸了。
她哼了一声，转身坐回指挥椅，却忍不住又瞥了眼屏幕。
“……真是个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