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时,风铃叮当作响,混着空调出风口的冷风卷进来。
货架上挂着的连衣裙裙摆轻轻晃,暖黄的射灯打在羊绒衫上,泛着柔和的光,和13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戾气格格不入。
她被士道拽着胳膊往里走,脚步拖得像灌了铅,银灰色的发梢扫过货架,带落两片防尘的透明罩。
“五河士道,”她甩开他的手,声音冷得能冻住空气,“你有病?拉我来这种地方干嘛?”
士道没在意她的语气,转身从货架上抽出件深灰色的短款夹克,面料是哑光的,袖口有暗纹拉链,看着利落又不张扬。
“刚才吃饭时看你总往空调口躲,”他举着夹克在她身前比了比,眼里带着点认真的打量。
“你好像不太喜欢穿太厚的,但这料子防风,应该刚好。”
13的视线在夹克上扫了一眼,又飞快移开,嘴角撇出个嘲讽的弧度。
“穿给谁看?反正再过半小时,限制器一松,我扭头就走,难不成还带着你挑的破衣服跑路?”
她说得狠,脚却没往门口挪。
货架间的镜子映出她的影子,漆黑的发辫垂在肩头,和那件深灰夹克意外地搭。
士道像是没听见她的狠话,又从旁边架子上拿起条黑色工装裤,裤脚有可调节的束带。
“你平时动作幅度大,这种裤子方便。”他把裤子叠在夹克上,递到她面前,指尖离她的手还有半寸时停住,抬眼问。
“试试?试衣间在那边。”
13的指尖蜷了蜷,差点就碰到那叠衣服。布料的质感透过空气传来,带着点干净的皂角香,不像她身上总沾着的金属味。
“谁要试?”她别过脸,盯着货架最上层的风衣,声音硬得像块冰,“丑死了,你什么审美?”
话刚说完,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士道把衣服放回货架,又拿起件烟灰色的高领毛衣。他没生气,只是挠了挠头,笑着说。
“那这件呢?料子是羊毛的,不扎,而且你似乎干什么都喜欢穿毛衣。”
13猛地攥紧拳头。
他怎么连这种小事都记得?
“关你屁事。”她恶声恶气地顶回去,却忍不住往前走了半步,离那件毛衣更近了些。
羊毛的纹理在灯光下看得清,软乎乎的,像她小时候偷偷抱过的那只流浪猫的毛。
士道把毛衣递过来,这次没停在半空,直接塞到她怀里。
“试试嘛,又不花钱。”他推着她往试衣间走,力道很轻。
“就算你一会儿要走,穿件暖和的总好,外面风大。”
试衣间的门被关上时,13盯着怀里的毛衣,指尖戳了戳布料,软得让人心头发痒。
她听见自己在骂,蠢死了,五河士道就是个蠢货,居然以为一件破毛衣能留住谁。可手却不听话地开始解自己的外套扣子。
高领套过脖子时,羊毛蹭着下巴,暖得像有团小火苗在颈间烧。
她对着试衣间的镜子照了照,烟灰色衬得她肤色更白,银灰色的头发垂在领口,竟少了些锋利,多了点说不清的柔和。
“切,丑死了。”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撇嘴,却没立刻脱下来。
门外传来士道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
“合身吗?要不要换个尺码?”
13拉开门,没好气地瞪他。
“啰嗦死了,赶紧付钱,本天才没时间跟你耗。”
士道的眼睛亮了亮,看着她身上的毛衣,笑得像捡到糖的孩子。
“很合适。”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比我想象中还好看。”
13的耳根“腾”地红了,转身就往收银台走,脚步快得像在逃。
心里却乱糟糟的——什么好看?明明就是件普通的毛衣。还有,他刚才那眼神……跟看什么宝贝似的,真让人烦躁。
她攥紧了毛衣的袖口,指尖陷进软乎乎的羊毛里。
半小时后就走。
她在心里又念了一遍,可不知怎么,脚步却慢了半分,甚至悄悄回头,看了眼士道正在付钱的背影。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身上,连他低头摸钱包的动作,都显得格外温和。
13猛地转回头,咬着牙骂了句“笨蛋”,嘴角却没忍住,悄悄往上翘了半分。
买完衣服之后,两人就这么走出了服装店,老板还说有人帮付过了,但是但并没看到五河士道付钱,大概率是空中舰那帮家伙给的吧。
中央公园的长椅旁,夕阳正一点点漫过地平线。金红色的光把云层染成融化的蜂蜜,风里卷着晚樱最后的香气,落在人身上暖得发沉——可这暖意,到了13脚边就像被冻住了似的,凝结成一片冷硬的阴影。
她手里拎着服装店的纸袋,袋子上的提手被攥得变了形。
刚才在收银台,士道非要把那件深灰夹克也塞进袋子里,说“晚上会降温”,她骂了句“多管闲事”,却没把衣服扔回去。
此刻纸袋贴着掌心,布料的温度透过纸壳渗进来,像块烫人的烙铁。
“就在这儿停吧。”13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和身后渐沉的暮色格格不入。
她转过身,背对着夕阳,金红的光勾勒出她银灰色的发梢,却照不进她眼底——那里的温度正一点点褪下去,只剩片冰封的荒原。
士道愣了愣,跟着停下脚步。
他刚想说“要不要再走走”,就看见13抬起手,指尖在颈后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那枚存在感极强的灵力限制器突然裂开细缝,淡蓝色的灵力像挣脱束缚的蛇,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在空气中拉出细碎的火花。
“你看,”13的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笑意却没到眼底,“我说过,快了。”
话音未落,她背后突然炸开两道光,不是柔和的光晕,是凝结成实体的光翼,边缘泛着冷白的锋芒,像用纯粹的灵力锻造的刀刃。
光翼展开的瞬间,周遭的空气都震颤了一下,却奇异地没有引发任何警报——她精准地控制着灵力输出,刚好压在空间震的阈值之下,像在炫耀,又像在刻意收敛。
士道的瞳孔微微收缩,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那光翼的光芒太盛,映得她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显得格外陌生。
“限制器被拆了。”13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杀意,像冰锥刮过金属,“现在,我可以履行‘承诺’了。”
她往前迈了一步,光翼在身后缓缓扇动,带起的风卷着她的发梢,扫过士道的手腕。
那风里没有暖意,只有纯粹的、属于精灵的威压,像要把人碾碎在原地。
“害怕吗?”她歪了歪头,眼底的冰冷里掺了点近乎残忍的期待。
“刚才在餐厅,在服装店,你不是很能耐吗?不是说‘不怕错过说话的机会’吗?现在怎么不笑了?”
她又逼近半步,光翼的锋芒几乎要触到士道的脸颊。
“跑啊,五河士道。”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失控的尖锐。
“现在跑还来得及!你不是喜欢当好人吗?不是觉得能拯救谁吗?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的善意、你的坚持,什么都不是!”
她要他怕。
要他像被吓坏的兔子一样转身就跑,要他眼里的温和碎成恐惧,要他再也不敢用那种“我懂你”的眼神看她。
这样她就能心安理得地转身离开,就能告诉自己,看吧,他果然和别人一样,只要露出獠牙,就会跑得远远的。
这样那些在餐厅里忍住没下的药、在试衣间里偷偷红的耳根、在他付钱时悄悄放慢的脚步……就都能不算数了。
光翼的光芒更盛,几乎要刺瞎人眼。士道的睫毛剧烈颤抖,却没有后退。
他看着13眼底翻涌的杀意,看着她攥紧的指尖——那里在微微发颤,和她故作凶狠的表情完全不符。
“你在发抖。”士道的声音很轻,却像穿透了光翼的轰鸣,清晰地落在她耳里。
13的动作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