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的电子屏还在滚动着末班车信息,冷白的光打在〈骑士〉靠的混凝土柱上,映出她兜帽边缘的阴影。
刚挂掉电话的手机还攥在手里,听筒里残留着对方细若蚊蚋的声音。
“我、我到三号出口了……”尾音发颤,像被风刮得快要断掉的丝线。
〈骑士〉抬眼扫过出口处稀疏的人流。傍晚的车站总带着点松垮的倦意,拖着行李箱的旅人匆匆走过。
她没动,只是维持着靠墙的姿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那是个磨损严重的黑色硬壳,和她身上的作战服一样,透着股冷硬的实用主义。
风从出口灌进来,卷着点桂花的甜香。〈骑士〉的视线忽然顿住了。
一个身影从人群里慢慢挪出来,走得极慢,像怕踩碎地上的影子。
白色长发在风里轻轻晃,发尾有点卷,衬得脖颈细得像易碎的瓷。
她穿了件米白色的长裙,外面套着件浅灰的针织外套,裙摆扫过脚踝时,露出双白色的小皮鞋,鞋面上沾了点灰尘,大概是一路走过来蹭到的。
最惹眼的是那双眼睛。抬眼时恰好与〈骑士〉对上,蓝色的,像浸在水里的玻璃珠,亮得有点不真实,却在视线相触的瞬间猛地垂下,长睫抖得像受惊的蝶。
〈骑士〉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缩。
AST的鸢一折纸。
记忆库里瞬间调出这个名字。
那个总是穿着作战服、表情冷得像冰的少女,持枪时的眼神锐利如刀,连转身的动作都带着程式化的精准。
而眼前的人,明明有着一模一样的白发蓝瞳,甚至连唇线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却像被抽走了所有锋芒,只剩下满满的局促——她正低着头,手指绞着外套的衣角,指节泛白,连耳根都红透了。
“是、是〈骑士〉小姐吗?”对方的声音比电话里更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每说一个字都要顿一下。
“我、我叫……”
〈骑士〉收回目光,压下心头那点异样。相似又如何?对她而言,只是需要接收的“新同伴”而已。
她站直身体,兜帽滑落了些,露出与〈公主〉别无二致的脸,语气平淡得像在报时。
“嗯。跟我走。”
白发少女明显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敢抬头,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得像猫。
〈骑士〉忽然停下脚步,兜帽下的视线落在对方发顶。
刚才对方自我介绍时声音太轻,像被风刮散的棉絮,她没听清。
“抱歉,”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叫什么名字?”
白发少女猛地抬起头,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低下头,手指把外套衣角绞得更紧了。
“我、我叫折织……”声音比刚才稍大些,却还是带着怯生生的颤音,像怕被呵斥似的。
“折织。”〈骑士〉重复了一遍,指尖无意识地蹭过手腕的控制环。
她瞥了眼对方泛红的耳根,补充了句。
“没有姓氏?”
折织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缩了缩,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发尾扫过脖颈,像只受惊的小兽在无声地示弱。
〈骑士〉“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姓氏这种东西,对她而言和面包袋上的生产日期没什么区别,有用时记着,没用时不必在意。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些。
“走吧,回去还有事。”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
风卷着落叶掠过,〈骑士〉眼角的余光瞥见折织正偷偷抬眼看她,蓝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玻璃,撞见她的视线又慌忙低下头,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晚风卷着路灯的光晕在地上晃,折织正攥着衣角琢磨该说点什么。
比如“刚才车站的烤红薯好香”,或是“你的兜帽看起来很暖和”,脑子里的句子还没理顺,就被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
“你知道首领那家伙去干嘛了吗?”
〈骑士〉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块冰投入静水,却让折织瞬间僵住。
她猛地抬头,蓝眼睛里还沾着点没散去的局促,嘴唇动了动才挤出声音。
“我、我……”刚说了两个字就卡壳了,耳根又开始发烫,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首领她……在找其他的质点,所以才、才离开天宫市的。”
说完偷偷抬眼瞟〈骑士〉,见对方只是“哦”了一声,没再追问,才悄悄松了口气,手指却把外套衣角绞得更紧了——原来她知道“质点”的事?
〈骑士〉确实没在意她的结巴。
路灯的光落在她半边脸上,兜帽边缘的阴影遮住了眉峰,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她踢开脚边的小石子,石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轻微的响动。
“你的任务是什么?”
这个问题来得更突然,折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蓝眼睛睁得圆圆的。
“我、我是来协助你的!”声音比刚才大了点,带着点急于证明的认真,
“协助你……监视其他的质点。”
说完又意识到自己音量太高,慌忙低下头,手指蜷了蜷,小声补充了句。
“纱和小姐……首领说,我能帮上忙的。”
〈骑士〉没接话,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一盏路灯下。
光从头顶落下来,照亮她手腕上的控制环,浅灰色的环面泛着冷光。监视质点么?听起来和寻找灵力源没什么冲突。
她转头看折织,对方还低着头,白色长发垂在脸侧,像道柔软的屏障。
明明长着张和鸢一折纸几乎一样的脸,气质却温顺得像只被雨淋湿的鸟。
“知道了。”〈骑士〉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声音依旧平淡,“跟上。”
折织连忙应声,小步跟上去,心里却松了些——至少,任务是明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