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当盒里的梅子干被13戳得变了形，醋渍的酸气混着米饭的甜香漫出来，却没什么胃口。
她瞥了眼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又看了看窗外午休的操场挤满了人，打篮球的吆喝声、结伴去小卖部的笑闹声传进来，衬得教室格外安静。
五河士道这家伙，跑哪去了？
早上还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现在倒好，连个人影都没了。
13把最后一块玉子烧塞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带着点泄愤的意味，心里的怨念像泡发的豆子，又胀大了一圈。
吃完便当，她把餐盒叠好放进书包，起身时椅子腿蹭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找就找，她倒要看看，那个“负心汉”到底在忙什么。
刚走到教学楼拐角，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13的脚步猛地顿住，躲在拐角后面，顺着声音望过去——
士道面前站着的是鸢一折纸，白色短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蓝色眼瞳里没什么情绪，却定定地看着士道，像是在等待什么。
距离有点远，13听不清具体的话，只能看见士道低着头，似乎很紧张，手都在微微发颤。而鸢一折纸始终站得笔直，连表情都没变过。
下一秒，士道像是鼓足了勇气，抬起头，对着鸢一折纸说了些什么。13看见他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连脖子都染上了粉色。
然后，她听见鸢一折纸冷淡的声音飘过来，清晰得像冰锥落地。
“是吗？我也一样，很早就知道你的事情了。”
士道似乎更紧张了，攥着书包带的手指泛白，声音带着点明显的羞耻。
“这样啊……直到高二能和你一个班，我十分高兴。这段时间上课，我一直……一直盯着你看。”
13躲在石柱后，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盯着她看？
哪个她？鸢一折纸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鸢一折纸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副没波澜的调子，却像重锤砸在13心上。
“是吗？我也一直看着你。”
十三：“？？？”
这俩人在说什么鬼话？
什么叫“很早就知道”？什么叫“一直看着你”？
“真、真的吗？”士道的声音在发颤，额角沁出细汗，顺着脸颊往下滑，他攥着拳头，指节都在发白，“但、但是我不仅仅只是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羞耻心全咽下去，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我经常在放学后的教室里……偷偷拿着折纸同学的体操服闻。”
话音落下的瞬间，连风都像停了。
13手里的便当盒“咔哒”响了一声——她差点没拿稳。这什么虎狼之词？！
而更让她震惊的是，鸢一折纸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是吗。我也会做一样的事。”
“……”
士道愣住了，嘴巴微张，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棍。
13也愣住了，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感觉血液都往头顶冲——这俩人是疯了吗？！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
士道似乎还没从震惊里缓过来，又或者是被这句“同好宣言”鼓舞了，他喉结滚了滚，脸颊红得快要滴血，声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难为情。
“这、这样啊……看来我们十分合得来呢。”
他顿了顿，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抬头看向鸢一折纸，眼神里竟带着点期待。
“因此……如果可以，我们交往试试吧？”
空气彻底凝固了。
13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似的撞着耳膜。
她盯着士道那副“豁出去”的表情，又看向鸢一折纸毫无波澜的脸——这家伙总该拒绝吧？总该觉得离谱吧？
然而，鸢一折纸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冷得像冰，却清晰无比。
“可以。”
“什、什么？！”士道猛地瞪大眼睛，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你说……可以？”
13在墙后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可以？？？
就因为互相闻过体操服？？？
这展开是什么鬼东西？！鸢一折纸到底是不是人类啊？！
“我是说，可以。”
折纸的声音像投入冰湖的石子，轻得很，却在士道耳边炸出巨响。
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脑子里像被塞进了团乱麻，所有思绪都缠成了死结——可以？交往？就因为那番离谱到能让全班哗然的对话？
“什、什么可以？”士道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额前的冷汗顺着下巴滴下来，砸在校服衬衫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他感觉自己的手在发颤，连指尖都在发麻，像是刚跑完一千米冲刺。
折纸抬了抬眼，蓝色的瞳孔里依旧没什么情绪，却清晰地重复道。
“我说，可以跟你交往。”
“……”
“笨蛋哥哥！13在拐角那里看着！”就在这时，耳麦里突然炸响琴里压低的急声。
“！！！”
士道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猛地扭头看向走廊拐角。
午后的阳光斜斜打在墙面上，勾勒出半张阴沉的脸。
13就站在那里，被墙挡住了大半身影，只露出紧抿的唇和那双淬了冰似的眼睛。
她的黑色短发垂在耳侧，几缕碎发被风吹得轻晃，而那标志性的白围巾，正随着她微沉的呼吸在身后轻轻飘动，像面无声的旗。
她没说话，也没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凝成实质——有震惊，有愤怒，还有一丝被士道瞬间捕捉到的、藏在冰冷底下的委屈。
士道的喉结疯狂滚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想象13听到了多少——从那句“闻体操服”到现在的“可以交往”，每一个字都像是往她心里扔炸药。
而站在他对面的折纸，似乎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顺着士道的目光看向拐角，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移回视线，看向士道。
“怎么了？”
怎么了？
士道看着折纸平静的脸，又看看拐角处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今天这学，是没法上了。
她从拐角走出来，一步一步，不快，却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
白围巾在身后扫过墙面，留下轻微的摩擦声，像在数着士道剩下的“辩解时间”。
黑色短发下，她的眼睛亮得吓人，那里面翻涌的不是平日的冷意，是真真切切的火，烧得她脸颊都泛着红——一半是怒，一半是急。
“五河士道。”
她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抖了半分，攥着拳头的手背上青筋隐隐跳着。阳光落在她肩上，却暖不透她眼底的冰。
“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旁边的折纸突然开口，语气平淡无波。
“你们认识？”
13没理她，只是死死盯着士道，眼里的火快烧穿了。
“说话啊。”
风卷着樱花瓣飘过，落在13的围巾上。士道看着她紧抿的唇，看着她攥得发白的指尖，突然想起昨晚她穿着毛衣红透的耳根，想起她别扭地说“要你负责”时的样子。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软。
“不是的……”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我跟折纸同学……是为了……”
他急得想抓头发，却在对上13眼睛的瞬间，突然说不出那些的字眼。
在她的怒气面前，那些理由都显得那么苍白。
“我……”士道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了半步，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13，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13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却也没再后退。
不过好在折纸并不想多待，在交给士道一张自己的校服照片之后就走了。
“13，你听我说——”他慌忙把照片塞进校服口袋，声音急得发哑。
“那不是真的，是琴里安排的……弗拉克西纳斯的实战训练，模拟攻略场景，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按剧本念的！”
“剧本？”13挑眉，攥着围巾的手指松了松，眼底的冰碴似乎化了点，“拉塔托斯克连这种鬼话都编得出来？”
“是真的！”士道急得往前走了半步，差点撞到她。
13看着这条笨手笨脚的样子，而且周围确实有像微型摄像头的那种动静，在看到对方耳朵上的耳麦基本可以确认了。
意思已经很明显。
13盯着他慌乱的脸看了半晌，突然“嗤”地笑了一声。
也是。
这种连亲个嘴都能红到耳根的草包，怎么可能说出“闻体操服”这种虎狼之词？刚才大概是被按着头念剧本，脸都快憋炸了吧。
她心里那股翻涌的火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呼”地泄了，连带着之前攒的那些怨念也淡了。攥着围巾的手彻底松开，白围巾顺着手臂滑下去，露出她泛红的指尖——刚才攥得太用力，印出几道红痕。
“算你还有点脑子。”13别过脸，看向远处飘落的樱花，声音软了点，却依旧带着刺。
“下次再搞这种莫名其妙的训练，提前说一声。”
士道愣了愣，随即松了口气，笑得像个傻子。
“好、好！下次一定提前说！”
士道刚松下去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完全舒展，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冈峰珠慧带着点气喘的声音。
“五河同学！可算找到你了！哎，13同学也在？”
他下意识回头，就见班主任拎着裙摆跑过来，浅棕色的卷发跑得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明显的急切，眼睛亮得像找到了糖果的孩子。
“刚才在办公室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跑哪儿去了呢。”她站定在士道面前，手忙脚乱地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本子，往他面前一递。
“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结婚的事，还算数吗？你看，我连身份证都带来了！”
士道：“？？？”
他盯着那本红底烫金的身份证，又看看冈峰珠慧满脸期待的表情，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乱撞。
旁边的13原本已经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她看着手忙脚乱掏身份证的班主任，又看看目瞪口呆的士道，嘴角抽了抽，眼神里最后一点温度也凉透了。
闻体操服的剧情刚过，现在又冒出来个带身份证要结婚的班主任？
五河士道这家伙……到底还藏着多少离谱的事？
13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彻底认清了现实。
黑色的短发在肩头甩了甩，白围巾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脚步快得像是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完了。
这次是真的解释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