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已经站起身,付了钱,背对着她往棚外走,黑色的背包带在晨光里晃了晃。
折织赶紧抓起剩下的饭团追上去,咬在嘴里的仙贝还带着炭火的香,心里却突然有点发暖,原来这位总是冷着脸的前辈,也会有这样的时刻。
只是她还是没明白,前辈急着出门,到底是为了赶时间,还是为了避开什么。
〈骑士〉把空汤碗推到桌角,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节奏像在敲定某个程序指令。
晨雾散了些,街边摊的帆布被风吹得猎猎响,她抬眼看向对面小口啃着仙贝的折织,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你该清楚,首领让你来,是配合我监视其他精灵。”
折织的动作猛地一顿,仙贝的碎屑掉在膝盖上,她慌忙抬手去接,白色长发垂下来遮住泛红的耳根。
“是、是的,前辈。”
“那我要说的话,”〈骑士〉往前倾了倾身,黑色的连帽衫领口往下滑了点,露出锁骨处淡淡的疤痕。
“你没资格有任何意见。”
折织的头埋得更低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我、我明白。”
〈骑士〉这才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摸出个旧款手机,屏幕亮起时映出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快速扫过信息,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抬眼时,语气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锐利。
“首领刚传的消息,〈公主〉近期活跃度异常。”
“〈公主〉?”折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指那个拥有紫色眼眸的精灵,昨天在学校附近感知到的灵力波动突然在脑海里闪过。
“是、是说她会频繁出现吗?”
“不排除始源精灵影响的可能。”〈骑士〉收起手机,站起身时,黑色的背包带在背后绷得笔直。
“她的灵力轨迹和始源有微弱共鸣,首领怀疑……现界频率会更高。”
她低头瞥了眼还在座位上的折织,作战靴在地面碾出半寸痕。
“现在开始巡逻。跟着我,保持十米距离,不许出声,不许擅自行动,灵力感知全开——有异常立刻汇报,明白?”
折织赶紧点头,抓起最后半块仙贝塞进嘴里,含糊地应着“明白”,手忙脚乱地跟上她的脚步。
晨光照在两人身后,〈骑士〉的影子又冷又硬,折织的影子却怯生生地缀着,像株跟着大树的菟丝子。
街边摊的老板收拾碗碟时,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挠了挠头——这对“姐妹”,一个走得像赴战场,一个追得像赶早课,倒真是奇怪的组合。
炭炉里的炭火还红着,烤仙贝的焦香混着味增汤的热气在晨雾里漫,老板正用抹布擦着刚收回来的粗陶碗,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一黑一蓝两个身影走过来——男生穿着来禅高中的制服,女生的蓝色百褶裙随着脚步轻轻晃,胸前鲜红的丝带蝴蝶结歪歪扭扭,却格外惹眼。
“哟,两位早啊!”老板笑着扬手,视线在十香身上顿了顿,“刚走了两位黑衣姑娘,也是来吃早餐的,你们要不要坐她们那桌?”
士道愣了愣,刚要应声,就被十香拽着胳膊往塑料凳上按。
“坐这里!”她指着最靠近炭炉的位置,紫色眼眸亮得像落了炭火的光,鼻尖使劲嗅了嗅。
“好香,比刚才的三明治还香。”
“那是烤仙贝。”士道无奈地笑了笑,拉开凳子坐下,眼角余光瞥见桌上还留着半张没收拾的纸巾,上面沾着点海苔碎屑——想必是刚走的人留下的。
“老板,要两份烤仙贝,再来两碗味增汤!”十香没等士道开口,已经扬声喊道,手撑在桌沿上,身体往前倾,眼睛直勾勾盯着炭炉上正在冒热气的食物,像只盯着鱼干的猫。
老板应着“好嘞”,用长筷子夹起两片仙贝翻了个面,油星溅在炭上,“滋啦”一声腾起小股白烟。
“小姑娘第一次来?刚才那两位姑娘可没你这么活泼,尤其是那个高个的,吃个饭团跟拆零件似的,快得很。”
十香眨了眨眼,没听懂“拆零件”是什么意思,只是追问。
“她们也吃仙贝了吗?好吃吗?”
“没,就吃了饭团。”老板把烤得金黄的仙贝盛在竹盘里递过来,撒上点海盐。
“尝尝?刚出炉的,脆着呢。”
十香迫不及待地拿起一片,吹了吹就往嘴里送,牙齿咬下去的瞬间,“咔嚓”一声脆响,焦香混着海盐的鲜漫开来,她舒服得眯起了眼,紫色眼眸里盛着满足的光。
“比热可可还好吃!”
士道看着她嘴角沾着的仙贝碎屑,伸手帮她擦掉,指尖碰到她的皮肤时,十香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没躲开,只是把另一片仙贝递到他嘴边。
“你也吃。”
“好。”士道咬了一口,脆香在舌尖散开时,忽然想起老板说的“黑衣姑娘”——高个、动作快、吃饭团像拆零件……心里隐隐浮出个猜测,却没说出口。
味增汤端上来时,十香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份仙贝,正捧着粗陶碗小口喝着,蓝色裙摆随着她晃腿的动作轻轻扫过地面。
阳光透过帆布棚的缝隙落在她发梢,黑色长发泛着柔和的光,胸前的红丝带被风吹得轻轻飘。
士道望着她这副样子,突然觉得刚才的猜测没那么重要了。
不管是谁刚在这里停留过,此刻坐在他对面、眼里盛着烟火气的十香,才是最该珍惜的风景。
“老板,再来两份仙贝!”十香举着空盘喊道,声音里的雀跃像要蹦出棚子。
士道笑着点头,看着炭炉上重新架起的仙贝,听着十香叽叽喳喳问“这个能当约会的食物吗”,忽然觉得,这街边摊的烟火气,比任何定义都更像约会该有的样子。
晨风吹过街角的玩具店,风铃叮当作响,缠在门把手上的彩带被吹得猎猎作响。
折织站在路牌下,白色长发被风吹得乱糟糟,手里攥着的简易地图早就被揉得不成样子,边角卷成了波浪。
“呜……”她盯着路牌上交错的箭头,鼻尖微微发酸。明明跟着前辈的路线走的,怎么拐过第三个街角就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周围的建筑都长得差不多,便利店的招牌晃得她眼睛发花,连刚才路过的樱花树都像是复制粘贴的——她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路痴。
沮丧地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石子滚到玩具店的玻璃门前停住。
折织抬头的瞬间,视线被橱窗里的东西勾住了,那是件亮绿色的兔子雨衣,帽子上缝着两只耷拉的长耳朵,袖口绣着白色的绒毛边,看起来软乎乎的,像刚从棉花堆里捞出来。
“好、好可爱……”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鼻尖快要贴到玻璃上,忽然注意到雨衣旁边站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穿同款绿色雨衣的小女孩,一头海蓝色的长发,垂在肩头,发梢有点卷,海蓝色的眼睛瞪得老戒备着看着面前的折织。
她手里抱着个同样是绿色的兔子手偶,手偶的耳朵被揉得有点歪,黑纽扣做的眼睛正“盯”着窗外。
折织刚想笑这“雨衣配手偶”的可爱,突然浑身一僵。
一股极淡却清晰的灵力波动,像羽毛轻轻扫过感知神经。
很弱,带着点潮湿的凉意,却和她体内的灵力源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是精灵。
她猛地睁大眼睛,蓝色瞳孔里闪过惊讶,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橱窗里的小女孩突然转过身。
四目相对的瞬间,小女孩怀里的兔子手偶突然动了动,嘴巴张合着,发出清脆又带着点警惕的声音。
“呀!四糸乃,这个白色头发的大姐姐……好像也是精灵哦!”
被叫做四糸乃的小女孩明显吓了一跳,绿色的雨衣帽子滑下来,露出她苍白的小脸,蓝色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飞快地眨了眨。
“看她的样子……来者不善哦!”兔子手偶又开口了,声音拔高了些。
“我们快跑吧,四糸乃!”
话音未落,四糸乃已经抓起手偶转身就跑,绿色的雨衣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
她跑得急,辫子在身后甩得像小旗子,兔子手偶的长耳朵随着动作颠颠晃晃,很快就钻进了街角的小巷,只留下个绿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欸?”折织愣在原地,手还保持着贴在玻璃上的姿势,蓝色瞳孔里满是错愕。
跑、跑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只是看了两眼雨衣而已。
晨风吹过玩具店的风铃,再次响起叮当作响的声。折织低头看了看自己攥皱的地图,又望向四糸乃消失的小巷,突然更沮丧了——不仅迷路,还被当成了坏人,她果然是个不合格的“新兵”。
“怎么办啊……”她小声嘟囔着,白色长发垂下来遮住脸,肩膀轻轻垮了下去。
“等、等一下!”
她慌慌张张地喊了一声,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却还是迈开腿冲进了小巷。
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侧堆着废弃的纸箱和塑料瓶,脚边的碎石子硌得她踉跄了一下,白色长发扫过布满灰尘的墙,沾了点灰也顾不上拍。
前面的绿色身影跑得更快了,四糸乃的辫子在拐角处甩了个弯,兔子手偶的长耳朵从她臂弯里露出来,像面小小的白旗。
折织能清晰地捕捉到那股淡蓝色的灵力波动,像条细细的线,牵着她往前追。
“我、我没有恶意的!”她边跑边喊,声音抖得厉害,却比刚才大了点,“只是想……想问问你!”
可回应她的只有更快的脚步声,还有兔子手偶远远飘来的嘟囔。
“别信她!其他精灵的话都是骗人的!快跑呀四糸乃!”
折织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的。她其实根本没想做什么,只是前辈说要监视,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目标从眼皮底下溜走。
巷子里的风带着垃圾桶的馊味,吹得她眼睛发酸,可脚步却没停,白色的运动鞋踩过积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她离那抹绿色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四糸乃雨衣背后沾着的枯叶。
“请、请停一下!”她几乎是喘着气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摆。
“我真的……只是想跟你说句话!”
前面的四糸乃突然顿了顿,像是被她的语气惊到。
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呜……”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了灰的裤脚,又摸了摸口袋里被揉烂的地图。
不仅追丢了目标,好像又……迷路了